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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有剑化虹

却说江陵皇城之中,悬梁死了位不受宠的才人阮氏,皇上并未上心,令人安葬便算完事了,连这位不知所踪的才人女儿也不再寻找。常常去皇宫德政殿议事的,不再是朝廷股肱大臣,反而是一些方术之士,经常聊到深夜,不问苍生问鬼神。

皇帝陛下这些日子对那口大钟的戒心渐少,转而担心川蜀的形势,自然是因为没能暗杀掉那镇西王虞奇的缘故,好在已经派出亲信赶赴蜀中接替虞奇。那没了镇西王头衔的虞奇就算是暂时漏网,也能给慢慢抓回来,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陛下对此并无过多担忧。他当然不知道派去蜀中接替虞奇的亲信已经被潼川如意居中的一个风尘女子割下了脑袋,也不知道近来收到的密信其实都是出自那女子之手。

最不得宠的皇子宁王使了个瞒天过海之计,将玉禾公主的母亲从宫中接走,送往踏雪阁住下。母女相见自然是万分欣喜,公主没有过多跟一头雾水的阮氏解释,也没有告诉她薛秀成还活着。闲暇之时,公主多是陪在阮氏身边,有时候也会去琉璃苑看望周成成,或是与道士吕七进说说话,总不过是漫无边际的闲聊。

闲来无事,也会向吕七进请教一些武功剑术方面的问题,道士早年曾经教过公主剑术,一直被她称作“吕师父”,公主有问,自然是知无不言。

徐雨生掌控踏雪阁,这些年逐渐侵蚀庙堂,整个江陵依旧静水无波。只是近来,他却是发现了踏雪阁女子的一些微小异常。徐雨生是谋士,心思极为缜密,最是擅长察言观色。公主殿下是皇上的女儿,她自然清楚现在的局势,怎么这位女子不问江陵局势,不问薛秀成的去向,反而比之前淡定很多,总是向吕七进询问一些无关紧要的武学招式?

看似风轻云淡,徐雨生却是暗自惊心,公主殿下在踏雪阁悲痛吐血是真;见到薛秀成的反应是真;初时的眼神温柔也是真。可是这些天,徐雨生却觉察到一些异样,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只是隐隐觉得公主眼神中多出一些坚毅与平静,是那种泰山崩于眼前我自岿然不动的平静。她极力掩饰,越是掩饰,徐雨生越能察觉到异样,也就越是不安。

玉禾公主的心思在变,徐雨生有种不好的感觉,总觉得公主是在谋事。因为公主近来的眼神,和一个人很像,那个人是平川将军,是她的驸马。

这日深夜,徐雨生摊开宣纸,饱蘸浓墨,在纸上写了四个字,放入竹筒蜡封,以独认薛秀成为主的鹰隼传出。

却说御剑山庄,陈抟与没春秋守在山庄禁地深潭之侧。但见潭水翻涌愈来愈剧烈,好似其中将有蛟龙升天。没春秋咋舌道:“乖乖,这潭水中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会真的是那传说中的蚩尤剑吧?这是有多大的怨气,搅和的几乎天地变色?”

陈抟比他镇定许多,他盯着那潭水,淡然问道:“你猜这潭水有多深?”

没春秋想了想,“大约有个百尺?”

陈抟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做声。

没春秋道:“难道还会更深?这……没道理啊。那你说有多深?”

陈抟轻声道:“究竟有多深,我也不知。千尺应该是有了。”

没春秋满脸不信,还拽上一句诗词:“桃花潭水深千尺啊?李白就爱胡扯。”

只听得哗哗然水声大动,陈抟本来是盘膝坐在地上,此时忽然起身,飞掠向潭中茅庐。

潭中,萧玉在窗边凝神望向散发着一股土腥味的水面,御剑山庄老庄主忽然开口,说道:“玉儿,你可知道当年老祖宗萧尺并非老死,而是用他的一颗头颅与潭中蚩尤剑做了一个交易,保我御剑山庄二百年昌盛?”

萧玉有些莫名其妙,转头问道:“爹你说什么?”

他还未完全转过身子,忽然感觉到一阵寒意,猛然见老爹手持一把八岐大蛇剑向自己头颅挥来。萧玉大惊失色,一时间不急细想,身形倾斜整个人堪堪倒地,方避开了萧隼的这一剑。

萧玉半坐着靠在墙上,满眼惊愕:“爹,你怎么了?”

萧隼没有答话,一剑落空一剑又起,直接向萧玉的头颅劈去。萧玉呆呆望着发疯似的萧隼,只见那八岐大蛇剑携风而来,斩向自己脖颈,一剑下来便会要了自己的性命。

忽然之间,似乎一阵狂风,直接将茅庐木门给刮散架了,一人跃至庐中,叫道:“住手!”身形快如闪电,萧隼只觉得虎口巨痛,长剑偏斜脱手而出,飞出窗口没入深不见底的潭水之中。

陈抟轻飘飘落地,扶起几乎被吓傻的萧玉,他看向萧隼,温言道:“萧庄主,虎毒不食子,今日此举似乎不妥。”

萧隼猛然见到此人,也是一惊,他毕竟是在江湖上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油条,很快就安静下来,对陈抟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我萧某人的家事,由不得你一个外人说话。”

没春秋随即进屋,没有看清刚刚那千钧一发的情形,只看见手持八岐大蛇剑的老庄主厉声呵斥陈抟,陈抟身侧的萧玉则是呆若木鸡。

没春秋问道:“这……什么情况?”

陈抟叹道:“姜姽婳让你来拦住老庄主,你却是险些误了大事。若非我提前探知杀机,今日萧兄的性命可就要不明不白交代在这里了。”

没春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朝萧玉摆了摆手,问道:“萧兄,你……没事吧?”

萧玉缓过神来,看向萧隼,语意凄然问道:“父亲为何如此?”

萧隼老泪纵横:“玉儿,你身上流着萧家的血,只有拿你的血祭潭中蚩尤,这把剑才会再回来,才会保我萧家气运不衰,这是老祖宗和蚩尤剑灵做的交易,你不要怨爹……”

没春秋被这一席话震惊的无以复加,陈抟缓缓道:“萧庄主,腾蛇出山势不可挡,两百年前萧尺老前辈的确是与这柄剑做过交易……不过,你可知道为什么是保御剑山庄两百年昌盛?”

萧隼没有答话。

陈抟继续说:“腾蛇并非因为萧尺的头颅才会甘愿被封印。而是因为,当时蚩尤转世还未出现,腾蛇愿意等两百年。现在却是不一样了,这柄蚩尤剑出山后愿不愿意回来,不是萧家人的头颅说的算,而是腾蛇的主人。”

萧隼愕然:“腾蛇的主人,你是说……姓薛的?”

陈抟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其实他也不能确定蚩尤转世究竟是谁。薛秀成身负人神魔三界气运,难道魔界气运便是依托着蚩尤转世的身份?陈抟不敢细思,这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这样的一个人,如今将江湖搅弄的天翻地覆,将来三界如何?身负三界气运,耸人听闻,似乎是一件极其威风的事,可是究竟如何,薛秀成自然是有苦自知了。

忽然之间,惊雷声响,窗外白光刺目,深潭中有一剑化虹而起,直飞千里之外。

却说万鬼窟大山深腹,墓室之中,白发男子琢磨着那地上有个半月牙豁口的脚印,他有些莫名其妙,暗想:“姓姜的娘们究竟想说什么呢?难不成就是走累了停下来歇歇脚?还是说,知道我也来,留个记号耍我玩?”

他凝神思考,全然没发觉糖花妞的神情有些异样,良久,他起身道:“不知道这脚印是什么意思,他娘的姜姽婳是不识字么?不会明明白白写出来告诉老子吗?”

糖花妞忽然道:“薛秀成。”

薛秀成皱了皱眉,回头看向糖花妞:“啊?”

糖花妞眼神木然,看向薛秀成,神色中不再是纯真稚气,反而透着一股子冷峻。

薛秀成心中一惊,顿时毛骨悚然,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从来没有告诉过小丫头自己叫什么名字,她刚刚却叫自己薛秀成!

薛秀成向后退出几步,他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是谁?”

糖花妞忽然一笑:“你刚才不是还在骂我么?”

薛秀成又是一惊,刚才自己骂谁了?他猛然抬头盯着糖花妞,小姑娘脸上冷傲神情实在和一个人像极了,姜姽婳!

薛秀成不禁跳脚骂娘:“姓姜的?你……你不是死了吧?”

被姜姽婳“附身”的糖花妞冷然道:“别废话,你胆子可真大,敢带着这个武功全无的小妮子来墓中,你是不想让她活了吗?”

薛秀成骂道:“去去去,他娘的能不能不要装神弄鬼吓唬人?还我不想让她活了,现在是谁附在她身上呢?你这是哪门子邪术?”

“姜姽婳”冷笑道:“若非我拼了性命出窍神游,这女娃娃刚才就已被厉鬼附身了。”

薛秀成骂道:“她手中有凤凰胆,哪个东西敢近身?也就你了。三魂七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二为地魂,三为命魂。其魄有七,一魄天冲,二魄灵慧,三魄为气,四魄为力,五魄中枢,六魄为精,七魄为英。我大致知道了,你在这小姑娘身上的是天地两魂和气、力、英三魄。其余几魄呢?不会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吧?”

“姜姽婳”轻声道:“看到地上的脚印了?”

“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