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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高中(四)

咸宁温泉是个远近闻名的旅游风景区。那儿有个荣军疗养院,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伤员治病和疗养的地方。

一天,秋风送爽,万里无云。学校组织我们去温泉旅游。我们同学分乘几辆敞篷汽车直向目的地驶去。

农民积极贯彻执行国家粮、油、棉统购统销政策。

一路上,我们的车子只能缓慢而行,因为沿途送公粮、卖余粮的农民络绎不绝。他们有的用箩挑,有的用独轮车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路上飞扬着欢声笑语。

在温泉我遇到了辣儿。

辣儿很聪明,模仿能力特别强,除讲本地话以外,还会讲武汉话、湖南话、崇阳话…人们常要她模仿某人的说话声,她都模仿得微妙微肖,引得人们捧着肚子笑。

辣儿的父亲是酿酒的。由于她从小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酒量特别大。她有着同男孩一样的性格,攀树、游泳、说粗话,所以人们都叫她“辣儿”。

人们都说辣儿爱打抱不平,是个好心肠女孩。这话一点也不夸张,我曾经就听说,她用酒灌醉一个“税官”,解脱一位老人的故事。

有一次,一个腰间挎着合子枪,老百姓称之谓“打厘金”(税官)的大胖子,坐在辣儿家门前“守株待兔”。

不一会,一位瘦老头,拖着沉重的双脚,边走边敲着手上的小铜锣,漫不经心地来到辣儿家门前。

瘦老头肩上挑着担子。担子一头的谷箩上面有只筛子,筛子里有两、三斤“打糖”(乡下人用大米加麦芽熬成的糖);另一头的谷箩里是四、五斤稻谷。稻谷是他走村串户,用“打糖”从孩子们那儿换来的。

胖子见到老头,一把拉住,说:“拿钱来完税!”老头说:“孩子们是用稻谷换糖,我这里没有钱。”胖子说:“不纳税就别想走!”。老头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站在那里。辣儿在一旁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正在这时,辣儿的母亲唤家人吃饭。辣儿的父亲见胖子坐在门前,也只好顺便叫他一起吃点饭。

辣儿的父亲从酒缸里舀来一大碗酒,摆在饭桌上让大家随意喝。

胖子自斟自饮,一杯又一杯。辣儿看出胖子“好酒”,心里有了主意,于是又从酒缸里舀来一大碗酒。

辣儿先给胖子的杯子斟满酒,再将自己杯子加满,说:“来,我敬你一杯。”,说完,一口把酒干了。胖子心想:小小姑娘能喝什么酒!于是很不在意地端起酒杯来了个“底朝天”并回敬辣儿的酒。辣儿很干脆地接受了。辣儿心里早就有底,又劝胖子喝了一杯。就这样你来我去,两大碗酒干了。眼见胖子看人的眼睛眯了,说话的舌头卷了,语无伦次了。辣儿见时机已到,当胖子又要向她敬酒时,便乘机说:“我接受你的酒可以,但你要答应我,让门前的老头走。”胖子连声说:“可以!可以!”。

辣儿连忙走到门前,高声对老头说:“老人家,这位‘税官’叫你走。”瘦老头站在那里半信半疑。但当他仔细看了看辣儿使劲递过来的眼色时,便急忙挑起担子,离去。

现在面前的辣儿,是一个文静的大姑娘。她穿着一身黄色军装,上装外面还套着雪白的护士服。头上没戴帽子,短发仅仅盖着两耳。在黄军装和白外套的映衬下,圆圆的脸蛋,显得又白又红,一双眼睛水灵灵,两个深深的酒窝,微微一笑,像两朵盛开的鲜花。充分显示出青春的美丽。

辣儿告诉我,她现在的名字叫周惠青,在汀泗完小毕业后就辍学在家,参加了官塘区人民政府组织的妇女宣传队。

她说的是实话,我两次假日回家:一次是在汀泗完小听同学说,她在那儿上学,但我没见到她本人;另一次是春节,我见她和宣传队的妇女们在镇上表演“打花棍”,宣传“婚姻法”。她没发现我,我见她正在表演,也就没向她打招呼。

当时农村土改进入了“复查”阶段,村村都有头上戴着灰色八角帽,身上穿着灰色衣、裤,只不过男同志是中山装,女同志是列宁装的“工作组”。身穿列宁服装的女同志,天天带着周惠青走家串户,宣传“土改法”、“婚姻法”。

周惠青的祖母“七妈”,在土改时被划为地主份子,经常被土改工作队和农民协会拉去斗争。周惠青没有参与祖母的剥削,也没有享受地主的剥削生活,人民政府的政策是“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重在表现”。所以吸收她加入了妇女宣传队,并保送她当上了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

早上来时,晴空万里,可一到下午就下起了麻麻小雨。领队老师决定带我们提前返校,如果不走,那么多人,晚上住宿就成了大问题。

大家只好冒着小雨爬了上车。

我站在车中间,被周围的同学包围着。

车子刚一发动,我就听见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答应了一声,忙从人群中探头向车下看。

周惠青仰头望着车上,额头上几根头发贴在脸上,我不知道那头发是汗湿了的还是被小雨淋湿了的。她举起手上的雨衣,交给站在车斗傍边的一位同学。

我接过那位同学递过来的雨衣,转过头去,想再向她作个道别,可是车子已经开动了。

我见她站在路旁,不停地向我们这离去的车子挥手。

没想到这是我和她的最后一面。

小雨越下越大。同学们帮助我把雨衣穿在身上,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我发现,同学们这时非常羡慕我。

回到学校以后,我和周惠青互相通过几次信,她很羡慕我的学生生活。她说她如果有机会还是要继续去上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