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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为虎作伥的段干子

魏国临时营地。

除去魏王的王帐之外,信陵君魏无忌的营帐规模是最大的。

魏无忌最为器重的心腹侯赢就坐在这座营帐之中,闭目养神。

若不是白色的胡须因为门帘被掀起带来的空气而吹得微微拂动,侯赢给人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座凋像。

侯赢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影。

“你乃何人?”

来人朝着侯赢微微拱手。

“赵人毛遂,见过候先生。”

听到毛遂这个名字的那一刻,侯赢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老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片刻后,侯赢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朱亥失败了,对么?”

毛遂在侯赢面前坐了下来,保持着晚辈见长辈时的姿势,道:

“朱亥死了,中毒而死。”

“什么样的毒?”

“当代扁鹊所调配的极品烈性毒药,入体后剧烈的疼痛会瞬间让人丧失战斗力。随后毒素迅速波及全身,十几息的时间就能让人毒发身亡。”

侯赢的眉头明显跳动了一下,冷冷的说道:

“既是扁鹊,理当有医者仁心,为何会将如此毒药献给定国君?”

毛遂笑了起来。

“因为这位扁鹊乃是我家君上新纳的小妾。”

侯赢明显被这个回答给噎了一下,几秒后发出叹息。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毛遂,老夫问你,我家君上如今何在?”

毛遂恭敬答道:

“魏王已经同意,由信陵君随我家君上前往邯郸,协助调查今日朱亥行刺一事。”

侯赢断然道:

“不必调查了,老夫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朱亥是老夫找来的,整个行刺的计划也是老夫制定的。”

“你拿着老夫的首级去找你家君上,让他将我家君上放回大梁,如何?”

说到最后,侯赢的话语中开始多出几分恳求意味。

毛遂叹了一口气,道:

“晚辈虽然很想要答应,但还请前辈恕罪,晚辈并没有这么做的权限。”

听到毛遂的回答后,侯赢好像一瞬间就老了十岁。

但很快,侯赢就站了起来,走到营帐角落,拿起一个包袱背在身上。

毛遂似乎并不惊讶。

“侯先生莫非是要跟随信陵君一起前往邯郸?”

侯赢哼了一声,澹澹开口:

“臣子,焉有不服侍主君的道理!”

“老夫也想要亲眼看看,那位定国君究竟是多么出色的一个人,能让老夫和君上的计划失败得如此彻底!”

老侯赢的双目中,燃烧着火焰。

魏王惊魂未定的回到了王帐之中,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这个魏无忌,差点害死了寡人!”

晋鄙侍立在旁,一脸惭愧。

“今日是臣失察,让大王受了惊吓。”

魏王摆了摆手,道:

“你素来和无忌不合,这件事情显然是他瞒着你私自而为,寡人不会怪你。”

魏王旋即加重了语气。

“但寡人可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度重演了,你应该明白寡人的意思!”

晋鄙闻言,轻声道:

“臣现在就去处理。”

夜色已经深沉,赵军大营中一片寂静。

魏军大营之中,却传出了挣扎喝骂的声音。

“尔等凭什么扣押我!”

“快放开本将军,不然等会有你们的好看!”

晋鄙表情冷澹,看着面前的几名被五花大绑的魏国将军。

“尔等和信陵君魏无忌勾结,险些将大王害死,事到如今还不愿意认罪吗!”

面对着晋鄙严厉的话语。几名魏国将军不但没有任何屈服,反而一个个变得越发激动。

“大将军,你分明就是在迫害!”

“我等要见大王,向大王申明冤情!”

晋鄙笑了起来,从袖子之中拿出一块青铜虎符,高高举起。

“尔等都看好了,这是大王赐予我的虎符。”

几名将军看着虎符,脸色顿时大变。

虎符,是国君在出征时赐给主将的信物。

有了虎符,主将就可以临机独断,甚至先斩后奏!

“不可能,如今根本就没有爆发战争,你怎么可能会有虎符?”

听着质疑声,晋鄙笑了。

“虎符,专门为这一次惩治尔等而用!”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动手!”

晋鄙话音落下,早就已经做好准备的刀斧手们立刻上前。

刀光闪过,几颗人头瞬间落地。

晋鄙看着这些曾经的故旧同僚,轻轻的摇了摇头。

“要怪,就怪尔等站错了边!”

多年来,魏王忌惮魏无忌,但又想要借助魏无忌的才能和他国征战。

这就造成了魏无忌虽然屡次被打压,但在魏国之中势力依然强大的现实。

但晋鄙很清楚,这一幕已经是过去式了。

有人走进了帐篷之中,晋鄙看到对方,脸色微变,最后还是选择拱手行礼。

“见过段卿。”

在成为魏国相邦之后,原先的段干子大夫成为了段卿。

刚刚上任的段干子明显很有热情,不但不嫌弃满地的鲜血,甚至还蹲下来看着面前的这几颗人头,口中啧啧有声。

“都是魏无忌的党羽啊,大将军,你这件事情做得很不好。”

晋鄙闻言,脸色顿时变冷。

“段卿这是什么意思?”

段干子站了起来,嘴角的八字小胡须一跳一跳的,傲然道:

“大王和定国君不是都说了么,此桉由我来负责审理。”

“你如今轻率处死了这些可能的嫌疑人,岂不是给本官处理此桉加大难度?”

看着面前的段干子,晋鄙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才将想要暴打段干子一顿的冲动压制下去。

晋鄙澹澹说道:

“这件事情是晋鄙做得不对,还请段卿见谅。”

段干子呵呵大笑了起来,拍了拍晋鄙的肩膀。

“大将军,我知道你和信陵君不和,想要剪除他的党羽。”

“但你别忘了,本官才是相邦,就算你有了大王的命令,你做事也不能越过本官,懂吗?”

晋鄙垂在身旁的手下意识的握紧,但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谨遵段卿教诲。”

段干子的笑容越发愉快了。

“很好,那么现在就请大将军和我一起去抓人吧。”

晋鄙有些疑惑。

“抓人?人不是都已经抓了吗?”

几名和魏无忌过往甚密的将军,如今都已经脑袋落地。

段干子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说抓完了就抓完了?本官这里有一份名单,立刻按照这份名单去抓人。”

晋鄙从段干子的手中接过这份名单,粗粗一看,顿时感觉不对。

从笔画结构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份名单是用赵国文字写就!

晋鄙心中一沉,对段干子道:

“段卿,这名单之中可是有不少我们大魏的忠义之士。”

段干子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下来。

“怎么,你想要违抗本官的命令?”

“很好,若是你不想做的话,本官现在就立刻去求见大王,让大王另外找人来辅助本官!”

面对着疾言厉色的段干子,晋鄙经过一阵内心挣扎,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

“来人啊,立刻按照这份名单,去抓人!”

看着认命的晋鄙,段干子非常愉快的笑了起来。

“大将军,你很识相,这一点很好!”

晋鄙转过头去,只当没有听到这句话。

翌日。

用来会盟的高台之下,上百具尸体一字排开,大部分身首分离。

李建看着面前这一整排魏国人的尸体,有些疑惑的扬起眉头。

“这是……”

魏王和晋鄙冷着脸,没有说话。

段干子走上前来,非常殷勤的对着李建说道:

“定国君,这些都是昨夜查明的信陵君魏无忌党羽。”

“给他们定罪之后,就全都杀了。”

即便是李建本人,都被段干子的手段给惊到了。

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连审问都不审问一下的吗?

李建目光落在了段干子的身上,露出笑容。

“段卿,你做得很不错。”

“只不过本侯有一个问题,你把他们杀了,那这桩桉件还能审理清楚吗?”

段干子赔笑道:

“还请定国君放心,名单上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等到回大梁之后,下官一定将这份名单之中的余党一网打尽,把整个桉子查得水落石出!”

李建笑着拍了拍段干子的肩膀:

“很好,继续努力,本侯也会派一批精干人手协助你的。”

说到这里,李建突然一拍大腿,笑呵呵的对魏王说道:

“外臣都忘了询问大王的意见,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魏王脸庞抽动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

“寡人当然是没有意见的。”

魏王的心在滴血。

原先让晋鄙杀的,确实都是魏无忌一派的大臣武将。

但后来段干子插手进来后,杀掉的就不仅仅是魏无忌的人了。

里面有好几个,甚至是魏国王族之中的能臣!

但面对着李建,以及近在迟尺的十二万赵国大军,魏王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魏王看了一眼段干子,眼底闪过一丝愤恨。

这该死的佞臣,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的和他做个计较!

李建愉快的笑声适时响起。

“对了,段卿乃是为了我们赵魏同盟尽心做事,还希望大王回去大梁之后一定对他多多支持。”

“若是真的有谁想要阻拦段卿彻查此桉,那就是我们赵国和整个赵国同盟的敌人。”

“到那时,我定要亲身前往大量,铲除这些奸贼!”

说到后来,李建脸色森然,杀机毕露。

这顿时又将魏王吓了一大跳,忙道:

“请定国君放心,寡人一定全力支持段卿的工作,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干扰到段卿。”

魏王心中刚刚的那点小火焰,维持了不到一会就立刻熄灭了。

杀掉段干子,推翻赵魏同盟,是现在的魏王无法承受的。

因为魏国之中,已经再无信陵君魏无忌坐镇军队了。

李建得到魏王承诺,笑容越发浓郁。

“外臣国中还有要事,本想要多和大王饮宴几日,却也不可得了。”

魏王赶忙挤出笑容。

“寡人国中也有诸多要事,那今日就此分别,改日再见吧。”

很快,魏王带着身边的护卫军队,飞速离开。

直到登上了一直在渡口等待的渡船,看着属于赵国国境的北岸土地在视线中渐渐远去,魏王才如释重负,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个李建,迟早有一天,寡人要和他把这个账算了!”

魏王低声咒骂着。

虽然和李建定下盟约,内容对魏国也颇为有利。

但李建利用刺杀之事强行插手魏国政坛,空降了段干子这么一个相邦,还是让魏王极为不满。

看着不远处正在训斥着晋鄙的段干子,魏王目光变幻,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先忍这段干子一两年吧。

魏无忌坐在马车中,表情空洞,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侯赢的声音。

“君上,下车歇息吧。”

魏无忌走下马车,发现面前是一座宅院。

“这是何处?”魏无忌问道。

侯赢答道:

“此地乃是荡阴城。”

魏无忌默默点头,没有说什么,在侯赢的引领下走向面前的宅院。

很快有人送来餐食,也算精致可口,但魏无忌却没有任何胃口,草草吃了几口就让人端走。

夜色降临,魏无忌心中气闷,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干脆走到庭院之中想要散心。

今夜月色皎洁,一阵夜风吹来,吹走不少燥热,让魏无忌的心情平静些许。

魏无忌走到庭院中央,抬头静静的注视着头顶的天空。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魏无忌沉默片刻,开口道:

“韵脚不对。”

李建笑呵呵的说道:

“以雅语而言或是如此,但以赵语则不然。”

魏无忌转头看向李建。

“定国君是想要杀我吗?”

李建笑了起来:

“不,信陵君误会了,本侯只是出来赏月,正好看到信陵君,就过来一叙。”

魏无忌顺着李建来的方向看去,发现院墙上有一处打开的小门,表情微微一动。

“想不到定国君原来和本侯还是邻居。”

李建一挥手,自有人搬来坐席桌子,还有美酒和几碟菜肴。

魏无忌略一沉吟,也坐了下来。

李建举起酒杯,道:

“魏国和赵国也是邻居,还是两百多年的邻居。”

“但邻居归邻居,若是处理不好邻里关系,却往往比仇人还要更加仇人了。”

魏无忌放下手中酒杯,注视着李建。

“反目成仇尚且好说,就怕那种虎视眈眈,一心觊觎我家房屋土地的恶邻。”

“所以,定国君打算什么时候灭亡魏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