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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靡开尽花事了(四)

银色宝马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桑青开车的技术还算好,就是认路的本领较差,这车是霍思睿替她备的,也就为了她能出入方便。

竟然会是在同一个地方,季瑾航果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桑青心焦,方才电话中,季瑾航清冽的语气使她的心暗暗揪紧,她都些许害怕,倒也不是担心尹曼柔,就是怕季瑾航为了她,做了错事。

她迫自己凝神开车,恐一时分心,让自己出了事,她是真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了,为了那两个男人,她都得好好的保重自己。

全神贯注中,她丝毫不觉后面有一辆车紧跟其后。

终于到达目的地,此处丛林遮蔽,四下荒无人烟,她往前走了几步,远远就见有人立在那里,定眼一看,是季瑾航,他也看到她的身影,快步的跑到她面前,面容焦灼,略含怪责。

他问:“让你别来,你怎么还来?”

她脖子微微伸长,眯起眼睛瞄准石屋的方向,暗自吸了口气,小心翼翼的问:“你把她怎么样了?”

他的面容平静完全看不出情绪,淡淡道来:“你放心,我有分寸!”

桑青叹息,说道:“算了算了,放过她吧,冤冤相报何时了。”

季瑾航伸手按住她的双肩,她微微一颤,扬眸望他,他温暖好看的眼神深藏隐痛,稍稍加力扣紧她的肩,低沉道:“我一早就知道是她伤了你腹中的胎儿,当时曼依在弥留之际,惊闻此事后,央着我一定要放过尹曼柔,桑青,我一直欠了曼依的,但我都不曾想过,我要还她的,竟然是我们的骨肉。”

“那件事我压了下来,我逼着自己饶恕她,你那么沉迷琼瑶剧,你最爱还珠中紫微那句话:人生最大的美德是饶恕,你总是这样说,我也沾染了些许,真的饶恕她了,竟不想——————她却是变本加厉,居然对你使用那种手段,她屡教不改,我给了她机会,她非但不珍惜,反倒一次一次以曼依作挡箭牌,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他忽将她拥入怀中,下巴磨搓她的头发,喉结轻轻颤动,说:“桑青,我其实当然早就该有防备才是,怎会让你——————让你承受那些呢,我该死呵。”

他的气息依旧醇厚,像是久违的温柔,桑青不由自主的抬手环住他的腰,她只想好好的安慰他,让他不要对她心怀内疚,其实,她过得挺好的。

她的唇若有似无的扫过他的脖颈处,带着热荡的呼吸,他身子都绷直,她轻声说:“瑾航,没事了,真的,我现在过得还挺好的,你别内疚,听我的,放过她吧,她有了身孕,如果太折腾的话,会不保的,那种痛苦我受过,何苦强加于她的身上,算了算了——————哎”

她一连迭的说着算了算了,仿若散发无尽的疲倦,头埋入他的脖颈处,轻轻的蹭动,既而发出微不可闻的低叹。

他缄默,闭目享受她的亲昵,有句话一直堵在喉咙口,想说又不敢说。

两人的思绪都在漫无目的的行走,于此时,身侧飞快的越过一道身影,动作宛若矫兔,待到季瑾航反应过来,她早已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他倒没有追上去,因为他在抬眸的一瞬间,看到霍思睿出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的手还搭在她轻细的腰上,她深陷其中,头依然埋在他的脖颈处,恍惚若梦。

霍思睿踏步自他们的身侧经过,眸光扫过掩着脸的桑青,顾自嗤笑一声,举步向前。

“霍思睿。”季瑾航出声叫住他,他步履平稳,身形挺立给人无法撼动的感觉,他顿了顿步子,微侧头。

桑青心一抖,猛然抬头,正正迎上他的眼神,尖利如屋檐凝结的冰,她的嘴唇轻嚅,思睿————

他咧开唇角,似在笑,似在嘲讽,应是讥讽自己,适才望向季瑾航,语气淡然:“柔柔,你想给她什么样的结局?”

他问罢,随即再次轻嘲一笑,转向桑青,问:“噢,对了,我不该问他,决定权在你手上,不是吗?桑青,你说过,季瑾航一旦决心要做的事,任是谁都无法阻拦,那个谁,你没有包括你自己,你应当是例外吧。”

她默然,心想,他是不是认为季瑾航这样做是因为她的支使,她拥有最先知情权,她没有预先告诉他?那如果真这么想的话,她亦无话可说。

不知为何,今天的思睿很喜欢笑,他嘴角裂开笑纹,说道:“桑青,无论你是怎样的选择,总会有一个人,在原地等着你,即使是无法修成正果,依然无怨无悔等着,我近几年也在总扪心自问,你身上到底是哪点吸引了我,让你对你死心踏地,无法自拔,终于——————我才懂得,我对你的爱停留在十八岁那段美好的记忆中,那时候的你纯洁若阳光,坦坦荡荡,是站在阳光下的人,如今的你——————偶尔将自己晾在背阴处,我若是不经意的话,总是看不到,看不到!!”

心底像是有巨凿狠狠的砸下,她听到心底支离破碎的声音,正午的阳光刺眼火辣,她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眯着,泪腺发达,喉间干涩涩的,如同被沙石堵住,她要哭,又要笑。

思睿还是当年的思睿,她却不是当年的莫桑青。

莫桑青,莫伤心——————

她头次如此的憎恶自己的名字,就像现在,她厌恶头顶上的太阳一般,他的话对于她,是一种控诉,一种惋惜,是他内心的剖白,她没料到,原来思睿跟自己在一起,也很累。

那么,造成这一切的是谁是谁呢?

心魔作祟,她将这发生的一切归咎在霍太太身上,都是她,导致这一系列事件的发生,是她亲手毁掉自己的幸福。

她不能让她如意,决不能!

桑青一把推开季瑾航,清冷一笑,说:“是啊————我现在就让你看看我背阴的一面,思睿,你还可以回头,你还有机会。”

话音一落,她提着气,朝着石屋的方向飞驰。

她当时被囚在二楼,她清楚的知道在那里位置,三两步上了阶梯,门早被推开,她风一样的卷入,直直的定在尹曼柔的面前,她双手被反剪,嘴里还塞着布条,待看清她,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嘶叫声,泪水哗然,面容一踏糊涂,妆早已掉,形如丑怪。

一旁的霍太太,早被人钳制住,无法动弹,只能听到她撕心的叫声,喊着:“柔柔,柔柔。”

情真意切,最原始的亲情。

她早就失去了,那么早那么早,爸爸被她害死了,妈妈被她气死了,奶奶也是,因她身体不好,她看来是天降灾星,还真是祸害呢。

季瑾航说的对啊,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她双目充红,面前的尹曼柔面容虚白,眸子还央求似的看着她,突然间,后面有巨大声响,桑青看到她的眼眸一亮,仿若是遇着救星一般,嘴里发出呜咽的声音,她心底冷笑,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她扬起手,朝着她的脸孔就是一巴掌,再扬起手时,手已被人用力的捏住,力道异常之重,她接触到他愤怒的脸,她挣了挣,对他叫道:“这个女人,就是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霍思睿,你说过要替我讨回公道的,你的公道呢,就因为她怀了你的孩子,你就心慈手软了吗?你就把将对我所做的一切抛诸脑后了吗?啊————你说啊,你倒是说给我听听。”

她言语疯狂,泪水甩落,咬着唇瞪他,嘴唇动着:“说呀————说呀,因为我不再是当年的桑青,因为我变坏了,所以你觉得无法再爱我了,是吗?你也不会再在原地上等我了,是吗?是这样吧。你的尹曼柔清清白白,从来都是你一个人的,我不是,我还属于其它男人,我水性扬花,我甚至人尽可夫,是吗?”

她眸中惊痛,泪眼朦胧,都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这个石屋冷如冰窖,四周都是忧伤的歌,包围着她,笼罩住她,以至于,她是什么时候,被季瑾航拉到自己的身边都不知觉。

直到,她似乎看见尹曼柔被撕开布条,被松开强索,然后是霍思睿轻轻的扶住她,离开她的视线。

刹时间,她的神经被扯动一般,整个如同脱缰的野马,冲出门口。

尹曼柔半身都倚在霍思睿的身上,她细白的手环在霍思睿的脖颈处,桑青的眼球被刺痛,叫了声,霍思睿,自己在一旁喘气。

霍思睿止步,回身望住她,眼神阴霾深种,欲言又止,桑青的泪水一面不受控制的流着,一面紧紧相逼,她对他说:“你带走她,我们之间的故事就结束了,你懂不懂?”

她是一只垂死挣扎的野兽,呜呜作泣,舍了尊严,在祈求他不要离开。

瘫在她身上的尹曼柔眼神微张,嘴唇贴在霍思睿的耳边,欲语还休的样子,无不刺激桑青的每一分思维。

霍思睿久久没有回答,她扑上前,合力一把推开霍思睿、霍太太,她在一瞬间纠集了臣大的能量,一股摧毁的力量,将霍思睿与尹曼柔硬生生的分开。

尹曼柔失去了依附力,身子摇摇欲坠,她的身后是阶梯,她身形不稳,啊啊啊的叫着,手向前伸着,祈求支援。

桑青离她最近,季瑾航在她身后,也紧着步子上前要拉住尹曼柔,速度比桑青慢了一拍,桑青伸手就握住她的手。

天可作证,她当时只是想分开霍思睿跟尹曼柔,天也可作证,她这一刻,是要拉住尹曼柔,不让她坠落。

她虽有毁灭的决心,却不抵尹曼柔玉石俱焚的狠心,她可是要拉着桑青同归于尽啊,用力一扯,要她与她一齐坠落下去,她却不想,季瑾航早已反应灵敏的抱住桑青,将她稳住。

于是,在众人的观瞻下,尹曼柔如同一只断翼的蝴蝶,跌落阶梯。

她的惨天惊叫,夹杂着霍夫人的肝胆俱裂的惨叫,“柔柔,啊,我的女儿,我可怜的孩子。”都似雷电劈在她的身上。

她眼前一片炫白,在临晕前,她清楚的望见霍思睿慌恐的神情,望见他跑下楼梯,抱起尹曼柔的身子,叫她,尹曼柔的身下一滩血。

她的孩子一定是没了。桑青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