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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逍遥梦游身

极北苦寒之地,天地共色白茫茫一片。一个头悬明灯的老人缓缓走到一株老树下,对树下的道袍仙人广成子笑道:“你来得倒早!”

广成子伸手捋了捋长须,说道:“老道在此已经等候多时了。”

燃灯佛“哦?”了一声,笑道:“广成大仙也不淡定了?”

“时局已经如此焦灼,我可没有你那份闲情逸致了!”

燃灯佛摇了摇头,悠然道:“世间事,分分合合,没有长久的安稳,也没有长久的动乱。你我身为仙人,却不能篡改历史走向。”

广成子眼神凝重,叹道:“只是这一次动荡波及到的,可不仅仅是人界那么简单了。”

“薛秀成魂回涿鹿,原先体内的佛灯已经灭了,现在为他续命的是第二盏灯。”

广成子点了点头,轻声道:“他不愧是天道选定的那个人,竟然想通了要来这极北苦寒宫。”

“这人虽不愿向天道规矩妥协,却也没有倾向魔教,他若是聪明一点,就该知道左右周旋的道理。可是这个人没有,既然如此,神界就不该把他当做敌人。”

广成子点头赞同燃灯仙的话,说道:“虽然不是天界的敌人,却是个很危险的人。”

“既然要来地宫,你我二人便在此为他守关两年。说到底,这个人总归还是鸿钧老祖啊!”

广成子笑了笑:“自当如此,你我既然接手了薛秀成这个烂摊子,自然是要从一而终的。”

一袭白衣,飘然而来。白衣白发,几乎要与天地共色。薛秀成望着树下两个仙人,笑着挑了挑眉,说道:“两位大仙,别来无恙啊?”

广成子抚须不语,燃灯佛却是呵呵一笑,温言道:“你见过广成子便是了,却又在哪里见过我?”

薛秀成笑道:“我代鸿钧老祖问候大仙,难道不行?”

燃灯佛不愧为真佛神,浑身气度温和洒然,与广成子的一脸怒气形成鲜明对比。

“呵呵呵,当然可以,你本是鸿钧老祖,燃灯与你,还有十万八千之遥,当是我问候你才是。”

薛秀成嘴角勾起一抹轻淡笑意,他不去理会站在一边的广成子,抬头眯了眯眼睛,苦笑道:“这极北之地有什么好?天地一色,滋味也太难受了些!”

广成子开口道:“你要好玩,却又来此作甚?”

“来此,自然是希望以后能去好玩的地方,不至于还没等天下大定我就先挂了。”

广成子向前踏出一步,想要试探薛秀成身上气机流转,不过却被薛秀成后退几步躲了开去。燃灯老佛立即拦在广成子的身前,摇了摇头说道:“他此时体内有蚩尤戾气蠢蠢欲动,大仙还是小心为妙,莫要激发了他体内的戾气,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广成子重重冷哼一声,盯着薛秀成道:“你小子去了苦寒地宫,最好老实一点,既然是苦寒,自然有极致苦寒叫你承受!”

薛秀成苦笑一声:“我老不老实,其实也由不得我。”

广成子皱了皱眉,即便是修仙道到了他这般境界,也对薛秀成的嘴皮子功夫无可奈何。

燃灯佛不再微笑,他踏步上前,与广成子两人分别站在大树两侧。猛然之间,两道气机裹挟而上,大树顶上出现一朵不断涌动的黑云。

薛秀成眯眼看着那团黑云,眼眸之中流出一丝阴郁,一手按住腰间悬挂的铁剑,一脚向前踏出,猛然之间,一道猛烈气机迎面而来,薛秀成鬓角青丝扬起,双脚在地上重重一踏。

只听轰然巨响,老树缓缓下沉。薛秀成脚下,水流之声潺潺响起,他低头一看,眯起眼眸道:“是水?”

燃灯佛笑了笑,点头道:“苦寒之宫,便在水下。”

薛秀成不由苦笑:“难不成要我在水下待两年,这他娘的千年老乌龟也做不到啊!”

老树缓缓下沉,渐渐整棵没入水中。一方干净水潭呈现在几人面前,薛秀成望着那水潭,笑道:“不是?地宫就在下面?”

广成子捋了捋胡须,有些幸灾乐祸地眯眼道:“是!”

“这……”薛秀成迟疑不定,不过广成子却是不容他迟疑,伸手一挥,一股气机迎着薛秀成而来,薛秀成只觉得一股巨大引力,一个踉跄直接跌入水中。

潭水冰凉彻骨,薛秀成感觉好像又回到了幻境,回到了那个可以通向涿鹿战场的湖水。

不停地下沉,不停地沉,一切都归于寂静。他的耳边已经没有水流的声音,唯一包裹着他的便是彻骨的寒凉。

不知多了多久,黑暗之中,有个声音朗声道:“你是谁?”

薛秀成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不过他却好似梦魇了一般,无论如何都睁不开。

“你是谁?”

薛秀成轻轻皱了皱眉,那个声音在一片虚无中回荡,我是谁?

“你想要得到什么?你又失去了什么?”

那声音在一片虚无中回荡,缥缈无痕好像来自他心底。

恍恍惚惚中,薛秀成听到一阵声乐之声。

……秋风吹过旷野,沉沉暮霭之中,一支声势浩荡的队伍宛如一条红色游龙,在旷野之中缓缓而行。阿禾坐在一顶八抬黄金绣凤版舆内,一袭红装,彩绣辉煌。

她微微掀开绉纱窗帘,极目望去,天尽头,一抹斜阳、几株矮树、数点寒鸦。阿禾对车外的丫鬟道:“我见天色已晚,大家走了一天也该歇歇了,今晚就在这里扎营吧。”

夜幕降临,阿禾披上一件大红斗篷,拿了一盏红灯笼,悄悄出了营帐。

阿禾坐在坡上,一眼望去,数十个帐篷散发着昏暗的光,秋风吹过,帐篷的光芒也跟着闪烁,好像在畏惧,在颤抖。阿禾托腮凝想,这儿明明有这么多人,却还是无尽的孤独。冷冷的风迎面吹来,把她披风上的飘带吹得瑟瑟乱颤。世间辽阔,月色清朗,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忽然间,旷野上响起一阵幽深旷远的埙声。阿禾站起身来,似乎在寻找埙声的来处。埙声幽幽咽咽,吹到情浓之时忽然戛然而止。忽见一个人影飘向土坡,身形如鬼如魅。

但见那人欺到禾嘉公主身边,伸手点了她的穴道,将她抱起,飘然而去,身法之快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阿禾被送上一匹骏马,那人随即跳上马背,摇缰疾驰,扬尘而去。耳边的风呼呼作响,阿禾听到身后喧哗之声渐消,终不可闻,知道再也没人能追上了。她一言不发,不惊不惧,反而轻轻笑出声来。

身后的人低沉着嗓子道:“公主殿下,你笑什么?”

阿禾听那声音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她淡淡地道:“我爱笑就笑,与你何干?”

那人有些吃惊,他想吓吓这位胆大包天的公主,于是冷冷地道:“我不高兴就会杀人,你想死还是想活?”

阿禾道:“我当然想活,死有什么好玩?我死了娘亲会很难过……不过,再也没有其他人会在意了……也许皇上会感到有愧于我,会加倍对娘亲好。”那人听她语意凄苦,不禁微微一怔。阿禾道:“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抓我来要干什么?”那人还是没有说话。阿禾又问:“刚才的埙声是你吹得的吗?那是什么曲子?”

骏马带着两人来到一座高崖之下,那人翻身下马,将阿禾也抱了下来,随即拍了几下马背,那马儿吃痛跑远了。

阿禾这时才看到那人正面,但见他大概二十七八岁,满脸青须,一袭锦缎黑衫,气度华贵。他揽住阿禾的腰,使劲拽了拽悬崖下垂落的藤蔓,扶着一根藤条。阿禾只觉得身子一轻,不禁惊叫一声,却见那人抱着自己正往崖上攀爬,他动作伶俐,竟显得十分轻松自如。阿禾慌得挣扎几番,那人冷冷地道:“再乱动弹我就松开手了。”

阿禾一惊,低头看着地面越来越远,觉得一阵眩晕,只怕他真会松手,这么摔下去可就要粉身碎骨了。她惊悸之余,慌乱中反而紧紧搂住那人的脖子。

过了半晌,只听得那人淡淡地道:“公主,你可以松手了。”阿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置身峰顶,四周是万丈深崖,冷风呼啸,明月高悬,愈加清寒。阿禾忙放开手,月色之下,只觉那人的眉眼甚是熟悉,似曾相识,不禁“咦”了一声。

那人一双丹凤眸子盯着阿禾,脸上也极为惊讶,他失声叫道:“怎么是你?”

阿禾问道:“你见过我?你是谁?”

……

寒潭之中,薛秀成猛然睁开眼睛,他苦笑一声,原来自己一直挥之不去的,就只有阿禾一人,当她坐在那土坡上看天,他就已经对她情根深种。

世间一切种种,皆因情生。

那声音又响起来:“薛秀成,你可知今生情之始终?”

薛秀成握紧了拳头:“知道始,却不信终!”

那声音哈哈大笑:“好!薛秀成,那我就带你去看看,你世世代代情缘,是如何终结!”

……

本书完结。薛秀成逍遥梦游身;蚩尤魂归、女魃梦醒;玉青禾与薛秀成最终归途,敬请期待下部《箜篌引之逍遥梦游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