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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大连(Part 2)

第二次去大连,就在我写这篇文章的四十八小时前。跟家里说周末考试,于是单枪匹马带了两本书,从同事宿舍出来,天还没丝毫亮意就打车到火车站。中途吐了一会,因为前一天喝多了些。坐火车从早晨六点坐到下午一点,腰要断了一般疼。此时的荒凉与夏天的郁郁葱葱截然不同。一路上看着窗外的白茫茫的耕地;一小堆一小堆,聚拢得像稻草人一样的玉米杆,一闪而过、一闪而过;一条条垄沟如木梳搭理过,疏密均匀。不知走了多久,才逐渐露出了黄土的颜色,彻底摆脱了白色的雪地。今年的雪来得早,而且大,估计不会像去年一样,一直憋着不下,最后闹一场雪灾,把返程的同学都困到火车上一两个星期下不来。老人们都说,该下雪了,下雪好,不下雪人爱得病。自然规律,有时又不可违抗,不管人能否把山削平后修建高楼,抑或呼风唤雨。自从笛卡尔为了提升唯理论,喊出那句关怀人本身的“我思故我在”,人的主体性似乎就超越一切客体,甚至凌驾于自然之上。人自觉成了自然的主人,成了自然存在和改造的造物主,于是后现代的工业文明导致的自然破坏和能源过渡消耗的恶果都一一返归人本身,毫无疏漏。“道可道,非常道。”人应该遵循的是天道,遵守“功成身退”的自然法则。所以人不是世界和自然的主人,有时甚至无法驾驭自己的生活。

到了大连,天气阴沉沉。因为在海边,大连不像北方的天气,不是干冷,而是湿冷。干冷是冷得干巴巴,一出门像从人脸上刮下一层皮,但只要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或者在供暖较好的室内,任它零下二十度,也安然无忧。但湿冷不会因为衣服的增加或者空调而有所缓解,它会像心情一样伴随着你,形影不离,透过所有的衣物笼罩在皮肤上。所以无论大连还是上海,都能看到数九寒冬穿着短袖短裤和拖鞋的老外,也能看到把自己捂得只剩下两只眼睛在东北都少见的女孩。因为穿多穿少,差别不大。

我找的人没来接我,暂时称那个人为“她”。

她告诉我,出了火车站问别人怎么去旅顺大学城,别人都知道。可是车站工作人员对我的问题表示茫然。在大连的南北站周旋了两圈以后,她告诉我找23路,坐到黑石礁,再坐旅南快客。原来她在旅顺,而不是大连。

快客第一次停站的时候我问旁边的人旅顺大学城在哪站下,于是我得知,旅顺大学城很大,要看去哪个学校。我说去大医,他向着窗外指了指,告诉我这就是。在车开前几秒钟,我冲出车门。她告诉我,下车就是大医,正对着校门的左手侧有海鲜一条街,那里有旅馆。我沿着左手侧,看到了她所谓的海,就是她所谓的学校里的海边。这里没有沙滩,只有金黄色的泥土被冬日的气候冻得如黄金一样坚硬。旁边有几条黑色的小木船,木船旁边有整块整块的浮冰,浮冰像大海的牛皮癣,不规则地排布着。

木船旁边有一排室外渔民交易的摊位,摊位上挂着一串串白花花的鱼肉。各种看来让人毫无胃口的海产品,搅动着身躯,变换着姿势。如果星海公园的海像宜家的浴缸,那这里的海就像公共厕所的蹲位。这里的海不浪漫,没生气,不会让人浮想联翩,勾画电影中的罗曼蒂克。这里只有遍地的下水,浮冰,和让人感到僵硬的海岸。人在这里只会看到晾晒在旁边的鱼网和穿得严严实实满身鱼腥的渔民,手里挥舞着白色匕首大小的刀,或者高高举着撑杆。这里更像是人基本欲望的回归,回归到最本源的人,最真实的人,为了个体生存(食物),为了种族的繁衍(性)——为了能活着,他们要忍住刺骨的寒冷在海里打渔,一身脏乱再在这里把收成换成零零碎碎的货币,以交换其它生活必需品,吃饱穿暖,供养老老小小。人在这里,只会有一个念头:活着,用力地活着,用力地让自己在世界上活得更长久。

我找了家旅馆。大连唯一便宜得让我诧异的只有旅馆。找了家最近的旅馆,双人间刚六十一天。但我只需要单人间。服务员表示没有单人间。我一想也是,学校附近的单人间谁来住呢?我交钱后,据服务员说能洗澡,但是没热水器。打开门,发现棚顶很矮,窗口被太阳能板挡得严严实实,室内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台电视,一个用玻璃隔开的厕所,里面有洗手盆,坐便和喷头。再无他物,甚至没有暖气。打开淋浴,水可以用来做带冰茬的冰镇西瓜。

出了门,服务员说通往大外的海鲜一条街可以吃饭。这时我才知道左手侧看到血腥的地方不是海鲜一条街,只是普通的海滩,驱车前来购买海产品的也只是大连或者旅顺的市民,好似长春人到集贸市场买菜一样。这让我了解,海滩不都是想象中的细沙阳光,它也有真实的一面,为了生存,忍受寒冷血腥的一面。从旅馆出来,冷空气依然紧追不舍,仿佛不钻到骨头缝中,不能“敲骨吸髓”便不罢休。

随便找了家饭店,走进门口,服务员尴尬地看着我说你好。我竟然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一个人能吃饭么?显然这个问题毫无逻辑,有硬伤。我本意是有一个人吃饭的地方么?但人都进来了,又不好走回去。说话就有些语无伦次。

看到菜单,恍然发觉跟长春的区别不大,看不到海鲜。点了菜才发现原来海鲜是论斤卖的,各种活的海物摆在走廊的大鱼缸里,占了整整一面墙。至于怎么吃,对于我这个长春小伙子,就不得而知了。来前她说五块钱的扇贝能吃饱。扇贝在我记忆里是很鲜嫩好吃的东西,小时候曾当零食吃过,一块五一袋,被塑料包装密封那种,那时一块五不是小数目。上了小学就不吃零食了,基本告别了除虾蟹鱼以外的海产品。偶尔在饭店吃过烤扇贝,也不错,不过都价格不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