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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袁绍的心思

郭嘉起身行礼道:“昔日楚汉鸿门宴,高祖爷若是因一时之愤以卵击石,那还会有如今大汉天下吗?”

曹操听他把高祖刘邦都搬出来了,一时语塞。郭嘉再揖又道:“昔日更始为尊之际,光武爷若急于报兄长刘縯被杀之仇,与朱鲔面争于朝堂,那还能复兴汉室再传一十二帝吗?”

“此等旧事我亦知晓。”曹操苦笑道,“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郭嘉见他颜色稍和,赶紧趁热打铁:“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昔日将军屈身河北、转战兖州,几遭困苦,千里之堤岂可毁于一穴?今袁绍拥河北之地,兵马倍于将军、粮秣多于将军。若因名分之争触怒此贼,则将军祸不旋踵,天子蒙尘社稷复危,将军为得一虚名而身处实祸,万万不妥!您救社稷于幽暗,复天子于明堂,此功此德神人共见,袁绍不堪比拟。当此时节宜用韬晦之法,壮士断腕在所不惜,何况区区虚名耳?”这个平日乐乐呵呵的年轻人,此刻讲起大道理来声色俱厉,简直是当头棒喝。

荀衍也接茬道:“昔日我在河北,知田丰、沮授也曾劝袁绍奉迎天子至魏郡,当时河北众将多不赞同,袁绍随即断绝此念。今大将军若依朝廷之威不肯让位,袁绍必感前番失算,只怕还要与您争夺天子。将军大可厚封袁绍,使其自以为朝内朝外皆处高位,他便沾沾自喜不思进取,不再与您争天子了。”

“忍一时之恨,换万世之安……”曹操狠狠心一咬牙,“也罢!我让大将军之职与袁绍,赐弓矢节钺、虎贲百人,兼督冀、青、幽、并四州。他现在是邟乡侯,我再给他提一级,晋为邺侯。能给的虚衔我全都给他,就让他臭美去吧!”

三人立时跪倒,面带喜色:“大将军英明。”曹孟德为人专横偏执,但是他确能从善如流,这一点便是他的明智之处。

曹操一摆手:“哪儿还有什么大将军,这个位子归袁绍了。”

“将军可以立

即就任太尉之职。”荀彧提醒道。

哪知曹操嘿嘿一笑:“太尉就算了吧,既然已经让了,我就再风度一点儿,改任司空之位。”三公的实际权力在大将军以下;三公者,太尉、司徒、司空,司空名义上是管理国家工程营造的,是三公中资历最浅的一位。

荀彧吃惊非浅:“当朝司空乃是张喜,名门之后,两代为公。”

“尸位素餐,罢免了他,我来当这个官。”曹操这就是强词夺理了。朝廷政务皆出于己手,三公有职无权只能是尸位素餐。若依他这等想法,满朝文武想罢谁的官就罢谁的官,根本无需有什么理由。

前番免了太尉杨彪、如今又罢司空张喜,荀彧心中不满;哪知郭嘉却道:“不如将司徒赵温一同罢免,省得这些人闲着没事掣肘咱们。”

“留着赵温吧。”曹操笑得冷森森的,“赵子柔乃是蜀中人士,如今朝中蜀党尽数逃归益州刘璋,剩他一个人兴不起多大风浪,就留着这个司徒给我当陪衬吧。”

“哎呀!几乎忘却。”荀衍拍拍脑袋,“袁绍派其心腹逢纪送我离开,分手之时有密信交托,嘱我转承大将军观看。”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只锦囊双手捧上来。

曹操接过来一看,锦囊还封着火漆,可见荀衍没有私自动过,赶紧踱到几案前以刀笔挑开——原来是一纸帛书。

荀彧三人见这封信如此隐秘,也不好主动问什么。哪知曹操看完后,扫视着他们冷笑道:“是袁绍假逢元图之手给我写的信,他让我帮他杀三个人。”

“三个人?”郭嘉回头瞅瞅荀彧、荀衍,哆哆嗦嗦问,“该不会就是我们仨吧?”

曹操深沉地点了点头,故作深沉道:“你们原本都是袁绍的部下,现在都投靠到朝廷,袁绍希望我帮他铲除叛徒啊!”说着他煞有介事地长叹一声,“奉孝方才说的好,当此时节宜用韬晦之法,壮士断腕在所不惜……我曹某人对不起三位了。”

荀彧、荀衍半信半疑惊愕不已;郭嘉脸都吓绿了,抢步上前夺过帛书一看——上面真有三个人名,却是昔日太尉杨彪、大长秋梁绍、将作大匠孔融。

“哎哟!您可吓死我啦!”郭嘉擦了擦冷汗,又把帛书递给荀氏兄弟,“不是咱们仨……”

“大胆郭嘉!”曹操不等他笑出来,把眼一瞪佯怒道,“竟然抢看本将军密信,你该当何罪?”

郭嘉腿一软跪倒在地:“在下鲁莽,望大将军宽……”

“我已经不是大将军了!”曹操故作厉声道。

郭嘉赶紧改口:“望曹公宽宥。”

“哈哈哈……”曹操也绷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看你小子跟我大模大样指天画地的,生死关头不也这副德行吗?吓吓你,也好出出我的气。”说着搀起了惊魂未定的郭嘉。

“哎哟,您耍出我一身汗呀!”郭嘉一咧嘴。

荀彧也松了口气,抱怨道:“戏狎无益啊……”

“我开个玩笑,你们莫要见怪。”曹操拱手道,“但不知袁绍与这三位老臣有何冤仇,非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呢?”

荀彧解释道:“袁杨两家同为四世三公,加之杨彪族子与袁术有亲,颇受袁绍嫉恨。大长秋梁绍与昔日太傅袁隗颇为不睦,这是旧日之仇。至于孔融嘛……袁绍以其子袁谭为青州刺史,孔融坐镇北海不肯归附。两家兵戎相见,袁谭屡屡得胜几擒孔融,后来朝廷一份调任诏书救了他的命,袁家父子自然心怀怨恨。”郭嘉插口道:“袁绍欲让袁谭、袁熙、袁尚、高幹三子一甥各领一州。”

“这么干只会惹得兄弟争权,乃是自取其祸。”曹操又接过那张帛书仔细把玩,随即一阵冷笑,“让逢纪书写密书与我,这是想做得不留痕迹。袁绍既然杀人,还不想担上害贤之名,因此假手与我,这跟当初假手王匡害死胡母班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