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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巴山派是你的

杜秋山淡然道:“我死了,你就能出去了。”说着抽出一柄短剑,刺向自己。

荆棠大惊,那一瞬间,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攥住了杜秋山的短剑,鲜血流到了杜秋山的手上,他惊道:“荆棠!快放手,你做什么?”

荆棠哭道:“不行,我不能叫你死。”

杜秋山叫道:“你先放手!”

荆棠松开手道:“师兄,你不能死。”

杜秋山望着毫无城府的女子,他轻声道:“待会我身上的毒若是发作了,只怕我会……”

荆棠拿下了他手中的短剑,远远抛开,她伏在杜秋山的怀中,哭道:“师兄,让我救你,我不能叫你死。”

……

那天晚上,一切都不一样了。酆都的那个院落冷冷清清,杜秋山独步走到内院,见荆棠房中还闪着烛光。杜秋山踌躇几番,上前敲响了房门,轻声道:“阿棠,是我。”

荆棠一怔,半晌方道:“师兄……请进来罢。”杜秋山道:“不用了,我来告诉你,我们该走了。”荆棠没有说话,她的影子投在棂纸上。她起身来到门边,影子渐渐清晰。“吱”的一声,门开了。

她望着杜秋山的眼睛,说道:“我不会回巴山,不会再见我爹。”

“你恨他?恨他把你推给了我?”

荆棠转过头不去看他。杜秋山见她这般,心中莫名起火,他解下佩剑,道:“阿棠,我再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么一剑杀了我,从此你就自由!要么随我回去,从此受缚于世俗礼法!”

荆棠泣道:“你知道我不会杀你,何苦要逼我?”

杜秋山道:“路是你自己选的,你要想清楚。”荆棠不言,杜秋山轻轻抱住她,柔声道:“阿棠,你我自幼相识,我不求你能立刻忘了薛秀成,可是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如果你以后都要郁郁寡欢的生活,我宁愿你现在一剑杀了我……”荆棠怔怔地听着,眼泪又一次喷涌而出。

那日,一辆马车驶出酆都城,雨点飘荡在天地间,荆棠掀开车帘,望向远处的五层山,心中默念着薛秀成的名字。

杜秋山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道:“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千万不要恨我……不,不会的,你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我因此违背了为人的准则,准备随时背负起骂名。你要明白,不管我做过什么,我对你的心意始终如一……”

……

雨中的荆棠凄然一笑,她望着怀中的杜秋山,轻声道:“后来,我们回到巴山,我爹却已经不知所踪,再后来,我才知道,那日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你和酆都城主做的交易。我所听到的,不过是酆都学舌鬼模仿我爹的声音,可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难道真的要一走了之?本来,我已经原谅你了,可你为什么还是错下去,为什么要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更多的却是无奈。

一滴温热的泪落在杜秋山的脸上,杜秋山缓缓睁开眼睛,叹道:“阿棠,别哭。”

荆棠声音颤抖:“师兄,不要走。”

杜秋山的声音也在颤抖,他抬头望向雨中撑伞的薛秀成,苦涩一笑:“你回来了,我的报应到了。”

薛秀成叹道:“杜秋山,你我之间血债血还,本来没什么道理好讲。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你是至情而无情之人,其实我也差不多,唯有一点,我不会对身边的人动心机……你娶荆棠为妻,却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派付秋实杀我,却不能完全信任他。”

杜秋山长叹一口气,他轻声道:“我想看看雨。”

荆棠没有抬头,只是对薛秀成冷声道:“把伞拿开。”

薛秀成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默默收起了伞。

杜秋山望着千万滴雨从天而降,他伸手接落雨,叹道:“阿棠,你看这落在我指缝中的雨,多像你。曾经我也拥有,最终却还是失去……”

荆棠怔怔地看着他逐渐涣散的眼神,心中如有一根针,在不急不缓地扎着,她终于没有了眼泪,抱着杜秋山冰冷的尸体,雨中枯坐。

薛秀成忽然间有一丝恍惚,那年上元灯节,也有一个女子就这样抱着他冰凉的身子,远处烟花灿烂,她在阑珊处哭了一夜。

他叹息一声,看着衣衫尽湿的女子,“荆棠……”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还是无话可说,这女子一生的不幸,与他薛秀成脱不了干系。

荆棠抬起头,看着这个脸上不再有轻浮笑容的男子,她淡然道:“薛秀成,杜秋山的债已经还清了,你可以走了。”

薛秀成沉默良久,没有动身。

荆棠冷笑:“怎么?平川将军还有何赐教?”

薛秀成道:“当年老掌门有句话,让我转告你。”

荆棠一怔,“你说什么?你见过我爹?”

薛秀成点了点头,说道:“并非是我推延不愿告知,只是老掌门有遗愿,要我在杀了杜秋山之后告诉你……没想到很多事情你却自己查到了。”

荆棠嘴角抽搐,颤声道:“当年你没杀他,是因为我?怕我误会,怕我挡你去娶赵玉禾?”

薛秀成看着女子,轻声道:“荆棠,当年的薛秀成喜欢拈花惹草,为人轻狂无知,行事浪荡不羁,是十足的纨绔子弟。如今回首,诸多过错悔恨不及,却也无可挽回……在此向你赔罪。”

荆棠没有说话,只是冷笑。

薛秀成又道:“你不原谅我,是情理之中……”

良久,荆棠开口问道:“我爹……让你告诉我什么?”

薛秀成道:“巴山神农壁,月圆夜有仙人舞剑之影,你可在子时去弄影崖,站在一处形如大锅的石坑中观剑。”

荆棠“哦”了一声,似乎有些失望。

薛秀成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早就知道了。刚才有一瞬间,我察觉到你身上气机流传不下五十里,想来已经是武道小宗师的境界了,当与那探梅郎不相上下。这么多年,你学仙人剑,却又辛苦隐藏气机,这是为什么?”

荆棠笑了笑,“为了有一天,我可以不受别人的控制……现在看来,似乎还是不行。”

薛秀成温言道:“从此,再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左右你的想法。”

荆棠一怔,她感到一种陌生的郑重。

薛秀成继续道:“当年,我在迎娶玉禾公主的路上遇到老掌门,当时他身受重伤,从巴山向南而逃,我见到他时,老掌门已经神智恍惚……”

……

当日,他扶起那个奄奄一息老人,只见他脖颈处两个黑色的牙印,轻轻一按,便出腥臭黑血。老人浑身发黑,气息微弱,早无回天之力。

当时的平川将军扶起巴山老掌门,老人抓紧了他的手臂,将杜秋山的不轨之心,巴山派的重大机密断断续续都告诉了他。

……

薛秀成扶起跌坐雨中的荆棠,道:“我之所以迟迟没有杀杜秋山,是因为我知道,杜秋山与酆都城主做的交易是什么。他为了得到你,甘愿不得好死,甘愿死后灵魂永留酆都………”

荆棠轻声道:“说这么多,你还是杀了他。”

薛秀成无奈一笑:“我不杀他,自然会有人杀他。何况他还要杀我,你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任人宰杀的性格。”

荆棠问道:“接下来,你要收下巴山了吧?”

“巴山派是你的。”

荆棠点头道:“有传言说,川九宗的宗主苏青也是你的人,这么看来,一个小小的巴山,自然也就不入你眼了。”

薛秀成微微叹息,女子生气刻薄起来,往往是没道理可讲的。想了想,他道:“也对,连苏青都是我的人,你巴山派自然我就瞧不上眼了,现在巴山,最有资格做这个领头人的,是你荆棠。”

话说完,他身后负剑绕蝶就开始颤鸣,显然是在抗议“连苏青都是我的人这句话。”薛秀成自知失言,不得不尴尬一笑,伸手拍了拍剑匣。

荆棠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笑意,她冷声道:“怎么?你是想让我做你的牵线傀儡?鹰犬走狗?”

薛秀成叹道:“我像这种人?”

荆棠没有言语,显然是默认。昔年平川将军府门客三千,鹰犬走狗更是多如牛毛,不知有多少江湖人挤破头想要为平川将军效力,只可惜没那个本事。

薛秀成笑了笑,说道:“你放心,巴山派是你的,这是你的地盘,我单枪匹马,就算是那天下第一,想来这里占地为王,只怕也不容易。日后,只要你别跟我对着干,我就谢天谢地了。”

荆棠轻声道了一个“好!”字,就不再言语,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女子心思难懂,薛秀成却是个通透人,他心中一暖,这女子下逐客令,多半是为他着想了。

巴山掌门身死,再迟一会,怕就走不了了。

薛秀成温言道:“这里的事情,我会让云安的黄将军帮你处理,你放心,巴山派绝不会乱。”

女子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薛秀成道:“我会去酆都……那酆都城主与你有渊源,不过你不必插手,我是为了另一笔交易去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