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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宁王出城

苏青瞥了一眼在内堂床边装睡的薛秀成,又重新看向一脸淫笑的店掌柜,轻声说道:“你不将这病痨鬼搬走,我如何与你行那鱼水之欢呢?”

店掌柜一愣,忙拍手笑道:“确实是我疏忽了,给小娘子赔不是,这就去……这就去……”说着小跑着进了内堂,走到白衣男子的身边,还不忘对苏青回眸一笑。

只可惜,这倒霉掌柜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一脚踢在胸口,直接撞飞了出去,随即重重摔在苏青的身前,只觉得胸口处火烧一般,几乎疼晕过去。

店掌柜满脸奸笑顿时转为愕然,只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子声音:“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了,你今天的运气真的不够好。”最后一个“好”字还未说完,那店掌柜忽然捂住胸口,杀猪般的嚎啕大叫。

苏青将桌子上的一个白瓷小杯轻轻推出,直接就给撞在了店掌柜的眉心,一个稍显尖小的脑袋以常人难以做到的角度向后扬去,整个颈椎都已折断的店掌柜顿时倒地气绝。

苏青皱了皱眉头,起身后朝倒地死绝的男人身上轻轻一踢,一个身影破窗而出,重重摔在地上。这店中掌柜是个无亲无故的神棍,又兼客栈本无客人,一个人摔在院中竟是无人问津。

薛秀成轻轻叹息一声,说道:“你又何必置人于死地?”

苏青笑了,转头看向薛秀成,她嗤笑道:“想不到平川将军还有恻隐之心?”

薛秀成摇了摇头:“我可没有,只是不愿惊动这地方官府罢了。毕竟我现在……嗯,腿脚不好。”

“那就进去吃牢饭呗,想必你还没有尝过那其中滋味。”

薛秀成气笑了:“你这娘们,能不能别总出馊主意?”

苏青也没气恼,反而是轻笑几声,站起身来走向院中,想是去毁尸灭迹了。

薛秀成微微摇了摇头,叹道:“苏青啊苏青,刀子嘴豆腐心,用在你身上真是最恰当不过。”

听到这一番言语的苏青没有转身,只是嘴角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天色渐渐明亮,第一缕阳光照在镇上,照在客栈中的一棵桃树之下。桃花纷纷扬扬落下,落英满地。二楼上的薛秀成推窗望着院中的桃花,他有些感叹地道:“这棵桃树,今年一定会长得很好。”

苏青默然无语,她忽然想起了她的来处,祝融洞府,在那里也有一颗树,结满了欲望的果子。有无数蝴蝶飞绕其侧,嗅着欲望的味道生生灭灭。而她不过是那棵树上封印着的绕蝶剑的剑胎,是一个生不同人死不同鬼的存在。她忽然感到一阵凄凉,自己对这个白发的男子而言,也许仅仅是个趁手的兵器罢了。

薛秀成似乎注意到苏青的异样,他转头望着一脸失落的女子,笑道:“苏姑娘,你似乎很喜欢伤春悲秋啊。”

苏青轻轻一笑:“是么,你倒是很会察言观色。”说着竟是转身,径直走开了。

薛秀成倚靠着木窗,默然无语。他对这个女子的情感,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太明白。

一只鹰隼盘旋在空中,薛秀成振臂一挥,鹰隼落在肩头。他伸手抚摸着光滑如缎的鸟羽,随即从爪下取出了一个蜡封的竹筒。鹰隼飞向九霄云天,薛秀成抽出了竹筒中的纸,是一张白纸。

薛秀成的神色凝重起来,用指尖划开一根手指,滴血入纸,血迹看似无规律的晕开,薛秀成耐心地等待着,半盏茶后,抬起宣纸在阳光在,有四个字显示出来。

仅仅是四个字,便叫不爱皱眉的薛秀成也皱起了眉头。

“宁王出城”。

薛秀成轻轻一挥,手中的宣纸在空中化为碎屑,随着桃花在空中飘荡开来。他眯眼望着尤为温煦的晨光,轻声说道:“赵志宁,你这便算是给我讯号了么?”

那日在江陵踏雪阁中,他曾今与宁王密谈半日。“出城之日,发兵之时”是说好的讯息。让薛秀成惊讶的是,宁王比预料中要早出城半旬时日,这就叫他有些起疑,难不成这位宁王身侧藏着些高人,能觉察到自己此时气机受损,才叫宁王早些出城,给自己来一个措手不及?

薛秀成有些吃不准,他行兵打仗有个习惯,就是喜欢反复推敲对方的路子,若是与自己所想相距太大,那就是变数,往往决定了一场战争的胜负。即便现在的宁王不会与他争夺江陵,他不敢肯定,这位极工隐忍的皇子会不会在他与轩辕靖打得正不可开交的时候,杀出个回马枪。薛秀成微微笑了笑:“你不会打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主意吧?”

苏青从灶房中端出两碗米饭,上楼搁在桌上,看着神情有些复杂的薛秀成,她轻声问道:“怎么?不去潼川了?”

薛秀成咧嘴一笑,转头看着亲自下厨却弄得灰头土脸的苏姑娘,他笑容更浓了。走上前伸手轻轻擦去苏青脸上的煤灰,笑道:“苏姑娘果然善解人意,实在是我的知己。”

苏青没有躲过他那有几分宠溺意味的擦脸,心中虽有起伏,语气却依旧平静的女子说道:“既然有急事,那就别吃饭了。”

薛秀成连忙端起桌上那一碗米饭,笑道:“天大的急事,也不能辜负你的一番手艺。”说着拿筷子往嘴中扒了一口饭,米饭并不如何香糯清甜,却被吃个干干净净。

苏青看向薛秀成,嘴角有些难以掩饰的笑意,问道:“是要去云安么?”

薛秀成点了点头,“是啊,该动手了。东蒙郡太守为我招揽的人马已经去往云安数月,黄远先的一万精锐也准备就绪。该我出场了。”

苏青皱了皱眉:“在云安岂不是有两三万的兵马了?你不是说只带一万兵攻打江陵?”

薛秀成笑了:“是啊,到时候的的确确是一万兵攻打江陵,不过这一万兵马也要有粮草补给,东蒙送来的人马就是做这个的。不过嘛,若是精锐有损,这些后方补给也可充当步兵,我只始终保持有一万兵力攻打江陵便是,这可不算违背了与轩辕靖的约定。”

苏青对这位称得上“厚颜无耻”的平川将军着实无语。

……

吉州聚贤山庄。

一个偏僻茅庐小院之中,轩辕靖独自坐在一棵枇杷树下,手中捧着一个描金锦盒,怔怔地出神。

描金锦盒是公羊先生从皇宫梅花坞中得来,盒中,只装着一只荆钗,钗身刻着两个字,“靖陶”。轩辕靖之靖,管陶之陶。

男子轻轻捧着锦盒,她嫁给他的时候,他已经是聚贤山庄的庄主,金钗玉簪要多少就有多少。可他偏偏在新婚之夜送了她一支荆钗,笑说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拙荆了。

轩辕靖轻声说道:“管陶,不管你嫁给我是因为什么,这一辈子,我再也不可能爱上另外一个女人。这么多年,我只恨自己那时一念之差让你入了皇宫……”他哽咽难言,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伸出拇指,轻抚着锦盒上的描金,一遍又一遍,动作轻柔,如同若干年前抚摸那女子的脸颊。

御剑山庄的另一处清凉瓦舍之中,有一个青衫儒士悠然坐在长板凳上,很不符合文士风流的翘着二郎腿,望着湛蓝的天色。云彩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数亿万年的光阴,似乎永远都不觉得疲惫。

这是一个安静的午后,鸟叫清脆悦耳,青衫儒士左公羊忽然开始自言自语,他轻声笑道:“你倒是很会做买卖,这时候跑出去挨了终南山老怪物一记紫气东来,竟然打通了你体内的几处关键窍穴。之前与你对弈,发觉你体内有几处气机充沛,却是如江水撞大堤,丝毫不畅快,如今倒叫那冯彦庄击碎了大堤,江水浩浩汤汤奔流千里了。”

他又微微摇了摇头:“只是你这么急着入上玄境界做什么?俗语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何况这热豆腐你还想一口气吃好几块?”

有聚贤山庄的管事急匆匆走向清凉瓦舍,左公羊微微一笑,问道:“我已经知道了,是宁王出城的消息吧?”

那老管事“咦”了一声,忙笑道:“先生果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左公羊笑道:“你且去告诉庄主一声,随便给我带句话,再等等。”

老管事有些疑惑:“再等等?”

“不错,就是这三个字。”

老管事知道这位先生是轩辕庄主极其器重的谋士,对他的话言听计从,当下忙点头答应了。

左公羊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仰头望着蓝天上漂浮着的云彩,说道:“谋士谋士,谋国之士。以后的天下,风起云涌,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天色了。”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薛秀成站在一叶扁舟之上,也是负手身后看着湛蓝的天色,他轻声呢喃道:“一时间没有好气象不要紧,只要以后的天下能多些太平,就很值得现在拼一拼。就算后世史书之上,薛秀成被骂成是挑起战乱的乱臣贼子,我也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