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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1)

就在两日后,一直不过是打打停停的北蛮,忽然大举增兵。

陈继率守军与之对抗,颇为艰难。

当夜,正值双方激战之时,忽然有小队人马突击城门口,杀了守卫的兵士,大开城门,北蛮军队一涌而入,城中顿时混乱四起。

钦差梁霈,历来不过是朝中文官,何曾见过这等阵势,吓得直往营帐中躲。

可就在他退入帐中之时,颈上忽然一凉,他转头,看见的是把明晃晃的尖刀。

“救……”刚喊出一个字,他的嘴已经被堵住,很快被捆绑成一团。

“鸣哨,让弟兄们立即撤。”那人命令身后的属下。

梁霈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沈家军的千都统沈齐。

他们说撤,莫非是……梁霈胆战心惊,而他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

他被沈齐倒拎着离开,来到营地的东南角,这里已聚集了大批人马。

沈齐手一挥,立即开拔。

“站住。”陈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沈齐策马转身,将梁霈挡在自己前面,对陈继冷笑:“如今钦差大人可是我们的免死金牌,将军若是执意追赶,那大人的命可就是送在您的手里了。”

他的手一紧,梁霈顿然被扼得喘不过气来,向着陈继胡乱挥舞着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陈继便也真的勒住了马,就这样看着大军向南窜逃而去……

当军中急报传回都城,萧覆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你们看看,啊!你们看看,这些叛徒可真了得,对外通敌,放北蛮入关,对内谋反,胁持钦差大人,他们到底是想做什么?”

“皇上,”王尚书出列,一脸迟疑之色:“看他们去往的方向,像是定王所在的南祁。而且据称,南祁周边,亦已集结起军队,等待与此股叛军会合。”

萧覆如同骤然遭受重击般,跌坐在椅子上:“朕对三弟不薄,即使当初他战败而归,朕仍给了他最好的封地,年年拨款行赏,为何……为何他还要这般对朕?”

殿上臣子,对定王皆是一片斥责之声,连原本对他死忠的几人,亦不敢为之多一句辩白。

沈南廷在此刻,缓缓滑着轮椅,来到大殿正中央:“如今内外交困,谋反之人狼子野心,若皇上还信得过微臣,臣愿前往北疆,助陈将军一臂之力,将外敌撵出国土。”

“南廷。”萧覆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便再未说话,最后缓缓点头:“好,便由你去。”

“谢皇上。”沈南廷深躬行礼。

一旁站着的王尚书,眼神复杂。

待散朝,沈南廷出了殿门,停滞半晌,终于还是吩咐身后的小厮:“送我去御书房。”

当内侍通报沈南廷求见,萧覆沉声道:“传。”

沈南廷进来,一个在玉阶之下,一个在龙椅之上,默默对视了许久。

“也许这一去……”沈南廷苦笑,率先打破沉默。

萧覆走下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多谢。”

“皇上,”沈南廷声音低沉:“临走前,我想再见一次允儿,见一次……她。”

“好。”萧覆沉沉一叹:“其实朕要怪你的,要谢你的事,都太多,都分不清对你是恩深,还是怨重。”

沈南廷抬头,望着他淡笑:“此行出征,我未必还能再回来,你我便从这一刻起,一笑泯恩仇如何?”

萧覆微怔,随即释然而笑:“就依你所言,自今时今刻起,过往一切再不提。”

那一日的午膳,萧覆摆酒,与沈南廷痛饮。

过后,沈南廷便留在寝宫,陪了允儿一个下午。

对于这个孩子,沈南廷一直有种特殊的感情,愧疚,疼惜,只恨不得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给他,补偿他。

当初从那场劫难中醒来,明知不该说,却还是对萧覆说了一句:“一定要善待那个孩子。”

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长大,有人疼爱,有人宠。

如今好了,他终于能得到父母完整的爱,再无缺憾。

“允儿。”沈南廷张开手,将他抱入怀中:“你要永远这样开心,好不好?”

“好。”允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舅舅也要开心。”

“舅舅,嗯……舅舅就要走了。”沈南廷拥紧他。

“你去哪,什么时候回来?”他仰起脸问。

沈南廷看着他天真的神色,轻轻一叹:“舅舅去打仗,等打走了坏人就回来。”

“那你要早点回来,不然我太想你,会哭的。”允儿扁着嘴,仿佛从现在起,便已开始想念。

“舅舅也希望能回来,一直看着允儿长大。”沈南廷笑了,和他额抵着额,眼中有隐约的水光……

一直陪着允儿到了晚上,沈南廷才离开,小顺子亲自推着他到了洛水榭的桥头,跟守备的侍卫低语了两句,他们闪开放行。

“我自己过去吧。”沈南廷对小顺子颔首。

“可这桥……”小顺子有些犹豫。

“没事,我自己能行。”沈南廷笑了笑,独自滑着轮椅,过了那长桥,来到庭院之中。

绿萼见了他,讶异万分,赶紧进去告诉楚鹂。

她愣住,随即起身冲了出去,看见那个月白的身影,正在廊间等待。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他望着她,笑容温润如玉,却又被昏黄的灯影,映出些悲伤。

“你要去哪?”她哑声问。

沈南廷没有回答,只将轮椅滑得离她近了些,静静地凝望她,仿佛想将她的样子,刻进心里带走。

楚鹂的眼泪渐渐涌了出来,却也知道,在外人面前不能失态,推着他进了内室。

进门的那一刻,她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不要哭。”

她的泪滴了下来,落在了他的肩上。

他缓缓抬起手,覆上她的手:“楚鹂,你今后,一定要幸福。”

“你不要对我说这种像生离死别的话,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干什么?”楚鹂哭着吼出了声。

“沈家军在边疆起了叛乱。”他到了此刻,也并不瞒她。

楚鹂一愣,脱口反问:“你并没有参与,对不对?”

“是。”他点头。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

他望着她莞尔:“你为我操的心还真不少。”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楚鹂嗔道:“如今情势危急,此行该有多危险。”

“沈家开的局,自然该我去收场。”沈南廷的眸光变冷:“也的确到了恶战一场的时候了。”

楚鹂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去意已决,许久,站起身来,低低地说:“当初我跳幻境时,你不在场,今晚就让我为你独舞一曲,权当送别吧。”

沈南廷微怔,随即从怀中,取出乌苏:“好,你舞,我和,共谱此曲。”

裙摆翻飞,莲步生波,舞者倾城。

平调悠缓,起落跌宕,奏者入梦。

一曲终了,两两相望间,各自心中怅惘。

沈南廷凝视着她,许久许久,才眷恋地开口:“我走了,保重。”

“保重。”她走上前,深深地拥抱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回来。”

他低低地答了一声好,拍了拍她的背,缓缓退开。

她将他送出去,站在廊间,远远望着他,滑着轮椅,去往桥的另一端,泪水将视线,模糊成迷离的雾,几乎快要看不清他的背影……

次日早上,沈南廷启程前往北疆。

萧覆这次没有送行,只派人送来了御制的马车。

他没有拒绝,谢恩上车,一路前行到城门口,却忽然有人冲到道路中央,拦下了他。

竟是锦鸾。

“我要随你去。”她一脸坚定。

“别胡闹,快回去。”沈南廷冷下脸来低喝。

“你若不带我去,那你便让这马车从我身上碾过去。”她倔强地看着他。

沈南廷咬了咬牙,命令随行侍卫:“将她拉开。”

可锦鸾却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刀,抵在了自己脖子上:“谁过来,我立刻自刎。”

“锦鸾你不要任性。”沈南廷无奈:“去边疆打仗并非儿戏,你一个女人家去做什么?何况此次境况危急……”

“无非是一死。”锦鸾仰起脸望着他,眼中已有泪光:“我就是想陪着你,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行么?”

沈南廷心里一震,再说不出话来。

这时,王尚书也已策马追来,见此情景,吓得倒抽一口冷气:“鸾儿你……”

锦鸾转向他,哭着跪倒在地:“爹,原谅女儿,不能在您和祖母面前尽孝了,可我得陪着南廷,不管怎么样,我都要陪着南廷。”

“鸾儿啊。”王尚书止不住老泪纵横,转过脸来对着沈南廷:“你就带她去吧,否则她……”

沈南廷最终,低低说了句:“上来吧。”

锦鸾给王尚书重重磕了三个头,上了马车。

当帘子放下的那一刻,沈南廷沉沉叹了口气,锦鸾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再也不肯松开……

而此时,宫中的梁姵姵已由家人传信进来,得知父亲被叛军掳走,吓得直奔御书房,哭哭啼啼地求萧覆救梁霈。

“爱妃也莫要太焦虑。”萧覆温柔地扶起他:“叛军既是要以梁大人为挡箭牌,那么暂时他定会安全无虞,何况他们明知你如今深受朕的宠爱,更会忌惮三分,不至于有事的。”

听得萧覆如此安慰,梁姵姵好歹心安了些,她现在一是担心父亲的安危,二也是怕父亲真出了事,自己也会跟着失势。

又借此机会撒了会儿娇,她告辞离开,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拐上了途径洛水榭的那条路。

远远望着那座矗立在水中央的幽静庭院,心中的妒恨又如毒蛇般窜起,她想起上次那件事,不觉气愤难平。

无论最后龙玺偷到没偷到,她该做的事总是做了,那么信中人答应她杀了莫嫣落的,为何迟迟不动手?

而就在那天傍晚,如她所愿,洛水榭真的出了事。

初时一切平静,湖面倒映着夕阳,一片暖黄。

小舟也如寻常一样徐徐滑动,那老者仍是拿着竹竿,打捞漂在水上的树叶杂草。

可就在船离楚鹂的窗口仅有数丈之时,那老者一手仍握着竹竿,一手却从怀中,掏出一把火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向房屋。

只听得轰地一声响,那窗帘已经烧了起来。

此时的楚鹂,正坐在床边喝药,当帘子燃起的那一刻,绿萼迅速反应过来,拉着她跑了出去,其他的内侍宫人,也是慌张地逃出屋外,侍卫也从桥那边冲了过来。

可今日顺风,火势很快窜开,即使多人救火,楚鹂居住的这一头,仍是烧了大半。

绿萼护着楚鹂,站在庭院边上,看着这一幕,直呼好险。

楚鹂却眼神沉郁,她已猜出此事为何人所为,又为了何种目的。

当屋梁垮塌下来,砸在廊中一声巨响,她忽然哭了出来:“好可怕……为何我已经这样了……还是会遭遇祸事?”

绿萼一怔,转过脸去看她,只见她目光一闪,便也配合着抽泣不止。

“我要见皇上……我一定要见皇上……”楚鹂的身躯慢慢软倒在地上,似是已支撑不住。

侍卫首领见势不妙,忙去御书房禀报。

萧覆在听闻洛水榭起火的瞬间,神情突变,沉声问:“她怎么样?”

“娘娘受此惊吓,痛哭不止,一定要见您。”那人小声回答。

萧覆的手在桌下握成拳,又松开,最终站起身来:“走。”

当他来到洛水榭时,楚鹂正半瘫在绿萼怀中,一见他,立刻泪如雨下,扑过去抱住他的腿:“皇上,一定是有人想杀我,您救救我,不要把我关在这里了好不好?”

萧覆慢慢地弯下腰去,扶她起来,就在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的那一刻,她抬起头与他对视,眼神间,电光火石地一闪。

“你是有罪之人,知道么?”萧覆的声音阴沉。

“臣妾知道……求您念在曾经的情分上……救臣妾一命。”她痛哭着哀求。

“皇上。”绿萼也跪了下来,给萧覆叩首:“娘娘原本就虚弱,再经不起刺激,求皇上怜悯娘娘,哪怕是看在小殿下的面子上……”

萧覆叹出一口气:“好,看在你对允儿是真心疼爱的份上,朕今日格外开恩,放你出这洛水榭,可若你不知悔改,朕定当严惩。”

“谢皇上隆恩。”楚鹂又哭又笑,神色极为可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