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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一念成魔为卿狂

蝴蝶纷飞,白色的粉蝶围绕,百花送行,竹筏上静静安睡的容颜,像是阻隔千年一般,朦胧飘渺。

江边突起风尘,激起一阵阵涟漪,只是竹筏上那绝世面容却不为所动,依旧是紧紧闭着双眼。

一身紫衣,倾城容貌,安宁恬静的淡淡浅笑定格在嘴边,让环绕在那周身的花瓣都黯然失色,略显苍白的脸庞,显现隐隐的病容,却犹自风姿。

只是红颜终究薄命,自古美人如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那冰冷的身体与那江水如出一辙,只是瞬间的人间片刻,便已是天人永隔。

一身黑色素衣的高洋紧紧握住女子早已冷若冰霜的手,始终不肯放手。那是曾经相约一世相伴的人儿,如今却终究阴阳两地不得相见。即使手握天下又如何,却留不住这挚爱逝去的脚步,留不住这温婉如玉的面庞。只能眼看着她的呼吸全无,身体残留的温暖一点点变成冰凉。

面色上那君主威严尽去,只剩下痛失爱人的痛苦和绝望,爱恨嗔痴,生离死别,这本就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过程,即使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也不例外。

死神不会刻意眷顾谁,即使你是那真龙天子,夺命也只是瞬间。

只是死者已矣,苟活于世的人要如何去面对接下来的日日夜夜,那是漫长而暗无天日的每个日夜,回忆和现实交织的错乱人生。

谁也没有想到,这紫衣女子的逝去,在日后造成了多少风波,又给多少人带去了永世难忘的惨痛,一切,已成定局,谁也无法逃开了。

“阿柔!”高洋轻声唤道,却只换来周围江水拍打岸边的水声,再无其它。

望着女子依旧安睡的面容,高洋的眼中闪现出一丝癫狂,眸中最后一丝光亮也随着渐渐西斜的日头变得暗淡。

许久许久,仿佛隔了千年的时间,高洋慢慢放开女子冰凉的手,解开拴住竹筏的绳子,缓缓站起身来。

江水流逝,而那竹筏也渐渐随着水流顺水而下,高洋闭了闭眼,似是不忍心看到这一幕,但很快他便睁开了眼睛,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随水而去的竹筏。

心脏处的疼痛再次袭来,似是要将心掏空般,撕裂般的疼痛,高洋轻抚胸口,自嘲一笑,心死之人,如何还能知道疼痛。

江水流动,注入每一片江河,那是自由的天地,他知道她是爱这自由的。这一生,她便困住了高家的漩涡中,如今,便遂了她的愿,让人随这江水而去,自由于这天地间,不再受到约束,忘却那些不堪的过去,从此清清静静坠入人世轮回,只愿来世还能相遇。

只是那时他已不是他,而她亦不是她。

竹筏渐行渐远,就这样离了视线,可是高洋依旧站立在江边一动不动,视线也一直停留在竹筏消失的方向,没有移动半分。

生命随着竹筏抽离,从此心死,犹如行尸走肉。记忆中只余最后一道紫影,含笑而行,手中只余一柄碧玉簪,物是人非。

世间痴情,到底敌不过命运。那九重阙上从此只余一个冷血君王,身边再没有那熟悉的声音轻声责怪自己批阅奏章太晚,再没有一双纤细的手接过自己手中的酒杯皱眉劝告,枕边再也没有那淡淡的带着微微清香的呼吸,从此龙椅高坐,却已是孤冷一人。

四季变迁,花落花开,又是一年春。邺城城内桃花依旧如画,海棠花开,依旧无香却能引来不少附庸风雅的文人雅士为之颂歌。

月扬楼的雅间内,长恭、靖轩、郑嫣环桌而坐,桌上杯中泡好的君山银针已经失去了温度。

“此次东山之行也不知道又会生出什么是非。”郑嫣喝了一口冷茶,眉头紧皱。

长恭瞟了瞟窗外的艳阳高照,轻轻覆上郑嫣放在桌下的手,眼中尽是令人安心的笑意,“嫣儿,你若是不愿一同前往,明日早朝后我向皇上启奏下便可。”

“不可,如今皇上的性情琢磨不敌,阴晴难料,他也指明此次东山之行我需一同前往,若是拂了他的意,到时候还不知道又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呢。何况,你们两也要一同前去,我也没什么好怕的。只是不愿再见那血腥罢了,可是终究躲不过啊,只望此次皇上能够尽快恢复常态,莫要再生事端了。”

郑嫣微叹一声,对上长恭关切的目光,露出一抹让他放心的笑容,但旋即又低下了头。

想起这一年来高洋所为,确不是一个贤明君王所为。当初勤政爱民励精图治的明君如今却终日嗜酒,每夜莺歌燕舞,夜夜笙歌。

一念成魔,只是旦夕之事。

荒淫无度,富丽奢华的昭明殿如今已是一片淫靡之地,高洋每日同妃嫔舞姬玩乐其中,多日不理朝政已是寻常之事。

迷醉的世界,困住了这样一个曾经广受称颂的乱世君王,那高高的帝位已经变得可有可无,而手中的酒才是至上之物。

伴随着迷乱的天地的,还有铺天盖地的血腥。

数月前,阳夏王高隆之告老还乡,高洋却握着酒壶列出十余条罪状怒斥阳夏王,并命人责打已经步入花甲的阳夏王一百多鞭,结果可想而知,阳夏王便如此在鞭打中永别世间。

一月前,早已闲赋在家的中书令杜弼突然接到高洋的一纸圣旨,顿时杜家便一片哗然。全家灭族,罪状看似昭然若揭却也不过是些莫须有的罪名,可怜一生正义,才华横溢的骠骑将军最终还是不能善终,在那一纸荒诞的圣旨下枉送性命。

靖轩一向淡淡的眸子中此时亦是愁云满面,抬手为郑嫣添上热茶,语气中也尽是担忧:“嫣儿的忧虑确是,这一年来皇上的变化我们都看在眼中,性情大变,比以前变得更加喜怒无常,枉死的大臣数不胜数,此次东山之行,不得不让人担心啊。”

手握生杀大权,那是一把无形的利剑,瞬间便能让人毙命,而这一年的种种,高洋俨然要用这把利剑,将这手中的天下变成恶魔般的地狱,就此堕入不得回转。

三人面上一忧却都无可奈何。

“伴君如伴虎,再加上如今皇上的性情,每个人都是岌岌可危,但是担忧终是没用,此行我们皆在其列,无法推诿,只望此行不要再起风波了。”长恭放下手中茶盏,叹息了一声,突然侧首问道:“对了,靖轩,如今太子如何了?”

靖轩无奈的摇了摇头,“金凤台一事,太子已不是当初的太子了。”

长恭和郑嫣闻言,对视一眼,眉头皱的更紧,郑嫣更是手脚冰凉,但是却终是抵不过心中的寒意。

发觉郑嫣的手有些发冷的,长恭握紧她的手,对她安心一笑,郑嫣这才感觉冷意消减不少。

靖轩在这一年来也见证了长恭和郑嫣之间的点滴,心中虽有些酸涩,但更多的却是欣慰。看着这样的天生一对璧人,越走越近,终于明白了彼此的心意,靖轩觉得即使在现今这样一片愁云惨雾中也依旧有大好的晴天。

释然一笑,靖轩端起面前的茶盏,顿时茶香四溢,清新扑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