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爆竹声响彻在整个江陵城。这座城虽然在一年时间内易主，却并没有影响到江陵百姓的生活，似乎没了西赵朝廷的皇宫，江陵便少去了很多乌烟瘴气。
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牵马走进了江陵城，在城中主道上，这个女子的脚步声淹没在丝竹声响之中，她环顾四周，看到门庭悬红灯，大门贴对联，文小宛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个江陵城，以后真的再也不姓赵了。”
有个清朗的声音说道：“是啊，再也不姓赵了。”
文小宛看向道路前方一袭青衫的儒士，她问道：“不姓赵，是要姓轩辕么？”
“你知道不会，否则以你的脾气，怎么会来江陵城？”
文小宛轻轻一笑，说道：“想不到公羊先生一双慧眼，可见千里之外啊？连我这个隐姓埋名很多年的女子心中所想，你都能看得清楚明白么？”
左公羊微微摇头，说道：“不是我的眼神好，而是你文小宛背后的靠山，实在太过于刺目了。”
文小宛朝着这位公羊先生盈盈施了一礼，笑道：“家师问公羊先生好。”
左公羊语气平静道：“不敢劳烦尊师惦记。”
文小宛笑容轻淡：“家师曾经与我说过，天下谋士，他只服公羊先生。”
左公羊对她的话不置可否，温言说道：“我左公羊为人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尊师这些年在暗中谋算的事情，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
“这个，连文小宛也不敢随意揣度。”
左公羊一笑置之，伸出一手，侧身道：“请。”
文小宛牵马与左公羊并肩而行，她看着天上绽放的烟火，笑道：“想不到这江陵城易主之后，竟然没有丝毫颓败之意，反而日渐昌盛了。”
左公羊平静道：“江陵城的主子究竟由谁来做，很不一样。”
文小宛微微点头，似乎对这位公羊先生的话很是赞同。
在城中的并蒂楼，有个红袖榜的女子一袭素衣，倚栏而立，看着天边的烟火怔怔发呆。并蒂楼的主子徐夫人此时就站在她的身旁，语气平静道：“听说，那个红袖榜魁首入了林州，赵志宁亲自相迎。”
李泫素的眼中波澜不惊，轻声说道：“宁王是什么样的人，我其实最清楚不过。论世间男子凉薄，他是第一人。只是这有怎样呢？我念念不忘的，其实就是他的凉薄无情。”
徐夫人微微一笑：“男子凉薄？你说的不错，当时的宁王如何对你，如今的吴越王就会如何对南宫扇。”
李泫素微微一笑：“所以，我们都输了，不是输给了对方，而是输给了宁王。”
徐夫人缓缓摇头：“你的确是输了，可是那南宫扇有没有输，现在说似乎为时尚早。”
“赵志宁不会对她动真情，就算她是天下第一的美人，也不会。”李泫素很笃定的说。
徐夫人呵呵一笑：“难不成宁王殿下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难不成那南宫扇就会对赵志宁动什么真情么？”
李泫素微微一惊，她转过头看向徐夫人，问道：“南宫扇为什么要去林州？”
徐夫人笑道：“你忘了，你只是一个被永远囚禁在这座城的可怜人，难道还希冀着给赵志宁传递什么消息？”
李泫素苦笑一声：“是啊，我只是一个废人，只是一颗废棋而已。”
徐夫人轻声说道：“薛秀成不让你出江陵，是为你好。”
李泫素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出了城又如何？”
“对于一颗没用的棋子，宁王殿下会怎么做，你心知肚明。”
李泫素轻轻闭上了眼睛，她真的有些累了，在这尘埃落定的江陵城，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徐夫人轻声道：“你想不想入皇宫？”
李泫素猛然睁开眼睛：“你……你说什么？”
“现在是大周的天下，那位复姓轩辕的皇帝，后宫实在是太空阔了些，一个女人都没有。”
李泫素皱起了眉头，说道：“据说那位皇帝原配早逝，一直不愿续弦再娶。”
“轩辕靖可以不娶妻，可是大周的天下不能无后。”徐夫人轻声道：“我知道，你心中放不下赵志宁，可是在他看来，你不过就是个红袖榜的女子，烟花地的风尘而已。你要如何才能叫他真正的正眼看你？”
李泫素的一双素手握紧了栏杆，她的声音有些颤动：“可是，我……我要如何……”
“李泫素，你是我手下出来的，我*人的本事如何，你是清楚的。可是我其他的本事如何，你想必还没怎么见识过。”
李泫素微微皱眉，她忽然问道：“夫人，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件事。”
“说来听听。”
“之前这并蒂楼在江陵屹立不倒，是因为你与皇后娘娘的关系，可是如今皇后娘娘已经死了，西赵的庙堂也已经大换血，你为何还能支撑起这座楼？”
徐夫人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比之薛秀成，如何？”
李泫素猛然一惊：“你与蜀凉王……”
徐夫人语气轻淡：“你不是不知道，我与薛秀成是故交，而且关系匪浅。”
“薛秀成拥兵汉中，怎么会把手伸到这江陵城中？”
“这一栋楼，就是薛秀成的手。”徐夫人说这句话时，不带有一丝感情。
李泫素却下意识看了看楼下，轻声道：“夫人，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说的这样大声？”
徐夫人笑了笑：“入主江陵的是轩辕靖不错，不过这并蒂楼的主人，却一直都是我徐霖霖。我在自己的地盘说话，还要小心么？”
李泫素依旧很是不安。
徐夫人平淡道：“放心，这楼上上下下，此时就只有你我两个人。除夕之夜，楼中伙计都各自被我打发回去了。”
李泫素轻声一笑：“原来，只有无亲无故的人，才会留在这栋最无情的楼中。”
徐夫人摇了摇头：“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我知道你李泫素就是个性情中人，虽然外面看着冷，那一颗心却是火热。”
“夫人要把我送到皇宫中么？”
“我在问你的意思。薛秀成说了，李姑娘若是不愿意，不比勉强。”
李泫素微微一笑：“想不到这位蜀凉王，并不是很惹人厌恶。”
“那么你的意思呢？”
“我这一生，向来都是在听别人的，我听过你的话，也听过赵志宁的话，更听过前朝皇后的话。我实在是有些厌倦了，所以我很想有一天，会有人认认真真听我的话。”
徐夫人会心一笑：“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毕竟是我*出来的丫头。”
李泫素目光湛湛：“只要能进入那个宫墙，我自然能帮夫人……准确的说是帮薛秀成，打听到一些不好打听的东西。”
徐夫人笑了笑，看着天上的烟花，说道：“我相信你会这么做的。”
……
林州吴越王府。
赵志宁负手站在屋内，看着灯下读书的绝美女子，他眯了眯眼睛，说道：“南宫姑娘的美貌与才华相比，竟然是不值一提。”
南宫扇微微一笑：“美貌？才华？这两样东西其实都是不该有的。一个女子如果太过于美貌，就要时刻准备为此付出代价；而如果太过有才，又有几个男人会把她当成女子来看呢？”
赵志宁微微笑道：“似乎自打南宫姑娘入了林州，我每说一句话，必要遭到姑娘的一番言辞抢白啊？”
南宫扇没有说话，而是抬眼看向赵志宁，说道：“听说公主殿下在骠骑将军的府中住下了。”
赵志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感念陈中原的恩情。”
南宫扇笑了：“是这样啊？”
赵志宁不再说话，心头涌上一股不耐烦。他杀了驸马冉允兴，是皇后娘娘的授意，其实他倒是不在意公主殿下知不知道。不过公主几日前去陈中原府上一闹，倒叫他与陈中原之间生出了几分嫌隙。
南宫扇轻声道：“王爷，我已经来林州半个月有余，不知道王爷有何安置啊？”
赵志宁淡然道：“我身边缺个女子，娶你当吴越王妃，如何？”
南宫扇哈哈一笑，似乎是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娶我为吴越王妃，我没有听错吧？”
赵志宁望着这个笑出了眼泪的女子，平静说道：“这难道很好笑么？”
良久之后，女子才止住了笑意，轻轻拍着胸口，叹道：“赵志宁，难道你的本意，不是要将我送到江陵或者是汉中？”
赵志宁摇了摇头，说道：“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南宫扇望着他，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美貌又有才华的女子。”赵志宁挑了挑眉毛，笑道：“你是不是觉得，只有大周皇后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你。或者是那蜀凉王妃也不错。”
南宫扇轻声道：“若是如此，我何必来这林州？”
赵志宁脸上的笑意玩味，他忽然走到女子的身边，将女子横抱在怀中，走向了内堂那悬挂着软烟罗纱幔的床。
赵志宁的声音低沉：“你南宫扇从今以后，只会是我的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