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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A3 铁链

铁链

每天都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看着眼前的“肉”走来走去而已。老猴最近搞到了一个女人,据消息灵通人士透漏,此女人为建院女寝的“一枝花”——难道这些人的审美已经疲倦到了如此地步?

这女厮长一对大大眼睛,大到一根头发就可以完全挡住。两腮总是泛着油腻腻的光泽下面掩饰不住的一抹猩红。据说美洲有一种猴子,雌性在发情的时候总是会高高的撅起臀部。于是我总觉得这女人抬起她那张脸的时候是在有意发情。

为了方便这个女人发情,老猴买了一只手机。当然,老猴并没有把学费交齐。老猴每天打电话给那个女人,三天后老猴的手机欠了费用。于是老猴一边掏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用刘大拿的手机打电话,五天后刘大拿的手机欠了费,于是大疮立刻宣布自己的手机丢了掉。

本来寝室是打算装一部电话的,为了确保电话可以像保卫科长的脑袋一样在没危险时也可以保持安全,校方规定每个寝室押金500元.李时尚听了立刻找来斧头在自己的床边钉起了钉子。并称自己没有钱。

——于是所有人都反对装电话。

当时我到是有一部手机的,可惜里面的电话簿被我不小心的洗掉了。我似乎和所有的熟人失去了联系,可他们并没有失去联系我的方式。因为我接到了丁捷的电话,她说她很想见我。

九月的商学院似乎和平日并没有什么区别,这个周末的阳光很是灿烂,可谁也不知道这短暂的灿烂后面掩藏着怎样的阴郁。被抛弃的落叶从天空中散散的落下,与地面被遗弃的落叶混合后继续在我的记忆中坠落。丁捷就站在女寝6号楼的一处角落的阴影里,似乎和这灿烂的阳光没有丝毫的关系。

丁捷一头短发,戴一副茶色眼镜,上身穿一件过腰及膝的半大风衣,里面是一件红色T恤衫。下身是一件紫灰色的宽腿牛仔裤,脖子上系着一条黑色的粗大铁链。

“最近见到乡下了吗?”丁捷问。

其实自从我们的乐队解散后,我到是见了赵乡下那家伙两次的。一次是在冰大一条街的酒里,他和一个女人在角落里乱搞;另一次是在冰大一条街的酒里,他和一个女人在角落里乱搞。

“你***能不能虚伪点,怎么一见到我就问赵乡下?”我说。

“抱歉——最近过的好吗?”丁捷勉强冲我笑了笑。

为了表示欢迎,丁捷决定请我吃饭,因为除了吃饭我们似乎并没有别的可做……

午后的光线从食堂高大细长的欧式窗子中斜射进来,强烈而白色的阳光中浮满了轻轻的尘埃。这里曾经是上个世纪的一座教堂,高高的哥特式拱顶,裸露的框架式结构,一根根支柱犹如冻僵的白色腿骨般依然站立着,支柱与支柱间除高大而细长的窗子外别无其他,似乎是对物质世界的一种否定。

教堂成了食堂,满足精神需要的地方成了满足身体需要的地方。那个原来供奉耶稣圣像的地方现在供奉了柴米油盐,神父为信徒提供精神指导的地方成了厨师为食客提供饮食的地方。上帝也吃饭吗?难道人不是上帝以自己为图纸造就的吗?所以上帝是吃饭的。那么上帝也是要去洗手间的了;那么上帝也会有**的需要了;那么说上帝也是会有世俗生活的了。

看来信仰仅仅只是用来相信的,任何思考都会导致信仰的崩溃,而没有思考的信仰则会导致人性的崩溃。信仰做出的判断多一些,人性做出的判断就少一些。

宽敞而高大的食堂里只有我和丁捷两个人,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吃着,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胃口。我突然觉得很不自在,就轻轻的向后靠在了椅子上,一声清脆

的木椅子响声在空旷中回荡,似乎这声音已然也在这里还是教堂的那个时空中回荡着。一位孤单苍老的神父面对着寂静的耶稣基督,他穿着一身红色长袍,长袍上尖尖的帽子压得低低的——这位神父猛然间因为这声音而回头,却发现身后已然空旷一片……可我却看见了那位神父,他目光忧郁,神情迷茫,似乎迷途的孩子。我大概知道他并不能看到我,可我还是避开了他的目光,我害怕那因丢失了信仰而迷茫的眼神。

我向窗外望去,那里是一片明媚的阳光,明媚的只有惨白,明媚的让这里与一切隔绝。我转回头来,丁捷正在向我望着的窗外那边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我望着丁捷,她转回头来看着我,那是和丢失信仰的神父一样的眼神,那目光让我不禁很不自然的看了看脚下。

我抬头的时候丁捷正在低头望着什么,她看的一本正经,可她似乎什么也没有看到,于是又抬起了头。我立刻向另一侧看去,丁捷也跟着我的目光看去;我又故意的抬头看了看上空那高大的拱顶,这一次丁捷没有动,只是不怀好意的看我,不过她还是抬起眼皮望了望上空的拱顶。

我喜欢看丁捷的眼睛,被随意散乱的头发挡住,更加的闪亮,像两个因为恐惧而躲在树丛后面的孩子,一丝丝流露的恐惧中也有一点点的纯粹。

我们从食堂出来,经过校园的小路一直走到后门,那里有一条胡同可以穿过繁华都市的表层,一直从皮肤下面的腐烂血肉中穿过。胡同的两侧是老式黄砖墙和蓝绿色木瓦屋顶相结合的砖木结构二、三层欧式小楼,上个世纪留下的腐烂木楼梯,早已生锈的红灰色扶手上晾着各种破旧的被褥和衣物。一辆破旧的没有了车座的黑色女式自行车被遗弃在楼梯扶手边。

从小道穿出皮肤深处就是繁华的车马街区。一座高大的立交桥横躺在十字路口,如一位不甘被城市俘虏而悲愤自杀的勇士的尸体般,冰冷而安静的躺着。

天空由晴朗的面孔转而阴郁着,渐渐的下起了小雨。九月的雨总是这样,我和丁捷在勇士的尸体下站住,我斜身靠在勇士挺立入云的骨骼上,汽车的机械声与轮胎压过勇士尸体发出的声音在这里不断回荡着。我抬头望着两段勇士骨骼间的缝隙,偶尔有汽车飞过。天空中只有阴郁,深蓝色的忧郁,她似乎是在为这个城市而悲哀。

“赵乡下参加了‘红色血腥’……”丁捷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那条系在脖子上的黑色铁链。

“到底什么是‘红色血腥’?”我问。

“听赵乡下说是一个唯一能够拯救冰镇城邦的神秘组织,现在很多冰镇的人都已经秘密参加了这个组织……这个组织的目的是在冰镇建立一个没有贫富与痛苦的理想世界……”

“理想世界?”

“是的……一个近乎完美的世界——可是我却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我不知道理想世界是什么,但如果真的如你所说的没有贫富与痛苦——你又为什么要害怕呢?”

“如果真的实现了理想世界……我的铁链去交给谁呢?我只想有人能用手紧紧的抓住她……”丁捷用手托起了那条在脖子上围了很多圈的长长、粗粗的铁链。“我只想有一个像乡下那样值得依靠的人能牵着我——哪怕让我一辈子住在笼子中,因为我害怕,害怕有一天突然被一个陌生人抓住这条铁链,也怕很多人一起拉动他……”

我一把抓住那条铁链向怀中拉了过来,丁捷很顺从的跌进我的怀中,顺从的让我害怕。我亲吻她,她闭上了双眼,变得从未有过的温顺,而且主动的把舌头深入我的口中。我变得不知所措……我慢慢的松开了她和我自己手中的铁链,她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那一刻就是一种安全……”丁捷苦苦的微笑,她看着我,然后指了指街上的人——那些人的脖子上都系着一条长长粗粗的黑色铁链。“你看!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有一条铁链……难道我们人类的安全感竟然不如一只宠物?”

我没有说话,我无言。

“你看——你的铁链,你打算把她交给什么人?”丁捷指了指我脖子上的铁链,我突然发现我的脖子上也有一条黑色的铁链。

“我会把它扔掉……”

“没有人能够逃脱这条铁链……”

“我会的……等我……”我把缠绕在脖子上的铁链一圈圈的打开,然后用力撕扯着。我试着把那铁链的链套从脖子上拿下来,却发现怎么也无法让那链套从头部穿过。我拖着铁链跑到街头的杂货商店,买了一把比较锋利的刀子,然后走到街上拦下路人请求他们的帮助。

“请帮我切下我的头颅!我要拿掉这条铁链……”我拦住一个路人,把刀递给他。可他却惊异的看着我,然后快步跑开了。

“请帮我切下我的头颅!……”一个、两个、人人都惊慌的走开了。那些走开的路人都不解的看着我,有的干脆大圈的绕开了我,然后找了个离我很远的地方继续的看着我——就这样,我成功的成为了一个疯子。

我继续在马路上“装疯”。我跑着寻找可以切去我头颅的人,这时我拖在地上的铁链被一辆飞驰的卡车卷进了轮子,我的身体被那条铁链拉扯着一起飞进轮子下面,轮子是从我的脖子上压过去的……

我振作着自己……缓缓的从马路上爬了起来。刚才绕开我的人们现在都围绕在我的四周,他们都好奇的看着,痴呆而麻木的表情却让人觉得他们似乎什么也没看见……我捡起了被车轮从身上碾下的头颅站在人群中间,然后捡起了那条已经脱离我身体的黑色铁链。我爬到了那辆停靠下来的卡车车厢里高高的货物上面,我把头颅和铁链高高的举过颈部。

我高举的头颅在冲着丁捷微笑——那是胜利的微笑。然后我用力把那条铁链向天空扔去,那一刻丁捷也在冲我微笑着……

(主人公的回忆:丁捷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对“红色血腥”质疑的人,而我则时常思考她会不会也是我所遇到的第一个正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