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神佑神 > 第五十六章 年味已去

第五十六章 年味已去

岁月无情,人更无情。

本来好好的一个阖家团圆齐乐融融的传统盛大佳节,硬生生被折腾的面目全非。大多数回家过年的七天里倒有五天在外面呼朋唤友,偶尔回家吃顿饭也是心不在焉。尽管做父母的心有不豫却也只能忍着,孩子一年才回来一趟,那舍得说三道四的。可这做儿女的走就走呗,留下了一大堆残羹冷炙不说,还顺手牵了些老人好容易攒了一年的羊。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再操劳儿不知。

白天依无比痛恨如今这扭曲了的年味年俗,却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无可奈何。虽尽量保证每晚回家陪陪父母,可这时间就像孩子的眼泪,说没就没。

与儿时伙伴的重逢,则是过年的意外之喜。

喝到三点,马尾辫摇晃着身体,开心地咧嘴大笑,“哈哈,小衣衣,哥好久没这么叫了!今天真是痛快啊!好长时间了,有些话谁都不敢说,也不愿意说。别放在心上啊!回去后该干嘛就干嘛,再怎么说,咱都是大老爷们儿,顶天立地的汉子!”

“鸿图哥,别这么说,小时候你怎么待我的,我清楚的很,你和我亲哥没区别。可惜弟弟现在还没混出个样子来,要不非拉着你到南都,重新来过,干嘛非要待在京城!”白天依喝多少都是一个样,面不改色,“有些事放不下,有些人不能放!哥活到今天,算是看明白了,哥就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主。兄弟,有一天哥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管啥忙你也得帮!”马尾辫梗着脖子搂着白天依的肩膀。

“鸿图哥,你放心,不管我办到办不到,我都会尽力!别喝了,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别误了事。”白天依亲昵地搂着马尾辫,“没啥了,回京城了!这次回来,也就是看看,看看老家,看看小时候和老人生活的地方。他们走了,往后我也可能不回来了!”马尾辫声音哽咽,眼眶泛红。

白天依一阵心酸,失去亲人的痛也曾体会,爷爷走的那年,差点大半年没缓过劲儿来,老人家的音容到现在也难以忘却。

“哥,有时间到南都转转,或者我有时间去京城,你还有个亲弟弟!”白天依紧紧搂着马尾辫的肩膀,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沧桑的脸,“好!兄弟,那哥就动身了,这么多年一直也没个信,是哥不对!家里我就不去了,伯伯伯母替我问好!”马尾辫用劲儿晃了晃白天依的臂膀,“哥,你喝这么多能行?我送你去吧!”白天依很是担心。

马尾辫认真地看着白天依,豪爽一笑,“哈哈,别小瞧你哥,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放心!回家多陪陪老人,走了!”

白天依一直陪着马尾辫到了县城一家不起眼的旅馆,看着儿时的大哥哥钻进车里绝尘而去,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人生的际遇真是难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一点错都没有。白天依怎么都没有想到,曾经的公子哥居然也有一天会落魄到如此地步。虽说那么多年都没有联系,可白天依从未觉得那就代表着陌生,意味着再不来往。儿时的记忆一直深藏在心里,如今再次见面,白天依深深感觉到,不管生活有何变幻,身份有何变化,境遇有何变迁,鸿图哥还是那个爱护着自己的大哥哥,骨子里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变。

无比惆怅地回到家,白天依忍不住和父母说了鸿图哥的遭遇,二老一阵唏嘘。

至于鸿图哥走了这么多年为何一直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联系自己,白天依没有问,马尾辫也没有说。但白天依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风光的时候也许有着更为糟心的事情,落难的时候一定想要安静的躲避,没有必要故意炫耀或无病呻吟。

一个大男人,除非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绝不会随意倾吐心事,哪怕是最好的兄弟。

白天依更加明白,鸿图哥只是想和自己说说话,把多年的一腔心事一吐为快,至于帮忙的事情,那是只有对最好的兄弟才会说的话而且并不代表着利用旧情解决困难。但白天依放在了心上,小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鸿图哥总是坚决地庇护着自己,从来不问对与错,只关心自己的小弟弟有没有被欺负。

能帮一定要帮,帮不了也要想尽办法去帮!

晚上还有高中同学聚会,白天依一直陪着父母待到六点,才在二老的催促下出了门。来到县城最大的饭店“八道府”,进了一号包厢,两张大圆桌基本坐满。

鄱州美食在华中一带也是颇负盛名,鄱州菜传承自中原,揉会于客家,形成了独到的兼顾华族与客家特长的菜系,其中的客家酿豆腐、三杯鸡和鱼饺等更是佼佼代表。只可惜,鄱州地区为了迎合现代生活及旅游发展,一味地追求突破创新,反而忽略了对传统的继承和挖掘,进入21世纪以来,一些古老的菜肴和小食烹饪方法逐渐失传,取而代之的是不伦不类的模仿粤菜及湘菜等失去了自有特色的大众化菜品。

“哎呀,看谁来了?咱们的小衣衣啊!”一位西装革履的眼镜胖男大呼小叫,“哈,大林,穿的这么正式,搞推销啊!”白天依冲过去亲切地搂着眼镜胖男的肩膀,有一年没见这位高中同桌了,“瞧瞧,就念着死党,小衣衣把你的温暖也分点给姐呗!”一位身穿桃红色长款套头毛衫风姿绰约的瓜子脸女性挑着兰花指媚笑着看过来。

白天依兴奋了,下意识地就要扑过去,可心里却莫名咯噔一声,尴尬地停下脚步,讪笑着搓着手,“大……桃子,早来啦?”

大伙齐齐愣住,胖男大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桃红毛衫美女更是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看着白天依,“你,你,怎么了?”

“就是,小衣衣,你怎么突然变化这么大?难道你找到了……”胖男大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闭嘴!死胖子,还说?!”桃红毛衫美女细眉倒竖,冷脸呵斥,“桃姐,没,没说……”胖男大林立刻变成了乖宝宝,大气都不敢出,转身搂着白天依,压低声音,“你怎么回事儿?”

白天依苦笑一声,没法解释。

“哎,我说,一会儿再说好不好?人都到齐了,先开始吧?我是班长,今天我可是有发言权的啊,鉴于白天依同学一是迟到,二是表现不佳,先自罚三杯,大伙儿有没有意见?”一位身穿咖色间有淡黄色条纹衬衫外套蓝色开衫的精干青年站起来大声吆喝。

“没有!赶紧喝!”大伙儿异口同声。

白天依知道自己的表现犯了众怒,也不敢吱声,乖乖地倒满三杯中午刚喝过的鄱竹醇,二话不说,咣当连着三杯下肚。

众人齐齐惊呆,一言不发如同看着猛禽怪兽!

“喂,乖,不用这样吧?姐原谅你了还不行?”桃红毛衫美女心疼了,一把拉着白天依坐在自己身旁,凑近了娇躯贴耳低语,“没,没事儿,再喝三杯也没事儿。”白天依下意识躲了躲,随即觉察到不对劲儿,低着头期期艾艾地,不敢直视美女。

果然,桃红毛衫美女愣了愣,幽怨地瞪了一眼,垂目不语。

“好了,现在,咱正式开始!首先,为了庆贺一年一度的聚会,大伙儿集体干一杯!”班长同志不亏是做过领导的人,很懂得调节气氛,也暂时缓和了某人的尴尬处境。

集体三杯过后,大家开始自由发挥,这个说说近况,那个谈谈愿景,还有的苦涩一笑,不言不语。高中毕业到现在虽然六年的光景,但大部分人的境遇各不相同,有上大学的,有上大专的,还有当兵的,也有放弃了学业谋生计的。可这个时候,这帮子高中同学完全没有像大学同学那样炫耀的,都很关心老同学的近况,也不愿随便说出自己的情况让其他人有什么难堪。

“小衣衣,这一年怎么样?还在那个公司?”大林坐在白天依身边,侧脸询问,桃红毛衫美女再度凑了过来,波澜壮阔的胸器紧紧贴着可怜的小衣衣,“没,跳槽了。大林,你呐?”白天依这次没有躲,但心里却紧张的要命,那股淡淡的沁香一股脑儿地直往鼻孔里钻,那柔软且富有弹性的大白兔在胳膊上蹭来蹭去,渐渐的居然有了些反应。

“我?还那样!干的不开心就换!没啥大不了的,对吧,桃姐?哎,小衣衣,桃姐现在可厉害了,在鄱州自己开了家店,都快成小富婆了!嘿嘿,桃姐,明年就能攒够了吧?到时候,看兄弟帮你把小衣衣扛回家!”大林眉开眼笑地朝桃姐卖着乖,“唉,姐想娶可现在看情况小衣衣不想嫁啊!”桃姐阑珊地叹了口气,幽怨地盯着白天依。

“桃姐,喝,喝酒吧……”白天依口干舌燥,结结巴巴,不敢正视,“好啊,小衣衣,姐姐再喝就醉了哦,你可要心疼姐姐哦!”桃姐干了满满一杯,玉颈透粉,咬着白天依的耳朵霏语,大林见状识趣地别过脸,留下白天依涩羞地挠着头,不知如何应对。

班长大人凝视着白天依这边,身旁几位的窃窃私语尽收耳里,“唉,真是冤家啊!”“可不是啊,你说小白也是,咋就不从了啊?”“就说啊,班长条件也不错啊,桃姐怎么偏偏就要吊死在小衣衣这颗树上!”“天依今年怎么了?变化蛮大的,以前不这样啊,怎么老躲着桃姐?”“有新欢了?”“屁的新欢!叫桃姐知道了不阉了他!”“这就不对了吧,小衣衣也一直没从了啊!”

班长大人实在听不下去了,撇了撇身旁的几苗,端起酒杯走到了白天依身旁,“天依,不是我说你,有些人错过了就不在,别寒了心!在南都找到了也不和大家说一声,大家伙儿有时间了去南都看看弟妹啊!”

“班长,我听不懂!”白天依有些气闷,尽管知道班长对桃姐的心思,还是不舒服,“关你什么事?找到了又怎么样?只要小衣衣一天没嫁,那就是我的人!”桃姐杏目微立,不耐地驳斥着,“桃蹊,我也没说什么啊!这不关心天依啊!是吧?天依,有些人在生命里就是用来疼爱守护的,男人就要有担当!大家毕业这么多年,也都酒精考验,你说,怎么喝?”班长也很不舒服,追了这么多年了,而且也在鄱州,可偏偏就是无法实现近水楼台先得月,以往念着同学情,不愿做什么,可这毕业好多年了,白天依你什么心思说出来,别耽搁了人家啊!

白天依腾地站起来,微微沉脸,“班长,你说的没错,男人是要担当!可我不喜欢你把要爱护的人当作考量的筹码!来,一人一坛,喝完了谁还站着谁就是哥!”

班长大人眯了眯眼,二话不说,拎过两坛一斤半装的鄱竹醇,放在桌子上。包厢里霎时鸦雀无声,大伙儿神色各异地盯着白天依和班长,只有桃姐笑嘻嘻地坐在二人中间,仿佛不关己事。

大林刚劝了几句,就被数十道杀人的目光捅的千疮百孔,乖乖低着头拿过六个空杯,一边三个放在桌上。白天依拿起就咚咚倒满三杯,端起就喝,班长大人不甘示弱,跟着硬灌。

黄酒这玩意儿,刚喝觉不出什么,可过一会儿后劲儿就猛冲上来,那种难受劲儿可比白酒大了去了。这一气几杯,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酒精的作用越发体现的快且狠。

不到三分钟,白天依还是藏着掖着,就把一坛酒一扫而光,反观班长大人,端起第五杯的时候就面红耳赤,鼓腮胀脖,盯着酒杯摇了几晃,猛地捂住嘴冲到了卫生间。

哗!一干子看热闹的沸腾了!

好家伙,这一年没见,原本不胜酒力的白天依居然锻炼成了酒仙,把号称酒导的班长硬是灌进了厕所!嘿嘿,看来还是爱情的力量伟大啊!

“桃姐,对不起,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姐姐!”白天依低着头,不理会其他人的吵闹,憋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伤人的话,“嘻嘻,小衣衣,只要你一天没嫁,你就逃不出姐姐的五指山!来,跟姐姐再喝几杯!”桃姐脸色明显黯淡许多,展颜强笑,拿过了班长没喝完的那坛酒,“桃姐,别,别伤了身体!我,被人,骗了,没心思,想这个……”白天依看着桃姐落寞的粉脸,一阵心疼,不知怎么就把心事说了出来。

桃姐愣了,一脸心酸满目心疼,一把将白天依紧紧搂在怀里,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没事,有姐在!记住了,姐等你,等你的心打开!”

白天依破天荒喝醉了!

秦补拙再一次喝兴了!

自从回来,秦补拙就不停在老婆面前叫嚣着要开启事业第二春,老婆全当是真话,不咸不淡地应承着。秦补拙爹妈没的早,自成家后都是在老丈人家过年。可今年,秦补拙只在距离南都不远的乡下老丈人家待了一宿,初一就回到浦口开启了花天酒地的生活。

“李所,那帮混混居然敢不听你的,看来还是你心太软啊!该收拾就收拾嘛!”秦补拙醉眼迷离地冲着身旁的国字脸中年男人摇晃着脑袋,“少特么扯,又不是老子的兵!倒是你,没事找混混办什么事?”国字脸男人很是不屑,“唉,李所,一言难尽啊!撇开我姐夫,咱也算是好朋友了,有些话还真不瞒你说,前段时间,兄弟被人玩了一出仙人跳!栽了个大跟头啊!”秦补拙眯着眼敬了李所一杯。

“哦?怎么回事儿?”李所有心不问,可毕竟有秦补拙姐夫这层关系在,不好表现的太明显了,秦补拙咧着嘴摆了摆手,大概说了说,“你看,就是这样。要不是我去深城同学那里见识过,还真特么不敢回来了!”

“爪脸?是不是有一只眼睛是斜的,眉毛耷拉着,脸尖瘦,嘴还特么的带点抽?”李所想了想,觉得很是耳熟,“是啊!李所,你认识?不可能啊,你又不管浦口那片!”秦补拙愣住了,这特么怎么回事儿?“也许不是,但相貌没错啊,这家伙是我这里的常客,就是个背锅的黑仔。对了,他就是上次你找的那个混混头子狼哥的手下!”李所很是不确定,但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秦补拙眼睛蓦地睁大,脑海中犹如一道霹雳响过,酒劲儿立马蒸发,暗自得意。

酒来的快去的也快。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不由得运转起元神基础课程,感觉没多长时间,白天依就恢复了清醒,抬眼望去,恰好对上桃姐关切的目光。

“回吧!不早了。”桃姐心疼地抚摸着白天依的脸庞,“嗯,桃姐,那你住哪儿?”白天依看了看,居然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大林还有另外一个女生,“我去小红家。要不,你找个地方?”桃姐目光火热,“额……”白天依目光囧烁,木讷讷地不知如何开口,“送送姐!小红,大林,走吧!”桃姐爱怜地掐了掐白天依,站起身招呼着大林和小红。

顶着有些大的夜风,漫步在家乡的街头,地面上的四道身影越拉越远,越来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