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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杜宇王 02

“怎么?”

“你过来。”森子说着把我抓过去,指着杜宇王像右侧一堆乱七八糟的石头让我看,我看见那堆乱石下还有半截埋土,半截被砸至扭曲变形的巨大的青铜器,呈圆弧状,隐约可以辨认出鸟羽纹。

森子说:“埋在下面的显然是鸟身,看来这杜宇王像跟之前我们发现的杜鹃鸟像一样,也是随着崩塌而折断的。这应该是发生在笮王来到这里之前的事了。而这么大块头的东西,又深陷乱石堆中,笮王一众想拿它回炉重练都没处用力。及夷人多未开化,见之以为神迹,担心这异族神灵随时会复活,便用铁链将上半身锁在岩石上,下半身砸埋于乱石下。”

我说:“挺有道理的,至少我想不出更好的解释了。”

“这些我都能想明白,或者说,我都敢大胆猜测。”森子说着,指着散在鸟身旁的,半埋土中的好几坨青铜圆疙瘩,又道:“这些圆球形状的东西是啥,我就看不明白也不敢放开猜了。以三星堆那边出土的人面鸟身像为例,这杜宇王化鸟像或许也站在一朵花上,或者站在青铜神树上,不过这附近没有类似青铜神树的物件存在过的痕迹,能支撑这么大个杜宇王的树也不敢想象有多大,估计那时候铸造不出来。而且,不论是树还是花,这些圆球都不像是上面的配件。”

“你这不是盲区了吗?圆球显然是果实啊。”我说。

森子说:“我也想过是果实,但是立即就否定了。首先,现实中的杜鹃花的果实不长这样,中药里有一味药叫‘映山红子’,那就是杜鹃花果实,很小。而如果这是果实,把现实中的比例代入,问题又绕回来了——那树的大小完全没法想了。”

确实说不通,如果真有那么一棵大得离谱,能挂住这么多“大果实”的树曾经戳在这里,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而铜在古代是一大笔财富,对于冶炼技术不高的邛笮部落来说,发现大量青铜制品跟中彩票头等奖差不多。如果当年笮人有能力搬走青铜树,不可能还留下杜宇王像。按古蜀神话中的人神阶级划分,杜鹃、杜宇的地位还在神蚕之下,这些笮人连神虫都敢削,如果有能力做到,肯定不会放过杜宇像。当然,如果笮人搞不清楚古蜀国的阶级,以自己的观念的去套,敢动虫不敢动人也有可能。从他们把杜宇王锁在那里,便可知他们怕杜宇带来灾祸。但这些假设都必须建立在有这么棵树,以及笮人有能力搬运、熔炼的基础上。

回想起来一路看到的,青铜物件都是蜀国所留,笮王那边儿的遗迹除了天坑上面那堆死人和天坑里的石棺,以及那些蛊,便只有月轨阵。但是月轨阵真的是笮王挖的吗?我有些怀疑了。

我把我的想法对森子一说,森子点点头,道:“照生产力来看,月轨阵更像是古蜀人所为了。”

我又说:“还有,如果他们有能力搬走树,留下人也许是因为害怕,但留下这些‘果实’是为了啥,这些果实不大,比参天铜树好搬多了……”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我们都忽略了的点,说道:“等等,我干嘛非要以为那是果实,难道它就不能是鸟蛋!”

森子愣了两秒,然后十分无力的说:“……杜宇王是男的,变成了母鸟。或者,杜宇王其实是女的。你选一个?”

“……哪边都够呛,杜宇王的传说中还有后妃的一席之地,除非古蜀国其实是个女尊大国,那些后妃都是伪娘。”

“而且杜鹃鸟是不会亲自孵蛋的,这种行为在古人眼里看来也显得很尊贵,哪家稍微有钱的不请个奶妈啊?”

“是啊……”

“是啊,所以我就奇怪了,这些球到底是什么?”

我抬头看了看云雾上模糊成光斑的太阳,说道:“别站在这里想,太阳偏西了,那些蝹指不定什么时候又跑出来,赶紧回去的好。”

森子点点头,然后我们便爬了回去。

一路无话,我们一回到营地,森子立即掏出之前从锅里捡出来的东西展示给我们看。其实那就是一堆煮得都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的花花草草——反正我是看不出来。而森子翻了翻,夹起其中一个壳子,问我们:“你们知道是啥么?”

我和司马舞都摇头,洪鏖说道:“罂粟花果实。”

“这就是传说中的鸦片?”我惊奇道,这东西对现代中国人来说还真不属于常识。

森子点点头,又捡起其他花花草草展示了一下,有些洪鏖认得出来,有些连洪鏖都认不出来,而有些森子自己也认不出来。然后他把这些东西在地上摆了一圈,指着说道:“这些花、草、果、蘑菇都有一个特点,能使人致幻。虽然单独列开,一些食之才能致幻,并且剂量小还达不到致幻效果。但是混着一起煮,在互相催化,以及不知道还添加了些别的什么东西的情况下,致幻效果在某一段时间里能达到一个顶点,使人闻之便可陷入幻觉。这就是一锅迷幻汤。”

司马舞想了想,说道:“我有个学古希腊戏剧研究的学姐,曾经编排过一部《美狄亚》,不过因为其中有一段她和她找的演员一直处理不好,就改编掉了。她有黑暗美学倾向,一直觉得不能演很可惜。那一段就是‘美狄亚的魔钵’,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我们都点头,美狄亚的魔钵是巨爵座神话的变种,一说巨爵座是阿波罗的酒杯,一说其是美狄亚的杀人钵。美狄亚是古代南欧某个国家的公主,懂魔法,性格十分激烈。为了爱人,她不惜杀自己的父亲,为了自己,她又不惜杀了自己的儿子。而她杀死父亲的手法,便是利用一个魔钵。

有一日美狄亚的姐妹们在山林间散步,美狄亚便扮作一个巫女坐在路边,用一个钵煮东西。她把一只老羊切碎了扔进去,而再揭开盖子时,一只完整的小羊出现了。她又把其他东西切碎了扔进去,再揭开时,同样变成了完整且崭新的相同的东西。她的姐妹们问她:“这个魔钵也可以让人变年轻吗?”她说可以。于是姐妹们便把这个魔钵买了去,然后兴高采烈的把自己的父亲切碎了扔锅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森子说:“确实,用实际的眼光来看的话,美狄亚所用的并不算魔法,而是障眼法。她很可能便是煮了可以致幻的草药,哄骗她的姐妹们产生了幻觉。跟我们遇到的这个状况很像。昨晚我们离得远,所以只在睡梦中产生了幻觉,并且只限于梦和嗅觉。而离得近的,则不知道都看见些什么了。我们也没法猜测了。”

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件很让我无语的事,我说:“这致幻汤离得近虽然不知道会幻觉成什么样子,但从我们的状况来说,它首先会抓住人的嗅觉,让人闻到自己很在意的一种食物的味道……为啥我在意的是方便面啊?还是鲜虾鱼板面。”

司马舞笑了,说道:“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在睡觉,而你在守夜,不知不觉饿了的原因。其实人在真正饿了的时候,往往都不会想起什么高级大餐,也不会想起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而会想起容易填饱肚子的东西,特别是在自己曾经很饿的情况下‘拯救’过自己的东西。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忙,各种饿,然后就老想吃学校后街一对夫妻推车卖的烧饼。那家烧饼其实不算好吃,但是因为曾经在饿狠了的状况下吃过,后来一饿就老是想起来。”

我说:“烧饼也比泡面好吧,泡面太不符合我这个本队唯一指定厨师的身份了吧,太跌价了。”

洪鏖说:“森子,你不觉得这个东西很像那个么……‘引虫香’?按照‘五虫’分类,人属裸虫,引虫香应该也有专门对付人类的。”

“没错。”森子说:“但本质不一样,第一,引虫香是精练成膏状的物品,这个却是把一大堆东西丢在一起煮。而且你们看这些东西,大多数是曾经干制过的,也就是说是在上山前准备的。如果他懂得炼制引虫香,那么上山前有的是时间让他制香。虽然也不能说得绝对,万一他是匆匆上山的呢?但是,第二,引虫香只是把动物吸引过去,并消弱动物的感官,让其容易被捕捉,而不会造成动物陷入幻觉。因为谁也不知道谁会出现什么幻觉,如果使动物杀意四起,反而不讨好。而这锅东西的主旨却是让人产生幻觉。”

我想了想,说:“听你这么说,我突然在想,有可能煮这锅东西的人,本想引起那个盗墓团队产生幻觉,然后自相残杀或者干点更惊悚的事。但是他的幻觉可能还没正式生效,那盗墓团队还处于催眠初期状态,浑浑噩噩着,那一家老小蝹就出现了,对他们展开了攻击。有可能煮这东西的人也被gan掉了,有可能他逃走了……比如,爬在树上那个家伙,那个烧伤脸,他就很像能干这种事的人。”

“你的想法很有建设性,不过任何想法都只是猜想。唯一知道和需要上心的是,这山上能人异士确实不少,招鬼的,使幻术的,我们接着走下去必须要打醒十二分精神,随时反问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安全?是不是还处于现实中。”森子说。

我认真的说:“我会告诉你们地球早在1997年就被大蛇毁灭了,我们现在其实处于湿婆的长梦之中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