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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好玩

“感官”往四面八方延伸,直到再也无法探知的黑暗最深处。然而“五行化生之阵”已经垮塌成了一片渣,上下左右全砸在了一起,龟甲太岁也随之溃不成军,菌丝更是七搅八搅的,要么毫无方向感的乱爬,要么突然从一些地方断掉了。我“游荡”在其中,什么路线都理不出来了,所接收到的信息就像一个被猫给满屋子玩过的毛线球,或者被哈士奇给满屋子撕扯过的卫生纸,乱得人脑袋疼。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我要怎么自主登出这高科技的“太岁互联网”?如果这“互联网”确实是笮国公主为了他哥准备的,总该有个办法让他哥自由进出,总不能随时随地配备随从一枚,见状不对就抽醒他。这叫啥,奉旨抽朕么?

我很佩服我的思维在这样的状态下还能往偏处跑。

然后红玉杯就把我“抽”醒了。准确说,我忽然一个激灵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及苍白中“回过神”来,首先看见的是他凑近的脸,茫然了几秒,我才发现他竟然是压着我的手,往我手臂里注射着什么药物。而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他这是在干啥,这一针就被拔了出来,然后他特心狠手辣的又下了一针,抽走满满一管血,抬头看见我醒着,对着我晃了晃,说道:“你的血色……很淡。”

“……什么病?”我愣愣地问。

“翁尼拉特综合症初期,感染程度百分之十三点五,抵抗力四十四点七个单位。”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对了,我是兽医。”

“……………………你妹!”

“我没有妹,初步判断是贫血,躺着别乱动。”

说完他转身离去,我这才看见大伯和森子站在他背后,两人的表情看得我忍不住一阵胆怯,想了想又努力鼓足起来,对他们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说着,差点接上一句“你们不用管我”,但想了想那态度太中二了,便临时改成了“我有分寸”。然而那两人还是一脸的“你小子触大霉头了”,活像高中时抓了我们结床单从宿舍楼二楼逃夜现场的教导主任,我只好又加上一句:“……要不下次我提前跟你们说一声,看见情况不对你们就打醒我?”

“没下次了。”大伯说。

“很好玩?”森子突然不生气了,微微一笑,活像圣母玛利亚,还是负伤版的——也不知道他脸上哪弄来了几处瘀伤,而这些伤衬托得他的笑容更加圣洁,仿佛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那啥啥。

我寒颤了一个,下意识想往后躲躲。然而这一动,我发现我全身痛得十分销魂,且止散架可以形容,简直就是碎了。我哪知道这事儿原来这么不好玩,本以为多玩上几次就能习惯,或者增加了熟练度后可以升个级什么的,哪知现实如此残酷。更惊悚的是,我发现我对温度的感知没有了——我的右手边放着一盏户外煤油灯,可是我的手指就搁在它旁边,却感觉不到一点点温度。我把整个手都放上去握住了玻璃罩,然而还是感觉不到。周围的空气也似乎挺气候宜人的……不冷不热,没有感觉。

我处于震惊状态,听到旁边有人在说什么,后来他们好像还发生了激烈争吵,但是我一句都听不进去,直到洪鏖靠了过来蹲到我旁边,然后突然伸手过来在我脸上捏了一把,痛得我眼泪哗哗的,对他喊道:“欺负病患有意思吗?”

该杀马特十分理所当然:“病患?我是在欺负一个脑残!”我还没来得及找着词掐他,他又说:“你知不知道,像你这种没‘练过’的家伙,长期接近那些东西是很危险的事,这个道理还需要给你读一遍《聊斋志异》来深入贯彻学习?我就跟你讲个近点的,想当年我师兄捞过一个家伙,就是个自以为是的。人傻胆大的自带干粮往故宫禁区里躲了半个月,号称见到皇帝了教他学习三个代表见到宫女了教她们学习自由恋爱,结果第一个晚上就跟外面失去联系了。他朋友只好跟故宫方面报了案,把故宫那边吓得,直说那里喊‘禁区’不是喊着玩的,那边是宫里死了宫女太监后暂时停灵的地方,说不清不敢说总之就是那啥啥。然而即使调出了监控录像,大家找了半个月都没能从那里,以及没能从全故宫里找着人,也没见他回学校回家。本当做失踪案件处理了,正好我师兄跟他一个学校,得了信便自告奋勇去把人给翻了出来,但肉体概念上的人是捞回来了,灵魂上的捞不着了,跟那些东西呆得太久了生气已灭,魂如死魂,于是至今还在医院里当一个合格的植物人。”

“我……我的情况跟这个不一样。”我说。

“你又想说你不是人?”洪鏖捏着我可怜的脸觉得手感很好似的,不仅不放手,还狠狠加重了力道,说:“你不是人的话我早发现了,你当我是什么,摆设么?生物学上说你不是人的让他滚去找达尔文,灵魂学上说你不是人的让他剥离出一只猴子来给我看看!我怎么就没见着你喜欢吃香蕉……”

“那个……我痛死了你先放手行不行?”

“我师父常说,不痛不长记性。”洪鏖又下了一次重手,才放开。

森子在一旁微笑得像女体版观世音菩萨,散发着仙女座圣斗士的爱与温柔,充满了普世价值的光辉,说道:“教训得好。”

“……剥离不出来猴子但搞不好能剥离出一只……一只印第安老斑鸠啥的……”我一边揉着脸一边想着可以带入的美洲生物,结果身子实在太痛影响了脑神经,半天只想起了周杰伦。自己被自己弄得无语了一会儿,又说道:“我给你们讲个事……”

我想把一切说出来的决心,才刚定下,附近哄的一下又闹开了。我这才发现我还躺在之前我跟龟甲太岁的菌丝亲密接触的地方,因为不远处有块岩石形状挺特别,只不过这里为了让我躺得舒服些铺了个睡袋。而这时天已经微微亮了,我努力坐起身来,看见前方一片大雾,许多人站在“河道”岸边,叽叽喳喳的好像菜市场。我挺好奇的,但更多的是担心,这一次下去我没有摸到门路,之前跟文蓝所作的那些猜想得不到证实。

如果是一般的盗墓贼,想不通就不想了,想这些干啥,那地基又不能挖了出来收门票展览。再想开一点,什么都考虑到了也总有考虑不到的地方,不如抛开不管继续走,船到桥头自然直。

但“八熠”的行径偏向于考古,因为有很多东西,就像文蓝说的那样,是可以拿到现代再利用的。于是从小“导师”就教育我们,现场的情况必须摸个透,该记录的必须得记录下来,时间不是问题,是问题的问题都搞清楚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虽说人人自有个性,也不是都听着“导师”的,如文蓝就是个快节奏,没人跟着他,他能一路破坏到最后拿到了最重要的,再回头慢慢捡别的东西,如果不小心毁了什么孤品,他就说“找01去拼”,毫无愧疚感。而“01”那个大叔,本是混在欧洲某考古机构里掩饰身份的,但也不知道是入戏太深还是真喜欢干这些,节奏慢得,恨不得一块砖也要摸上半天。只发现一块陶片他能捡起来就走,但发现两块陶片以上就有当场玩拼图的危险。见到组合式的东西更是走不动,巴不得拆掉再拼起来。如今想来,果然技术宅都是神经病。

“0”的节奏在他们俩中间,他对陪葬品没兴趣,也几乎没在组织外生活过,那几年是真没见过钱,给他个什么他第一反应是这东西会不会对现场的“大局”有所影响,而不是有多大价值。他只专注于剖析墓里或者遗迹里的机关分布,迷宫路线,不过算不上宅,因为他本身对奇门遁甲就没兴趣,他很难对什么“有兴趣”,干啥都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比如,像我这种只要是好吃的我管他有没有营养,睡到自然醒才进食管他胃病不胃病的吃饭态度,就很难理解当年那面瘫居然是以“必须要合理搭配营养,以及准确计算食量”、“选择食物的首要标准是可判断无毒,其次是成分和营养”、“‘导师’说了只要有条件三餐必须要吃”的心态在吃饭……还好老子人格分裂了。

说回正题——然而没兴趣归没兴趣,那种“节奏”早已根深蒂固,没恢复记忆时还好,只是有些潜在迹象。这会儿恢复了,就算已没人分派任务逼着我去掌控全局了,我还是跟强迫症一般,如果想不通眼前这些事的逻辑和关系,就安心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