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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金凤入宫

金凤初进闽王宫的那一天,天空一片阴霾灰暗,这对于初夏的福州城而言,显得有些异常。那天,是她人生头一次坐上八人大轿。当轿子经过都督府门的那一刻,她悄悄掀开后窗的帘布,张望着南街的噪杂和热闹,直到一棵大榕树的出现遮挡了她的视线。

这时,轿外的仆人通报说:“金凤小主,我们就要过宫门,进入王宫了。”她轻轻答应一声,然后放下后窗的帘布,将身子前倾,透过轿前帘布飘起的缝隙,偷偷瞄了几眼闽王宫殿。她想起了延鸣和尚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金凤,你记住了,你姓陈,你是陈家的千金小姐,有一天,你将坐拥金鸾凤殿。

延鸣和尚是保福寺的僧人,金凤和他原本非亲非故,但从小到大他却待金凤如亲妹妹一般。保福寺和她家仅有百米之隔,永善禅师在世的时候,常常救济她们母女二人。延鸣哥哥就是永善禅师的贴身弟子。想想,她和延鸣哥哥虽然只有几个月未见,却恍如许久,这几个月实在是太过漫长了。如今,她被召入王宫,和延鸣哥哥相聚的日子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进宫之后,后宫的总管大人告诉金凤,等过些时日,选秀到了最后一轮时,再让她同其他的新秀们一起面见闽王。于是,金凤只好无比落寞地呆在寂寥的后宫,等待着其他姐妹们的到来。站在后宫空空的院落里,她抬头仰望王宫顶上的天空,本是无比晴朗的蔚蓝,却突然多出几片乌云来。院落里的一片水池地,几只白鹭低着头屏气凝神,不是想要饮水,而是在伺机捕食水里游过的鱼儿。突然,空中飘下一片落叶,惊得白鹭展翅飞上了青天。

一行白鹭上青天,参加选秀的秀女们终于熬到了最后一轮的殿选。正殿门外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等待面见闽王的秀女们。金凤虽然私底下已经被召为才人,但还是等跟着她们一起走个过场。正殿上,闽王后任氏陪着闽王一起进行殿选。于是,入宫几天来,她第一次见到了闽王,然而金凤万万想不到的是,在入宫之前,她就见过了闽王。

那是入宫几个多月前,在安泰桥上,金凤卖身葬母,闽王和黄滔一起走来,当时黄滔称闽王为三爷。正殿上,闽王没有特别提起到她,或许是碍于正殿上的旁人,尤其是王后任氏,才故意对金凤一视同仁。又或许闽王只是听了大王子王延翰的话,才下令特召她入宫为才人,金凤不知道。

选秀结束,后宫充实。

这段时间以来,她们这些新秀们无时无刻不再等待着闽王的召幸和垂爱。然而,闽王却一直不曾来过后宫,也没有召幸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姐妹。姐妹们经常聚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便聊起了一些悄悄话。说是,闽王之所以不再宠幸女人是因为与王后任氏的感情深厚。

那天,她在后宫遇见了王子王延翰。王延翰说,他是特意来找金凤的,但碍于礼数,便先向母后任氏请了安,然后假装和她偶然相遇。一无既往地,侍卫留从效跟随着王延翰。

这是她和留从效第三次见面了。她们第一次见面,便互相裸露着身子,坦诚相对了。之后,他便信誓旦旦地让她等他。他是一时冲动吗?金凤不知道,她一直思量着,怀疑着,直到她们第二次见面。留从效随着王延翰一起来到黄宅,宣布了闽王特召她的口令。是的,那个曾经和她共享过身体并让她等他的人,亲口宣布了她的爱情将面临死刑。

那时候,她是丫鬟,他是侍卫,他们之间可以发生些什么。现在,她是小主,他是侍从,他们不再有任何可能。留从效像其他侍从一样,向她叩拜请安。她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心碎。

“黄子玉老师让我来问候你,看看你进宫的日子一切都还好。王延翰继续讲道,说到底是因为我,才害你进了这后宫。”原来,王延翰是托子玉的口信来找她的。

“大殿下言重了,金凤应该感到庆幸才是,若是换做其他薄情寡义之人,金凤恐怕更加不堪。”她这样说,无非是指桑骂槐,说给留从效听听。她不敢奢望留从效突然良心发现,回心转意,只不过是发泄下内心的悲伤罢了。

王延翰倒是聪明,听出了她的意思,见留从效脸色难看,欲言又止,便帮他说出了真相。他万万没有看出留侍卫对金凤的情愫,否则也不会是这个结果。

王延翰的话让她的心突然感到一阵混乱,原先的定论被轰然推翻。突然之间,她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的留侍卫,她的留从效。

子玉有没有提起小芳?她赶紧转移话题,生怕陷入突如其来的感情漩涡中。“说过,老师让我转告你,小芳已经随李旺衣锦还乡,成婚在即。”王延政说。

她的好姐妹小芳终于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虽然她日后将生活在乡下土窑之中,但她是最幸福的女人。而她日后将生活在金鸾凤殿之中,却会成为最孤独的女人。想想,她便感到害怕,只是她和害怕早已相识相知。害怕与她打个照面自后,她内心中便突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逆流。

王延翰和留从效走后,金凤继续回到了她的后宫生涯。

中秋将至,选秀终了已经个把月了,她呆在后宫里的时光日积月累,随着与其他姐妹们逐渐熟悉起来,如今总算是习惯了那份寂寥。这日,后宫的总管大人过来传话,说是佳节将至,后宫需准备一些庆典节目献给闽王,问她们需要些什么道具。她稍稍思索了一番,想起母亲当年特别喜欢哼曲儿,自己无意中也学会了好些曲子,便回复总管大人,让他给自己送一把琴来。

后宫的姐妹当中,来自建州城的陆娇生性活泼,和她心心相惜,关系甚好。眼看中秋佳节就要到了,陆娇却没有一点儿紧迫感。她说:

“反正我什么节目都不会,又没说不准备节目就得受罚,无非就是没有赏赐罢了,大不了我不要赏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