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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忽悠,接着忽悠

被浑身煞气和血腥气的老隆拿枪指着,森子豪不慌张,连转头看的兴趣都没有。他拉了拉帽檐,说道:“云骏,我们不是一路人,以前我就说过了。”

云骏说:“没错,但我们可以暂时同路。我想你也发现了,这山上势力错综复杂,就算我不杀你们,也难免别人会起杀心。想要走到百灵寺,光靠几个人是不可能的。不如合作,到时候各自拿走各自要的。”

森子摇摇头,说:“但是……”说着他突然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然后勾起嘴角笑了,转变话题,道:“但是……别以为你们真的干掉了张骞!”

云骏神色一凝,小姜在状况外左右张望,老隆则离阵门最近,似乎已感觉到了威胁,微微侧身,向阵门里看去。

然而大约过了十几秒,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大家转过头集体围观森子,森子却依然一副高森莫测的笑容,说道:“你们就要倒霉了。”

我只想说我不认识这个神棍。

但越是这样看似玩笑的说话越有可能是真相——只是展开的方式往往出人意料。

我突然注意到森子在说这些话时,有意无意瞟过来的视线,看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面前那面冰墙。我也向那面冰墙看去,但是从我站着的这一边,我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自己的影子。那么从森子所站的方向,他能看见的应该是……阵门的倒映!

我立即抓住了问题的所在,在这个镜花水月阵里,千万不能忘记‘镜’的多种存在方式和可能造成的影响。

下一秒,跟变戏法似的——但我毫无意外——之前那个跟我说“往东走”的斗笠客——张骞,一步从冰墙中跨了出来。

云骏、小姜、老隆都震惊无比的看着他,但各有思绪。老隆首先喊了出来,道:“不可能,我杀了你,在你身上开了很多枪!”

张骞不答,伸出紧握的右手,掌心向下,打开。我离得最近,只见一撮冰屑从他手中散落,落地即化。他口吻平淡的说:“骗人的把戏。”

森子笑而不语,云骏脑袋转得最快,开口道:“镜像。你从镜像中走出来,老隆打中的恐怕也是你的镜像。”

“没错,光线昏暗,你们又忙于寻找自己人,根本没注意打中的是幻象,也没注意那‘尸体’有没有流血。”

“你也是奇门术师?”云骏追问。

张骞指着我说:“是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硬塞给我的。那些冰粒也奇怪,上了手便缠着我的手指不去,一直到有了危险时,才突然可以被甩开……它们看起来真像一朵朵细小的莲花……然后……便散在空气中,将我的影子摄了去。它们有一些微光,在黑暗中很容易让人注意到它们,而忽略被它们照去模样的真正的事物。就是这样。”

张骞说话带着广音,但说话的语速却很慢,还没什么语调。我是利用新闻联播式职业化发音掩饰自己真实情绪的类型,比如刚才陪着森子瞎扯,其实我心里一直在笑场,可就是那么的语气严肃语调标准,所以很具有忽悠性。他则跟我相反,压根就没有想要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连表面的情绪也省了。又或者他本来就没情绪。

“好吧。”云骏又道:“那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的理由是?”

“这山上的东西,无论怎样最后只有一方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何不现在便只剩下一支人马。”

“‘阴行者’,你们难道不懂什么叫团结一致么?你没有跟人分享过东西?”

“我只跟自己人团结。”

云骏和张骞互相叫板,但这两个浑人,刀枪动得比话语快多了。云骏的人马也不是绅士,小姜和老隆在云骏动刀的一瞬,立即跟随他的行动上前围住了张骞。方才云骏一个人对付三个,此时张骞也是一打三,但对手凶残级数却更甚一等。而张骞不弱,很快夺过小姜的刀,砍伤了老隆,紧逼云骏。

我再次得以观赏免费动作大片,但看着看着,突然感觉到视野里有什么东西不太对。森子似乎也跟我一个感受,他左右张望起来。我也仔细看去,只见周围的景物不可思议的扭曲弯折了,并渐渐淡去,眨眼功夫间,那些看腻得不能再腻的营地、湿地幻象便消失了。仿佛照相馆里的背景幕布,一拉,替换了场景。

此时在眼前的是一片平整得不可思议的草地,十分宽阔。一些稀稀拉拉的灯光点缀其中,照出一些黑色的不规则影子,好似一堵堵断垣残壁修在这里——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我本想看清楚离我最近的一片黑影,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却冷不防脚下一绊,以为会撞到冰上,结果是直直往前扑倒在了草坪上。冰墙也如幻影一般消失了。

我都懒得统计这是我第几次跟这山上摔了,只很快爬起来去看绊倒我的东西,然后看见一段用石头和粘土堆起来的建筑物遗存。往左边走了几步,又看见膝盖高的另一堵断墙,可想而知其他黑影也是这类东西。而这些废墟与废墟,若连成了线就像一大片迷宫,或者说,阵法……

我抬眼望去,只见很多人四散在这片杂乱断墙间,此时都惊讶的互相招呼,以及抬头张望。而不久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废墟的中央——在那里竖着六根高矮不一的冰柱,三三相对呈等边三角形,互相离开一段距离。而柱上放着六个巨大的冰莲碗,其中低矮的四个已经被打碎,需要想象力才能看得出原形。而最高最大还完好的两个,即使离得远,我也能看清楚,冰碗身上——冰莲莲瓣上正映着不知道从哪一方折射过来的营地和湿地的影像。

——阵眼!

不过此时知道了也没用了,这状况一看就是已经被破了。

然而阵虽破,众人掐架之心却不得破。之前被各自困在镜像中各自郁闷,此刻幻象解开,仇人们相见分外眼红,斗笠客一方和云骏一方立马又掐在了一起。

云骏和张骞则根本不管四周变化,一直掐得有如紫禁之巅风云一战。

森子靠近我,一把抓住我的手拖走。

我有很多话想问他,但他对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带着我由废墟边缘悄悄离开,花了十几分钟摸进一座林子里,见无人跟来,才松了口气,靠着一棵树坐下,说:“问吧。”

我深呼吸一口,缓过了气,靠着另一棵树坐下,道:“自己说,爱说多少说多少。”

“……那我不说了。”

“给我说!”

“好吧好吧你小声一点。这该从何说起呢……”森子抬头卡看了看雪已停,却仍是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默了很久,才道:“我因为三件事必须上这座山。第一件事,说来话长,暂时不说了。”

我翻了翻白眼。

“第二件事,是有人托我找出旱魃——不是晓晓托的,是北京的一个朋友。他知道很多年前有批盗墓贼折在了白灵山里,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惊动了什么,还是他们中有人化成了旱魃,反正情况不容乐观,他拜托我来看看。”

“第三件事,等会儿再说。”

我瞪着他。

“反正我绝对不是来盗墓的,伊欧,你要相信我。”森子一脸严肃,并且叫出了我的真名——早在网上时我就告诉过他。

我知道他确实没说谎,说道:“我非常相信你那个收购二手的都不会要的破手机,看看人家云骏,那才叫倒斗高富帅,如果这是一言情小说他都能叫做倒斗王子。你若真是倒斗的,倒了一番仍然穷困得连手机都换不起,只能叫做倒斗界的奇葩。那个刘备墓,我相信你肯定没拿走任何东西。不然警察早把你一起关进去了,别当人家是傻瓜。”

森子笑,说:“万一我是倒斗界的良心,都劫富济贫去了,警察叔叔感动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

“你丫到底还要不要我相信你?……算了,我才懒得管你到底上山是来干什么的,你就算是想不通了要找那个百灵寺出家都不管我的事。”我说:“先告诉我,你搞毛要放出消息让这么多人误会我是‘信鸽’,忽悠着忽悠着还弄出双胞胎弟弟这种狗血剧情来了,要不是顾及你,我那会儿真想当场吐槽才不陪你编故事呢。”

森子说:“这个还真是误会,但也有部分是真的——当然不是你的身世。刘璃本来确实答应了我要一起上白灵山,但是年初他被涿鹿那边发掘出来的黄帝和蚩尤战争的遗迹给吸引了,他从几幅记者随便照的现场图上就推断出了那些遗迹是阵,是上古奇门阵法。那可比白灵山这边有意思得多,他就把我放了鸽子,通过层层关系混进考古队跑了。”

我无语,森子继续说:“我也没有时间等他回来了,我必须在5月上山。跟你们分开后,我走的是一条不同的路,一直都没遇见你们,倒是遇见了云骏他们。那天晚上我爬到在一棵树上睡觉,他们的营地便在附近,但是没有发现我,反而让我听了去——云骏跟他派去在山下跟踪了我很久的探子议论,说我叫你鸽子,你又是陕西口音,那你肯定是‘信鸽’。”

“这个误会我真没有办法帮你解开,也没有办法跟你说清楚状况。这时有人提醒我将计就计,这山上势力众多,不如就当做‘信鸽’确实在山上,一是可以利用这个身份保护你,二是就算你被揭穿,也可以继续忽悠‘信鸽’真的在山上,只是被其中一方控制了啊或者怎么怎么的,埋下这些团队互相之间不信任的种子。”

“心真黑!”

“不然呢,你看,结果这场大忽悠还是救了你吧。”

“差点没玩死我!”我说:“还有这个阵……对,就是这个害人的阵,也是你搞出来的?别告诉我大花也上山了,你们真是想玩死我是吧?很好玩是吧?要不是这恰好是个镜花水月阵,我真不知道该上哪儿忽悠去,还有那个……”

我本想说还有那个假扮成我的‘信鸽’,其实是你假扮的?然而话才说一半,我就看见一个人影从森子后面接近,脚步声重得很明显。

森子也听见了,变了变色,但不是惊讶和警觉的神色,而是担忧的神色。他转过头问那边道:“受伤了?”

那个人影往森子所靠着的那棵树背面一靠,用我的声音有气无力的说:“太狠了,那个烧伤脸,破阵就破阵吧,招招……”

不等他说完,森子已经起身走过去蹲在他面前,一边让他别说话保持体力一边开始检查他的伤口。我也走了过去对他进行围观——那真是神奇的体验,自己看着“自己”胸前被划了一道很长很用力的口子,一直穿透了蓝色的登山服,鲜血从里面沁出,红了一大片。

我记得方才他所穿着的登山服颜色款式跟我穿的一模一样,还有云骏丢给我那件军大衣也模仿得神同步。但不知道何时换成蓝色的了,军大衣也不见了。惟有那张“我的脸”不变,这会儿凑近了看更是觉得完美,连左边眉尾的一颗痣都一模一样,实在是高端。

我忍住想要去捏他的脸的冲动,关心道:“你们的装备呢?不赶紧包扎的话……”

“没事,我已经止过血了。”他说:“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那个烧伤脸很疯狂,又懂奇门遁甲,而且是非常懂……我们仨弄不过他……高空中,水气的感觉也很不对……”

他体力渐不足,声音越来越小,森子从他的登山服里摸出一把袖珍电筒丢给我,然后一把扛起他,一边往林中走一边对我说:“快,跟上来!”

我哦了一声,连忙跟紧森子的脚步。然而才钻出森林,雨滴便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顷刻间狂风暴雨大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