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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曹操

刘邈苦笑了两声:“我意已决何惧险阻。无论如何我也要见到皇上,现在这个时候,宗室得有人敢站出来才行。我要试着劝一劝董卓,说句冠冕堂皇的话,为了天下苍生免于涂炭。要是说句自私点儿的话嘛……为了我刘家的皇权大统不至于流落外姓人之手。”

曹操低下头暗自思量,心道:“老爷子,您想得也太简单了,萌志容易罢手难。你叫董卓还政回凉州现实吗?叫那些已经手握重兵的人都遣散兵马回去治民还可能吗?天下之乱似乎是避无可避的事了……”他想劝刘邈两句,但是瞧老人家须发灰白面容憔悴,背都有些驼了。如此年纪的人了,前往西京身赴险地,这是为汉室江山尽最后一点儿力气了。想至此,倒觉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刘邈沉默了一阵,又道:“孟德,想必你此来是为了求兵吧?”

曹操点点头,惭愧道:“荥阳一战兵士死伤殆尽,小可无奈,至此求元悌帮助。”

“能灭董卓固然是好,可若是不能灭董……当设法保土安民以待西京之变。周亚夫力挽狂澜固然是忠,然则窦融保河西也一样是忠。”刘邈直勾勾看着曹操,“诸家兵马汹汹,却只有你敢出兵一战,由此足见你之忠义远胜他人,若是老朽能侥幸不死到达京师,当在天子面前多多保荐你。”

“在下受宠若惊。”曹操连忙行礼。

“过来。”刘邈忽然点手唤王必,“你为何动手打人?”

王必跪爬到他面前:“在下见咱五个兄弟被这小子打倒,就……”

甘宁突然插口道:“我连连避让,他们五个还纠缠不休,挨打是他们自找的。”

“你闭嘴!”曹操赶忙斥责。

刘邈抬手示意曹操不要生气,又道:“王必,你应该亲眼看到了才对,是不是他们五个以多欺少纠缠不休呢?”

“小的是看到了,”王必点点头:“但是兄弟们说我不出手就是没义气。”

“义气?”刘邈笑了,“你自己说说往事,为何在我家里为仆?”

“小的当年为朋友出气,打死人命逃亡在外,蒙老大人收留。”

“你看看,今天的事情与你当年之罪有何不同?没长进啊……”刘邈一本正经道,“义气能大过是非吗?王必啊王必,我是怎么教导你的?交朋友讲义气也要长眼睛啊。有人得朋友之助,

有人受朋友所累,还有人因为误交了朋友而丧命,你千万要看准了人再讲义气啊!”

曹操不禁暗笑这老头危言耸听;王必哪里敢还嘴,只道:“小的谨领您老人家的教诲。”

刘邈手捻须髯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王必道:“我侍奉老大人五年了。”

“五年,真快啊……”刘邈点点头,“你一身武艺,却在我手下当了五年奴仆,也真为难你了。”

“大人对小的恩同再造。”

刘邈指了指曹操:“你给这位曹将军磕个头,以后随他去吧。”

“您不要我了?”王必大吃了一惊。

“我是不能要你了。”刘邈拍拍他肩膀,“你是个厮杀汉,岂能守着我这个老棺材瓤子?大丈夫当建功立业,你就随曹将军从戎去吧!快磕头。”王必领命,重重给曹操磕了一个头。曹操不知如何是好,忙伸手相搀:“老大人,这……”

“我就要去长安了,何必白占着有用之人呢?王必颇有些武艺,还通点文墨,孟德你收在帐中,权且充个亲兵,也好随身保护,千万不要推辞。”

“那……多谢老大人恩赐。”曹操作揖道谢,又仔细瞅了瞅王必,见他相貌憨厚,膀阔腰圆,倒能跟甘宁凑成一对护卫。

陈温笑道:“恭喜孟德兄得一膀臂,我已经想好了,拨你三千兵马。另外还要借借老大人面子,请您修书一封给丹阳太守周昕,让他也分些人马给孟德。”

刘邈摇头道:“信我可以写,不过只怕孟德来此求兵非是良策。”

“大人何出此言?”

“今扬州尚安,北方丧乱,恐南人不愿北上。如果他们不愿意去,还请孟德不要强人所难。”刘邈叹了口气,“士大夫争权,与百姓又有何干呢?昔日楚王问鼎,在德不在战。百姓只是想过安定的日子,谁能让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谁才是真正的王者,穷兵黩武之人算不得高明。”曹操情不自禁地暗自思量:“征战仍要继续下去吗?还是得一方立足之地,继而保境安民好呢?我要走的路究竟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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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本想用三四个月的时间完成募兵,但回到北方时已经是深秋了。扬州刺史陈温给了他三千兵,丹阳太守周昕也拨给他一千兵,但这些兵都是南方人,根本不

想背井离乡到北方打仗。果如刘邈所预料,士卒一路走一路逃,刚行至龙亢县就爆发了兵变,那些兵甚至火焚了中军大帐。曹操与夏侯兄弟等亲信手刃乱军数十人才稳住局面,经过一番交涉,最后只有王必带队的五百多人留下,其他人就地遣散。

千里跋涉的成果付之东流,反倒是曹洪顺利拉来一支千余人的队伍,皆是他往昔的家奴以及在蕲春结交的豪客。

曹操就带着这些人缓缓北上,一边走一边招募逃难流民中的男子,勉勉强强凑了三千兵进驻河内。

曹操扎下营寨,立刻赶往怀县面见袁绍。他满心以为袁绍会给他一个天大的面子,哪知人家根本没有出来迎接,只有许攸陪同先到的任峻、卞秉急急忙忙将他接进怀县城中。

许攸说话倒是很客气:“阿瞒兄,车骑将军有丧在身,不方便出来相见,在县府请列位将军为您接风。”

“有丧?”

“唉……”许攸未说话先叹气,“董贼将在朝的太傅袁隗、太仆袁基等袁家二十余口连同亲眷家仆全都杀了。”

曹操虽然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还是不禁皱眉:官场素来讲究门生故吏之间的尊卑相让,董卓曾为袁隗征辟的掾属,如今血洗师长满门首坏纲常。此恶例一开,今后这样的事情免不了会多起来,以下诛上之风恐怕会愈演愈烈。

“既然如此,又何必准备什么酒宴。”

许攸道:“他既有此吩咐,我们照办就是。阿瞒兄一路旅途劳顿,也当放松一些才是。”

曹操点点头,示意任峻、卞秉回营,自己只带甘宁、王必这两个随身保护之人前往。

“子远,这几个月战事可有进展?”

许攸摇摇头表情很无奈,边走边道:“阿瞒兄,战事未有进展,此事等见了车骑将军再说吧。”

曹操听他称呼自己小名,却一口一个车骑将军的尊称袁绍,心中实在不畅快:“董卓既然屠戮太傅与袁基兄满门,本初为何不理国仇不思家恨,到现在还按兵不动呢?”

许攸听他扔出“不理国仇不思家恨”这么大一个罪名,赶紧摆手道:“阿瞒兄莫要声张,此事颇有隐情,待见了车骑将军,他自会亲言相告。”说罢他想了想,又嘱咐道,“如今多有微词,少时酒席之上,兄莫要当众提起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