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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钟花

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

他没有奢求 ,只要快乐,不要哀伤。

时钟花——我来给你一个家。

周六早上八点,沈糯站在民政局门口等阮析臣,说不忐忑是假的,她仍旧怀疑他是在开玩笑,却也期待是一场玩笑,她也许就不用做这么胆大包天的事了,毕竟是二十几年一直以孝顺懂事的原则做着父母要求她,期盼她做的事,未曾有过半点忤逆。如今却要偷出户口本,跑来私自结婚,还是很害怕的。

正走着神,一阵车笛声惊的她回了神,阮析臣倚在车门上,朝她招手,沈糯呼出口气,磨磨蹭蹭的挪到他跟前。

阮析臣见她那磨蹭劲就乐了,待她一走近就握住她的手,发觉她手指冰凉,手心冒汗,就皱着眉问,“怎么了这是?”顿了下,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说,“你昨晚还真没告诉你父母,这是吓的?”

沈糯摇摇头,犹豫着问,“阮析臣,要不咱再考虑考虑?”

他眉皱的更深,“反悔了?”

“不是,我就是有点怕我妈知道后的反应。”

“昨我送你回家后,就说要和你一起上去和你父母说的。你非不让。”

沈糯露出愁苦表情,“我妈不会同意的,打草惊蛇的话,连偷着结婚都没戏了。”看着阮析臣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她更是加重语气,“真的,我前几天还相亲呢,冷不丁的冒出你来就说要结婚,我妈不可能同意。”

阮析臣挑着眉,“那结是不结?”

一咬牙,一脸壮士断腕的神情,“结,来都来了。”

负责登记的的是位五十几岁的阿姨,一见阮析臣就直笑眯眯的夸,“呀,这小伙子真帅啊,比那电视上偶像明星还好看。”

阮析臣在休假中,只随意着了休闲装,并且由于是来结婚的原因,整个人活泼热情的许多,有人夸赞他,自是乐得亲切的与阿姨话起家常来。

苦闷了沈糯一人在旁边填两张表,填到他的表格时,竟是一无所知,不得不时时打断他们的聊天,询问诸如“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你生日是哪号?你的家庭住址是什么?你什么工作单位?”此类的问题。

问到后来,那阿姨狐疑的透过老花镜望着他俩,“我说,你俩是自愿的么?别怪阿姨我多嘴,结婚终究是件严肃的事,可不是儿戏和玩笑啊。”

沈糯正被问到心虚处,自己也不知为何就荒唐的说结就结,表情挣扎着说不出话来,倒是阮析臣一直坦荡荡的模样,顺口回答,还笑的温文乖巧,“阿姨,她这人特别粗心,平时不怎么关心我,可我俩是真心相爱的,我二十几年没这么真心过。”话似是而非的,眼神却坚定不容怀疑。

沈糯被他盯双颊通红,想来她虽然26岁了,却是单纯的未曾有过恋爱经验。他本就说话温柔,还这么语带诚恳的表白,不免就一颗心鼓燥着发烫,一丝丝惊喜与期待萦绕在心头。

登记处的阿姨见这情景就也不再多话,乐呵呵的将盖了章结婚证书交到他们手上。

就这样,沈糯与阮析臣结婚了。

拿着结婚证书走出民政局,沈糯还有些茫然,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结婚了,她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结婚证书,抬头看向阮析臣,“我们这就结婚了?”

阮析臣看着她小嘴扁扁的,要哭不哭的茫然样子,对自己拐来人家结婚,无端端冒出点愧疚,伸手揽过她抱在怀里,想着如今是合法夫妻,自是想抱就抱,低头附在她耳边,动作亲密,声音低沉温和,“抱歉,沈糯,由于我父母和我个人的一些原因,总是得低调些,可能办不了婚礼,我有两周的休假,你去单位请个婚假,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们去那里办,就我们俩,好不好?”

沈糯点点头,“请几天?”

“两周吧,那地方很远,咱多呆些日子。”

她从小乖巧懂事,只知道做学问念书,父母自是疼爱非常,实是个要人时时哄着的人,平日虽有些小心眼,却是没什么深沉心思,经阮析臣一哄,就又有了玩笑的心情,呵呵笑着问,“什么地方?世外桃源啊?”

阮析臣挑唇而笑,又忍不住捏捏她的下巴,“恩,世外桃源。”

沈糯去扯他的手不让捏,俩人就笑闹起来。

阮析臣今天没有开车,而是让司机送来的,坐在速度平稳车里,沈糯只觉得无限感激。

看看自上车后就睡在一旁的人,沈糯无奈感慨这人还真不浪费一刻的睡觉。扭头看着车外熙攘的人流,自己也是这样终日奔走生活于他们之间,单调无趣,如果不是认识了阮析臣,冲动的结了婚。她终将还是这样平淡的走过青春岁月,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的日子。但她不喜欢。她觉得她有时似乎是个逆子,会追求着自己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的那份情怀。她期待生活给予的惊喜。

车子平稳的停在阮析臣家门口,是个四周环境不错的小区,她跟在他身后走进电梯,有些不安的问,“是不是见你父母?”

他回过头,神色掩在阴影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平缓的陈述,“不用见他们,他们住的地方不是我的家,不需要回去。”

沈糯一惊,这样的话居然用这么理所当然的语气陈述,平常是没听他提起过父母,没想到关系居然这么淡薄。阮析臣见她愣住,稍稍温和了表情,露出些笑容,拉过她,“你还是想想一会儿怎么和你父母说吧,我们一会儿收拾好了就过去。”

她心不在焉的点头应是,偏过头看他,不过一转眼,就若无其事的像是那样的话根本没从他嘴里说出。“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沈糯尾随而出,忽然阮析臣顿住脚步,面色僵硬的注视着前面一个人,从未见过他这般神色,也好奇的看过去,那人五十开外年纪,身穿一身军装,面貌英俊精矍,正抬头看着墙上的简报。他身边的勤务兵见沈糯他们走出电梯,就和他说,“首长,阮营长回来了。”

他扭过头看他们,双目深邃睿智,沈糯惊讶,她在电视上见过,自己还曾瞎想他们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见那人余光扫过自己,而后缓缓叹了口气,“小臣,见了爸爸都不叫一声,谁教的你这么没规矩?”她其实已猜到几分,仔细一看神态举止毕竟还是很像的,但亲耳证实,也还是惊讶,“你爸爸?”

阮析臣听了他爸爸的话仍不为所动,只是面色僵硬扯着嘴角冷笑,浑身像长满刺的刺猬,讽刺道,“这不是你的部队,我也不是你下属。不劳首长您特地跑来教训”说着一侧身子,“请回。”

他爸爸见他这样立刻皱起眉,样子严肃。颇有领导风范的回身叫小勤务兵下楼等他,而后朝沈糯微笑的点点头,眼神有些鼓励,“你是沈糯?我是阮析臣的爸爸,你们的事我知道了,我们进去谈怎么样?”

沈糯是完全料想不到这样大领导,忽然叫出她的名字。惊讶的点点头,有些拘谨的打招呼,“您好,伯父。”然后就拽拽阮析臣的胳膊示意他去开门。

阮析臣终究碍着沈糯的面子冷着张脸的开了门,自从认识他,他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斯文样子,却不想对自己的父亲是这副态度。气氛沉默僵硬,进了屋,她也没心思欣赏阮析臣的家,只得颇为尴尬的看着这父子俩。

阮爸爸转向她温和的开口,“沈糯,你去厨房给我倒杯水好不好?”

沈糯点点头,她第一次来这,哪里知道厨房在哪,水杯在哪,依仗房子并不大,只是两居室,很快便找到厨房,看阮析臣爸爸的意思只是想支开她而已,无奈只得慢悠悠的拿出水杯,胡思乱想的倒水,不知他们说了什么,声音激烈起来,忽然屋里就传来阮爸爸的怒斥,“说什么混帐话!”

她赶紧端了水杯出去。一进客厅,就见阮析臣剑拔弩张的站着,目光森冷,往日懒散颓唐的气息一扫而空,看样子恨不能语言成箭,根根刺向他父亲,“我现在结婚了,有家了,你不必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和我说什么回家,跟我玩什么父子情深!”说着抬手指住他父亲,“我早说过,从你背叛了妈妈,害死宁姨那天起,你就不是我爸爸,你不配是我的家人!”

阮爸爸气的脸色发青,“你个混帐!”哆嗦着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阮析臣扔过去,沈糯惊叫“小心”,他一躲,烟灰缸就贴着他的额角飞过,砸碎了身后的落地灯。

屋内一下恢复了安静,阮析臣喘着粗气的瞪着他爸爸,极失望的声音,“你永远不懂的家的意义,家不是有一所房子,而所有住在里面的人都貌合神离,家不是你的部队,永远一大堆规矩,容不得半点忤逆与顶撞,家不是你是道貌岸然表里不一演戏的舞台!家人是给我温暖,给我欢笑的人,你说你配吗?”

阮爸爸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阮析臣,一句反驳也说不出,而后者一把打开门,疲累似的挥挥手,像是要赶走什么恼人的东西,说着,“你走吧。我不想和你吵。”

阮析臣见他走出去,“嘭”的关了门,立刻神情委顿的窝进沙发里,麻木颓废的气息立即又笼回周身,困顿不堪的将脸埋进掌心,似乎就可以缩小进那一方独立天地里。

沈糯还在惊讶当中回不了神,刚刚的对话她听不出所以然,本来高高兴兴的日子,现在却一塌糊涂。她将水杯放在茶几上,轻声问,“你喝点水吧?”

阮析臣这时才觉醒沈糯的存在,他抬头看了她,从兜里摸出烟来,刚刚打着火机,又停下咳嗽起来,心烦意乱的就将整包烟揉成一团,想要扔出去,最后还是攥紧了:“抱歉,沈糯,让你见笑了,本来该是高兴的一天的,却到成了这样,你先回去吧,我明天去拜访你父母,好不好。你先回去。”

沈糯没有理会,她理所应当的觉得自己不能回去,三两步跨到他身边坐下,伸手环住他,仍是轻轻的说,“我不回去,不用,你忘了?我们今天结婚了,这不是我们的家么?”

似是一句话即可触动他的心,阮析臣抬起头定定的注视她,深灰色眼中尽是无措与茫然,就像是瞬间击垮敌人的战士,却不知自己胜了什么,没有喜悦,只剩茫然。他喃喃着,“我错了么?”沈糯在他肩上摇头,他又问,“我混帐吧?”沈糯还是摇头。

“你和你爸爸一定不会这样,我见过的,你们温馨而和睦。你这样单纯,明快,简直快乐的令人羡慕。”他将头深深的埋在沈糯颈间,呼出的灼热呼吸灼烫了沈糯的心情。

他闷声自语,杂乱而没有条理,“妈妈因为他背叛而漠视一切,宁姨被逼的自杀,没有人注意我,关心我,家里没有笑声。结婚果然是做对了,是对的,我现在有了你,有了你。你在我身边。”

沈糯轻声答着,“恩,你现在有我,我在你身边。”

她想,温暖如同泉水一样涌出,她可以分给他。

现在的阮析臣不难理解。

他没有奢求 ,只要快乐,不要哀伤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