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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建功封侯

“元康六年五月初三,皇帝诏曰:自朕受命于天,朝纲jiān佞当道,然天佑大晋,赐良将贤臣相辅,终得清明于世。朕乃知,海不辞水,方成其大,山不辞石,方成其高,明主不厌人,方成其众。故求才若渴,rì夜不敢忘。

今闻蜀中遗贤于野,有杨氏,德高望隆……”

宣诏的老太监一句一顿的读着冗长的诏书,杨真跪伏在地上,心情起伏不定,饶是事先已经得王兴知会于他,他仍然有些如处梦中的感觉。

“封杨真为益州刺史,钦此!”

终于听到了这关键的一句,杨真脑子里微微发晕,领旨谢恩的语调都在打着颤,蜀中自司马颖入主以来,早已不设刺史,杨真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领这天下九州之一的一天。

杨真自爱清名,不与司马颖同流,但并不意味着他不想要仕途显赫。他自问熟悉民生,有造福一方的能力,做个地方官吏绰绰有余,但刺史的官印却是他想都不敢想的,这天下当权的不是王侯就是世家,一州刺史的肥差哪里有机会轮到他这样一个的乡绅?

他偷眼看了看旁边,王兴正对他头微笑,杨真心知此事乃他一力支持而为,心中不免感激涕零,虽然这样一来他杨家就从此要打上王家的烙印,但杨真没有犹豫,王戎为相以来政令清明,大有作为,朝野之间皆是有目共睹,依附这样的世家大族对杨真来实在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宣诏太监交付了诏书,看杨真半天没有反应,心里忿怒,暗道这乡巴佬恐怕是第一次领诏,连一表示都没有,实在是太不懂规矩。他勉强压住心头不满,转头对王兴笑道:“王将军正好也在此间,倒省了咱家又跑一趟了,陛下也有诏书封赏,请将军领诏!”

王兴哦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跪了下去,把头埋在了地上,那太监又拉开诏书读了半天晦涩的骈文,听得他头昏脑胀,总之就是把王兴夸成天上星宿下凡,功绩显赫无双云云,末了,终于念了一句要紧的:“赐封王兴为关内候,号建功,邑地自选,钦此!”

王兴嘴角弯了弯,建功侯,嘿,这名号倒响亮,皇帝还真是不亏待他,虽然侯爵里关内侯是排最末一等,排在通侯、乡侯、亭侯之后,但也有千户食邑,而且还让他自选食邑的地域,这等赏赐实在不可谓不厚了。

杨真等人看向王兴的眼光里也充满了羡慕,晋朝统一之后,除了像王浑这等平定东吴的大功之臣外,封侯的廖廖可数,想不到这种可以世袭的侯爵居然在王家就出了两个。

王兴领了诏,早有谭波送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王兴对宣诏太监悄声道:“公公一路辛苦,这是我和刺史大人的一意思,还请笑纳。”

宣诏太监入手一沉,心知王兴出手大方,命随从接了,笑道:“侯爷太客气了,起来皇上对侯爷的圣宠真是没得,此次蜀中平定,皇上龙心大悦,一连几天都挂着笑脸,实在是欢喜得紧了。不瞒侯爷,皇上原本是要赐封你乡侯的,而且还打算也赐封太傅大人为侯,他老人家教子有方,但太傅大人却固辞,王家一门三侯,前无古例,他于心不安,不光他自己辞了,还要皇上只封侯爷您为伯爵,皇上当然不依,后来也就让了一步,只封了侯爷您一个关内候。”

王兴听他左一个侯爷右一个侯爷的,一时半会还有不习惯。

宣诏太监礼收得重,那好话也就多了起来,他又笑眯眯的道:“前朝霍去病霍将军二十拜将封侯,可咱家看来,也让王将军给比下去了,十七封将,十八封侯,啧啧,张公公也常夸侯爷才真正了不得。”

王兴呵呵笑着,知道他的张公公就是张保。侯爷这名号听起来就是比将军要来得高贵一些,心里也舒坦,他又闲聊了几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此次朝中派了何人来此领军,公公可知?”

宣诏太监面sè有些转淡,哼了一声道:“还有谁,就是那刘琨了。”

王兴听他语气不善,心里奇怪,不知刘琨何时得罪了这个太监,他却不知,这太监跟刘琨从未谋面过,他对刘琨的敌意却是来自于宫里两大派系之争。如今皇帝和贾后虽然关系大为改善,但以张保和陈三金为首的两个常侍之间却势同水火,内宫里面,渐渐的,都自觉选了一方站队,不然就没有了倚恃,只要不惊动了上面两个主子,两派人马明争暗斗,谁也不肯吃半亏。这个宣诏太监跟的是张保,自然对打上皇后烙印的刘琨没有半分好感了。

送走了宣诏太监,王兴跟杨真走进了内堂话,杨真心境已经与之前大为不同,于是坚持要王兴坐在主位,他下首陪同。王兴推辞不过,知道这是他表明要以王家为主的心迹,也就不在客套,坐到了主位。

仆佣奉了茶水,杨真当先开口道:“侯爷,此番提拔之恩,杨某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王兴面sè一肃,道:“我向朝廷举荐杨兄,并非是要求你报答,而是要用你之才,为朝廷牧守一方安平。”

杨真正sè道:“是。”

王兴微微一笑,摆手道:“不必太过拘谨,杨兄原本是洒脱之人,又何必拘于主从,你我二人还是平等论交才好。”

杨真微微一怔,随即摇头道:“侯爷此言不妥,这世间有世间的规则,我杨真既受侯爷提拔,自当以侯爷门生自居。”

王兴心里苦笑,杨真三十多岁的人了,在自己面前如此毕恭毕敬,让他颇为不自在,不过看他听不进相劝,心知这时代的文人士子都有自己的处世原则,也就不再勉强。

既然不能平辈相谈,王兴想了想,便道:“蜀中虽不像有些地方饥荒那么严重,但司马颖留下来的烂摊子也不,你待如何治理?”

杨真jīng神一振,应口道:“蜀中良田肥沃,只是豪门并吞太甚,官府课田本不合理,赋税又过高,才会导致民不聊生,我自当从这两方面入手。”

王兴半晌不语,啜了几口茶水,才道:“你的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就之事,前朝留下来的课田制不是一言可改的,皇上即位这些年来,一直忙着应付内忧外患,根本没有jīng力和兴趣来考虑这种大的民事变革。”

看到杨真面sè失望,王兴不想让他泄气,又道:“但是课田制弊端明显,这个我明白,家父明白,皇上也明白,所以,我支持你在蜀中做一些试验,划出一块官府的土地也好,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有了合适的方案再上报朝廷,他rì举国安定之时,必定会有改变的一天。”

论改革,王兴就是来自于改革的年代,这一番“经济特区”的做法脱口而出。

杨真却是闻言大喜,不禁对王兴大起惺惺相惜之心,他起身对王兴作揖道:“若真有这么一天,杨某代天下万民谢谢侯爷了。”

王兴呵呵笑道:“何必谢我,家父从政难道就不为天下万民着想么?”

杨真大窘,呐呐不敢答言。

王兴道:“笑而已,我也就是看中了你的胸怀百姓之心,这才大力举荐,不过……”

王兴话锋一转,正sè道:“你豪门世家占地过多,却不可太过轻举妄动!”

杨真身子一颤,垂下头应道:“是。”

王兴道:“我知你心中不服,可能认为我在维护我自身世家的利益,但是我要你记住,如今的蜀中,军政皆是新旧交替之时,最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北方局势不稳,倘若因你手段太过激烈激起了蜀中生变,那是我绝对不想要看到的!”

听到王兴语音渐渐严厉,杨真背上不禁冷汗津津,他深想一下,自己的想法似乎也太过局限于民生,却缺乏了为政者的考虑。

王兴见杨真神情惴惴,语气也缓和了下来,道:“其实司马颖就是蜀中最大的豪门,你先打他的主意倒无所谓,你放心,他肯定会‘听话’,他名下的土地你可以收缴一半,用作官田,分给无所依靠的贫民耕作,至于蜀中其他的世家大族,我就不想再做吩咐了,你只要牢记我前面所的原则就好。能够做到既安抚了世家,又让蜀中回复生气,才要看你的手段。”

王兴微微一笑,悠悠道:“若是你能够不让我失望,就算他rì位列朝堂高位,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真一听,一颗心忍不住变得炽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