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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雪夜诡途

我心里想着这是在闹哪样,盗墓贼跟这里开年会算旧账了还是正在选拔盗墓王?你们一群怪物爱怎么打怎么打吧,老子不掺和了!打群架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丢开折叠铲,随便找了棵树抱手一靠,打定主意看热闹。

那群不知黑白的人好奇地围观了我一下,却依然不打算怎么我,由得我观战。我懒得思考为什么,就这样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群人手法干净利落,能一次解决的绝不搞些二不兮兮的花招拖延时间,也不废话,跟特种兵一样直截了当。

他们迅速摞倒了云骏一方和斗笠客一方不少人,等云骏发现不对时,他周围的自己人已经只剩下几个。斗笠客们也发现了不对,他们的人也很少了。

双方暂时停止了互掐,各自退回隐蔽处。我看见一个雄壮汉子往我们这边退来,突然间他似乎感觉到了背后有人,端着枪猛转过身,对准枝叶茂密处。

同时,把我拖进这里的男人做了个手势,手势在其他人手里被二次传达,十几秒后,这群人飞快向外退去。雄壮汉子对着一个人影开了枪,没打中。于是其他人也发现了第三方人马的存在,纷纷开枪,还有人大喊了一声:“别跑!”然后响起追击的脚步声,也不知后来有没有追到。

“走!”又有人高喊一声,斗笠客也迅速退去。

“你在这干啥?”那个雄壮汉子调转枪口指住无辜的我,看清楚后放下枪,怪责道。

“看星星看月亮!”我没好气的说。

“你没事吧?”云骏走上前来问我。

我捡起折叠铲,摇摇头说:“可惜一个也没拍中。”

“有没有看清那些人是什么样子?”

我仔细回想了一下,那群人衣服是深色的,但是款式和质地看不出来,反正总不能穿着衬衫T恤在这里瞎跑。而他们的长相……那一处太昏暗了,只看清拖走我的那个男的……

“有一个貌似头领的,四十多五十来岁吧,两鬓有些斑白,左边下巴处有一道伤疤……”

云骏神色变了变,我问:“你认识?”

他说:“现在不说这个。”说完拿起对讲机向其他营地确认安全,得到那边都很平静的消息后,对其中一个营地说他们马上就赶过去。挂断后指挥现场道:“赶紧看看还有没有人活着!死了的都埋掉,我们这边还活着的救起来,他们那边还活着的补刀干掉!”

现场顿时一片忙碌,但很有序。我看见一些人立即抡起铁铲开始挖坑,速度极快,并顺手铲除了地上残留的血迹和弹壳。有人从行李里找出石灰,把尸体扔进坑里后洒在周围,填上土,再铺上一点草皮和青苔,最后以落叶掩盖。

我突然打了个寒战,这群人埋尸体埋得驾轻就熟,一看就是杀人已杀至淡定了的主,跟杀家畜差不多一样淡定。之前说是“老二”弄牛来碾压我们,但事实是光他一个人也调动不起来,可见“老二”虽暴虐,但其他人也本就是这样的心态,杀了就杀了……那时候云骏虽然闹着不准别人杀我,但得知牛群已近时,在树上看着我眼神也只剩淡然。后来他也……

想着我转头去看靠着树抽烟的云骏,这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甚至可能比我小的青年,他自称是出生于一个盗墓世家。但是不论再怎么世家,盗个墓也用不着杀人如麻吧?还有,这些比他壮实的大汉,一直对他服服帖帖的,他这身板是怎么当上这样的一群人之首的?说起来这一天里都没有听见其他人与他以亲戚称呼互称,不知道云家的人是在别的营地里,还是这里其实只有他一个姓云的?

我想着这些,觉得浑身上下冷透了。主要原因是雪越下越大了,我买的便宜登山服作用果断有限。

这时现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云骏扔了一件黑色军大衣和一个背包过来给我,说:“走吧,转移地点了。”

没有马匹,所有人都尽可能背上自己能负担的重量,实在背不走的统统就地掩埋。

我穿上衣服,拎了拎背包,能感觉到里面大概只是食物衣物一类,不重,让我暗自松了口气,不然以我这种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真不知道会先冷死还是会先被压死。后者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比较丢脸。

云骏和我走在队伍中间,队伍前方由一个被称为“河马”的汉子带路。他领着我们从石林边缘绕过去,再由一片缓坡向下,往一条浅谷中走去。而我分不清楚东南西北,实在没法客观记录路线,只知一会儿上坡一会儿下坡。

冰雹停了,雪却越下越大,轻柔的盖住这一方山巅,白茫茫的一片好凄冷。

我在西安常见雪,甚至可以说,我留在西安工作的原因有一部分便是我喜欢看雪落在城墙上,落在那些古建筑或仿古建筑上。而在城里,即使雪再大,我也分得清楚南街北街朱雀大街,因为它们是那么显而易见。但是搁这山上,雪一下,天地间便只剩点线面,往哪边看都是差不多的坡面弧线,一直重复着,令我在其间走得迷迷糊糊,总觉得走了半天其实没有挪动过多少位置。

这种感觉持续了很久,眼前总算出现一片让人眼睛一亮的湿地,但跟我从牛上跳下来时摔的不是同一片。这里一片长着许多莲座状小植物,铺开去,如碧荷满塘。而队伍里的煤油灯光、电筒光映照在其上,我突然产生了看河灯的幻觉,大概是去年七夕曲江的大型河灯会给我的印象太深了,连忙甩甩头。

我们从那些植物间涉水而过,踏上对岸,借着河马手中的电筒,我看见前方是一个凹字形山弯,营地应该就在那深处。

然而我们赶过去,看见营地在那里没错。

——有窝棚,窝棚里堆放着行李。无烟灶上架着锅,正热着罐头。两瓶白酒放在一旁。石头下压着几张方便面包装,面饼已经煮进另一个锅里。一副正在等着接待我们的样子。

问题是迎接我们的人都去哪儿了?

整个营地看上去很有生活气息,但没有一个正生活着的人,空空荡荡。

我不指望他们会突然从草丛后树背后跳出来,摇着彩带欢腾蹦跳“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太考试专用铅笔了。我脑海里不断冒出来的是以前看过的一些猎奇报道的片段,什么“某艘船在海上漂流了几百年,船上没有尸体,饭菜还摆在桌上……”,什么“某个村子一夜之间村民集体失踪,什么都没有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这种事,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我狠狠一哆嗦,绝不是因为下雪的关系。

云骏也愣住了一分钟,然后立马掏出对讲机拨打,刚一开机,听筒里立马传出无比大的杂音。云骏喂了好几声,那边才模模糊糊的回应了几声喂。

“你们在哪里?为什么营地里都没人!”

“……喂……喂老大,听……见?……”

“喂!听得清楚吗?你们在哪里?”

“营地……”

“喂喂!!”

“……营地……在……”

“说清楚一点!!”

“……”

那一边彻底沉默,云骏关掉再拨打,却再也打不通。他不死心,去看了看被人背着的功率放大器(果然买了这玩意),确定工作情况良好后,继续重复着这个过程。

而之前拿枪指我的,后来知道了他叫“老隆”的一人皱了皱眉,似乎发现了什么,大踏步走到那锅罐头前,蹲下去用手试了试水,吃惊道:“老大……这水……明明在翻滚,怎么一点温度都没有?你听,连咕噜咕噜的冒泡声都没有……哎?怎么手指也没沾湿?”

“什么?”云骏一听,立即抛开通讯问题,跑过去也用手试了试。愣了愣直接把锅端开,裸手去碰触灶里的火焰,烤了自己的肉大约十几秒,一副没事的样子,只有表情更加严肃了。

云骏抬起头,看着我说:“被绕进一个阵里了,全部是幻觉。”

我皱眉,这在我意料之外——喵的能不在意料之外么?如果我是“信鸽”,这太丢脸了,怎么能在毫无知觉的情况就走入一个阵里?可我不是“信鸽”,我丝毫没有觉得这里是个阵,我看在眼里的,我怎么看都觉得是真。我连忙几步走过去,也伸手抓了一把火,果真毫无温度——或者说,手感跟晾在风雪中没什么区别,冰凉寒冷。

那火……如同全息投影。还不带配音的,无论是干柴燃烧的噼啪声,还是沸水翻滚的咕噜声,离远了听,靠近了听都听不到。我们如果都不说话,此处绝对是绝对寂静。

我又摸了摸锅,同样没有热度,并且我摸了好几把也摸不出正在摸金属的感觉。

这些奇异的感觉让我很震撼,觉得几十年的世界观人生观都被颠覆了——即使在我中二神棍的那段时期,我除了在网上瞎看帖子外,实际上并没有直接接触过任何灵异事件。现在突然来这么一出,我愣在那里,只有一股喂这是在做梦吧快醒醒吧喂再不醒就会冷死在这里了的想法。我找不到正在切身体验灵异事件的感觉,茫然比恐惧多。

等等……不真实的感觉?!等一下……这种感觉好像还附带一丝即视感!——我在来到这里之前应该就产生过这种感觉!我的思维突然转了一个弯。

是从哪里开始的?盗墓贼打架,不……那时候,冰雹砸在身上的感觉疼得很真实。之后在山里绕来绕去,虽然有一种原地打转走了很久的感觉,但是细想之下其实那段路直线距离不长,绕来绕去都在走曲线,并不是幻觉而是错觉。以及当时雪花飘落在脸上悄然融化,也是很冰的。

再之后……涉水而过……

白灵山上的水,一入夜便冷得让人咬牙切齿,每晚渴醒了起来喝水我都深有体会。但是刚才从水里踩过时,由于注意力都放在植物上面,我虽然有那么一瞬察觉到不对,当时却立刻抛到脑后了——当时的水,很冷,但算不上冰。鞋子也没有踩进淤泥里的湿重感——这时低头一看,没沾湿!

还有当时我为什么会突然联想到放河灯,一定不止因为那些植物的形状和灯光,我一定还看见了更像河灯的东西!

我猛转过身,顺手拿走旁边一人手中的电筒,走回去照那片湿地。

我仔细看,终于看清楚在那片“碧莲”之间,有那么七八朵,“花瓣”通透如璃,“花蕊”凹如浅碗,汪着一捧清水,倒影着我手中的光,倒影着纷纷扬扬的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