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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可他却还笑着说,我没事

眯瞪了一会儿我才又睁开眼睛,车子还是行驶在只容一车道的洼路上,一侧是刀削一般发黑红的岩石,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沟壑,沟壑里长满了一人多高一指多宽的齿形野生植物,王大眼增经告诉过我这叫箭竹,只有深山里才大片繁殖,它的叶子又细又长,长满了小锯齿,能割破衣服皮肤,外围山上由于长年伐木已经不多见了,我有些奇怪为何这里长满了深山里才该有的植物。

不知何时那些好听的鸟鸣已然消失,四周开始沉寂,不时能瞧见一些枯死的大树或倒或立个,更多的生生没了皮,露出黑黑的心,前几天才下过雨,树干都布满了苔藓,有的树干上还长着一丛丛波澜多姿的小蘑菇,竟然还有蓝色的,我不禁说道:“瞧,蘑菇,真漂亮,到了这里我才知道原来很多漂亮的蘑菇都是有毒的。”

我扭头看看陆政谦,发现他的脸颊动了动,一侧的酒窝轻现,似是在咬牙。

我又靠近座椅里轻声说道:“陆政谦,你这样不理我也不说话,是在生气么?”

“……”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一声不吭就跑出来,让你们担心了。”

“……”

“可是我心里真的乱得很,有些事我心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我这话一说完,陆政谦终于开口,却是冷笑:“哼,夏星溱,你行啊,倒是潇洒得很啊,你心里不痛快了就拍拍屁股走人,哪里还管别人的死活啊!”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是这么夹枪带棒的,哎!我也不跟他计较,也知道我这么一闹腾,他肯定心里窝了一肚子的火。

这样想着也没了脾气,便好声好气的说,“你别生气了,这还开着车呢,等出了这山里我好好跟你解释,到时候要打要骂随你还不成么?”

“打你,骂你?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长的什么!”他冷哼一声把车停下来。

接着又转过头上下瞅了瞅我,然后道,“丑!丑死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打扮,自我感觉好像还没那么差啊。哎!算了,丑就丑吧,反正在他眼里我也没美过几次。

他摸出烟盒,抽出一根烟含进嘴巴里,点燃后推开车门下车靠在车头处抽烟。

我在车里喊他,“你干嘛啊!停车干什么。”

“抽烟。”他头也没回地道。

我看他低头看腕表,过了会扔了烟又上车,刚要排档启动,仪表盘旁边的导航仪却闪起警示红灯。

“怎么了,它怎么突然响起来了?”我心里有点发毛。

“不知道,我下去看看,你坐在车里别动。”他说着推开车门下去。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车里,眼睛不知道往哪儿看,撇向前方的时候一下傻眼了,我一下推开车门下去,整张脸惨白没有血色,嘴唇颤抖,眼神惊惧,我抬起胳膊推推背对着我正在查看的陆政谦,手指指向他身后,张了张口却抖着嘴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迅速扭转身体看向身后,只一眼,就迅速冲到车前,把吓傻了的我往车子里塞,几乎是吼着说:“快上车!”

拍上车门他就气急败坏的迅速绕过车头钻进车子里,车道太窄不能调转车头,只能快速启动排挡,车轮子就打着滑急速向后倒去。

我喜欢有雾的天气,到处都是白白的像下雪一样,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雾,盯着车前方以惊人速度蔓延过来浓浓的黑雾,就隐隐想起了王大眼在山上跟我说过的话,还有他气急败坏要我对着土地呸三声的表情,我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拉住还在扭转着身子看向后车窗急速倒车的陆政谦,紧着嗓子抖着嘴皮子说:“是是是……是妖气是妖气!”

陆政谦的额角上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不错眼珠的盯着弯曲的车道,转头对我吼了下,“你冷静点,那不是什么妖气,只是瘴气而已。放心,我们会没事的。”

遇事从来都是坚如磐石的陆政谦,被眼前大自然的可怕威力神秘力量惊得手忙脚乱,可惜的是地势的不熟悉还有车子是向后倒驶,又加上他心境上的急乱,情势便慢慢失控。

我颤抖着朝车窗外瞄了一眼,半山腰的沟壑已经瞧不见了,全是像燃着塑料才冒出黑烟有浓雾,这雾为什么是黑的?我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天就突然黑了,黄昏提早来临。

车尾处的土路渐渐模糊,光线越来越暗,陆政谦去踩刹车,不知是不是车轮子碾着了石块,我只觉得车子抖了一下接着车尾处就传来一声巨响,整个车身都在剧烈颤抖,紧接着我就听到有金属蹭到岩石峭壁上所发出的锐利嗓音,几乎是本能的我尖叫一声。

黑暗里我只感到车身慢慢的歪向一边,在我的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陆政谦突然迅速扑向我的位子,把我压在身子底下紧紧的攥紧我的双臂,然后所有的感觉就是车子滑滑梯一样向下滑出,整个世界都在失重、旋转、碰壁、翻滚。

******

不知多久,一阵刺痛传递进陆政谦的大脑,就像有时候夏星溱把他气得狠了心里就刺痛的感觉,他悠悠的醒过来,睁开眼睛却是什么都瞧不见,愣怔一会儿才能明白过来不是他的视觉出现了问题,而是他们的车子翻进沟壑里了,四周黑漆漆的看来还是在雾障中,车子里的空气很难闻,有汽油的味道还有一股像是皮蛋坏掉了以后所散发出来的臭味,他又迅速的整理好思绪,才发现自个儿的手还紧紧的攥着夏星溱的右胳膊,他记得翻车时他把她护在身下,可此刻的夏星溱却是伏在他的身上,软绵绵的了无声息一动不动。

陆政谦心里一紧,想要用力扶起她的身子,看她是不是受伤了,可他只是动了动吸了一口气便觉得左边肋下传来剜心的痛楚,而且他的腿被夹在方向盘与座椅之间,不能动弹,他*一声忍着浑身的剧痛,用手去摸索怀中夏星溱的脸,手脂放在她的鼻子下摸了摸去探她的鼻息,还好,她还在呼吸,她不动可能只是受了惊吓或是晕过去了,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是这样。

他用手去拍打她的脸,轻轻的叫:“丫头?丫头?”

迷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脸,动了一动“嗯”了一声,好像是陆政谦的声音:“丫头,快醒醒,检查一下自个儿有没有受伤,哪里不好告诉我。”

我又“嗯”了一声一点力气也没有,陆政谦被卡在哪里动不了,只急的又去拍我的脸,我才说:“我,我头晕恶心。”

“坚持一会儿,可能是车窗碎了瘴气飘进来了,没关系,现在我要你检查一下自个儿,能动么?”

我不知道自己迷糊着像虫子一样在他身上蠕动,却让他感觉冷汗都湿透了背脊,撕裂身体一般痛楚蔓延至全身,过了会儿我才意识回神急急道:“能动……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让我看看。”

我说着就要摸索着去抓他的衣服,却被他一把抓住手,“我还好。”他慢慢的说道:“丫头,现在,慢慢的挪开,后边那个背包,找到,里面有手电。”

我听了就用手去摸索车椅,抓到可以支撑我重量的椅背,又爬去后面去摸索背包,摸到以后打开,半天了才摸到手电,按亮手电筒以后整个车子空间被照亮,我看清了车子此刻严重倾斜,后车座几乎竖了起来,前挡风玻璃已经完全是蛛网一样的裂纹,我伸过去看陆政谦,他仰卧在一侧的车窗上,车头变形,方向盘挤压住他的腿,不知道是否手电筒的光线有问题,他的脸在黑色衣服的衬托下看起来很苍白,他的手在抖额头上却满是汗。

他有些虚弱的笑笑说:“你没事,还好。”

我忽然感到很难过,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陆政谦这样笑,他一直都是又可恶又不讲理的样子,可他现在看起来虚弱得仿佛是个对任何事都无能为力的小孩子,我不觉得流下眼泪放轻声音问:“陆政谦,你还好么?”

他轻微点点头:“好,我很好,只是,被卡住不能动,而已,没事……我口渴,帮我拿瓶水,……后面。”

我用手电找着滚在一边的几瓶矿泉水,打开一瓶给他递过去,他就颤巍巍的接过,艰难的仰起脖子竖起瓶子喝水,只喝了两口就呛住了,没来及拿开瓶子就咳嗽了一声,一口水被他喷了出来,却惊掉了我手中的手电。

我呆傻的半蹲在那里,不能动弹。

陆政谦咳出的那口水是红色的,瓶子里的水忽然被染红,像是染了红颜色的糖浆,唇角边都是一道道儿的红色水渍,我哽咽着爬过去,却不敢触碰他,我只能哭着颤着声儿问:“快跟我说啊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陆政谦还在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音听着更是虚弱:“我,怎么会,我没事。”

我知道他肯定是受伤了,那会儿我虽然吓傻了看不见,却知道最危急的那一刻他扑向我,把我压在他的身下或许是翻车时受到重物碰撞内伤了?我想到这里心里就止不住的害怕起来。

我又去摸索着拾起手电,照向他的身体,哭着说:“我要看看,你不要动。”

他虚弱的仰躺着任我小心翼翼的查看,我掀起他敞开着拉链的黑色羽绒服,前面挺好,看不出有什么不好,我抖着手摸他胸前的羊毛衫,一边轻轻的按压,问:“这里呢?疼么?不舒服么?”

“……不疼。”

我摸向他怀里的左侧,刚想问疼么却忽然定在哪里,我慢慢抬起眼睛对上他的,陆政谦正在看着我,额头上有汗,脸色惨白,唇边却还含着笑,车厢里忽然散发出另一种味道,血腥气。从他怀里抽出自己的手,整个手掌都是红的。

我哽咽的更厉害,极小心的拔开他的羽绒服,一个手掌大小的车窗碎玻璃片就惊疼了我的眼睛。

那块下班穿透他的羽绒服、羊毛衫,深深的刺进陆政谦左侧肋下,随着他轻微的呼吸一下,就有鲜红的血液,顺民着玻璃流淌出来。

他左边腰下的那片重色牛仔裤,已经被血染成了紫黑色。

可他却还笑着说,我没事。

我惊魂未定,盯着那片玻璃用手捂住自个儿嘴巴,像只失去母亲的小兽,哀哀地呜咽,却不能发出完整的声音。

忍着心里的剧痛还害怕恐惧,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抖,把羽绒服从玻璃片上拨开,露出那个可怕的伤口。

在学校的时候我们都有学过,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应该怎样自救,我努力想,现在,第一步是什么?先止血?还是先拔出玻璃?要是拔了止不住血怎么办?他会不会……不敢想下去我想冷静,却止不住颤抖,看着脸色苍白的陆政谦问:“我该怎么办?”

陆政谦颤巍巍地往车后指了指:“包……”

我就去拽过大包,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往外倒,翻出急救用的小药箱,里面有止血绷带还有一些小小的瓶子,一个瓶子上贴着止血粉几个字,她就拧开盖子,把粉末倒在伤口上,伤口宽,出血量大,她刚倒上的粉末就被血冲开了,她就把一整瓶都倒上去,白的的粉末迅速变成红色的,凝在一起,打开绷带尽量小心的避开玻璃盖住止血粉,缠在他的肋下,我抬眼看他,陆政谦的脸上下巴上还有血,神情很狼狈,我又笨手笨脚的,在包扎过程中已经把他疼得满头大汗,可他却死死的咬着牙,连*一声都不肯。

我看得心里发疼,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忍着,这会儿我不能哭,不能给他添乱!这个男人不远千里的跑来,却因为自己的缘故伤成这样,我们目前是不是安全还不知道,黑雾又这么可怕,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噩梦一样,陆政谦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他需要去医院,可是现在我们到底是在哪里我却不知道,只知道我们走了好久才来到这里,我应该去找人求救,可是,一路上都没瞧见个人影子,去哪里求救?这么一想我就更感到内疚,恐惧,用手去擦他唇角的血渍,流着眼泪小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他蹙起眉头挤出笑容,软软地说:“别傻了,谁都不希望,是这种结果。”

他一说话唇角就又有血缓缓流出,我忽然就感到很心酸,很烦躁,这一阵子发生了太多事情,从一开始的挣扎到接受,再到了逃避,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眼泪又涌上来,继续擦他口边的血,又不敢用力,摇着头说:“不要说话。”

“没关系,可能,是肋骨折了。”他还在疼痛中痉挛,却抬起右手,指尖冰凉,去触碰我的脸颊,“疼不疼?”

我轻轻地摇摇头。

“傻丫头,我都知道了,知道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跑来这个地方了。”

我愣在那里,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都知道了?”

他艰难的点点头。

我忍着眼泪不再说话。车子在翻滚下来的时候已经熄火了,此刻车厢里开始冷飕飕的,我把身上的大袄脱下来盖在陆政谦的身上,抬起手用夹袄的袖子抹掉眼泪,轻轻说:“现在不要说话休息一会吧,等雾散了我就去看看附近能不能找着人,你需要去医院。”

他掀开身上的衣服轻声说:“过来。”

我小心翼翼地俯身过去,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隔着衣服就听到他胸膛里传来有节奏的心跳声,就像从前每天晚上都能听到的那样熟悉似是不曾分开过,一直过了很久我就一个姿势不敢动一动,只怕动了一下,就增加了他的痛苦,他的胸膛很暖和,而我们只是默默地偎依在一起,都不愿打破这份难得的静谧,最后不只是心境上渐渐放松还是精疲力竭,我竟然睡着了。

陆政谦想,他要是能睡着就好了,最起码稍微减轻一点痛苦,可睡眠往往像女人一样,当你想要的时候,它就躲得远远地,他侧脸去看夏星溱闭着的眼睛,睫毛还湿漉漉的,一缕一缕的,让他想起有那么一次她手里握着遥控器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的情景,就弯起唇角笑了笑,这个女人好像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极快地睡着,没心没肺的,就像现在,这么糟糕的处境,她也能睡得如此安心。

夏星溱的嘴巴撇了撇,似是在梦里也想起了伤心事,这个傻丫头窝在他的怀里,他渐渐收紧手臂揽着她的肩,用力得就像未曾拥有过。

他抬抬眼,就看到一侧的车窗外,依然是黑漆漆的静谧的,隐约中他似乎听到一种“哗哗”的响声,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他忽然就镇静下来,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眼光虚浮,盯着某处默默地出神。

******

我是被陆政谦叫醒的,醒过来后快要懊恼死,我怎么能在这种境况下睡着呢,赶紧去看他的伤口,我的包扎技术不怎么样,绷带上也是血,也看不出来伤口是不是暂时止住出血了,正在懊恼就听见陆政谦说:“天亮了。”

我随着他的目光去瞧窗外,果然是朦胧的白色,难道黑雾散了?我一阵惊喜,想爬过去确认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腿蜷缩得已经麻痹,这会儿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脚踝,一点一点地往上爬,我狼狈地用手去揉,听见陆政谦又说:“丫头,刚才手电筒掉到哪里了,你找找。”

我在狭小的空间里一阵摸索,找到了掉在地上的手电筒。

接着他又道,“背包里还有一些野外用得着的东西,现在,你听我说,我听到有流水声,或许不远就有一条山溪,我要你把这些都带上,去找水源,找到后沿着上游走。”陆政谦讲话明显得有些喘了,听他说这些我的眼睛又模糊了,他的唇像脸色一样苍白,说话吃力,可还要给我讲那些工具都要怎么用,最后他又说:“除了那只笔跟笔记本儿,你都带上,记得我说的话,你拿着手电筒沿直线走,到了空阔点的地方,有信号了打电话求救,现在,你走吧。”

我默默地把一些压缩饼干矿泉水放到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又把背包整理一下,打开那把多功能的工兵铲,捣碎前窗玻璃,一股冷风夹杂着浅雾钻进车厢里,我扭身去把陆政谦羽绒服的帽子给他戴上,又把自己那件大袄仔细地给他裹好,才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而坚定地说:“等着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笑了笑,也小声说:“能亲亲我么?”

我闭上眼睛,两串眼泪滑下脸颊,俯头吻在他冰凉的唇上,离开时我说:“我一定会找到人来的,陆政谦,你等我。一定要等我!”

“好,我等你。”陆政谦的眼睛亮亮的,看着我即将钻出车外,又轻轻说:“丫头。”

我回头,他笑着说:“傻丫头,其实,没有自己的孩子我一点也没有关系的。记住,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

陆政谦虽然在笑,我却觉得他的笑有点莫名地悲恸,冷风从外面钻进来,耳边的碎发就飘到脸颊上,痒痒的,我沉默地看着他,眼里尽是泪水,过了许久才喃喃地说:“陆政谦,你要好好的才行。”

陆政谦点了点头:“行了,赶紧的,走吧。”

我不放心又叮嘱:“饿了就先吃点东西,还有水,补充能量。”

他轻轻笑了笑:“你真是啰嗦。”

“那,我先走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一定不让你等太久!”

陆政谦亮亮的眼神紧盯着我,仿佛贪婪地要把我的样子深刻在心底,低声说:“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走出去。”

心里难受得要死,我告诉自己,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人来救他!我一定会找到人来的,一定会!陆政谦,你一定要等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