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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好久不见了,我的‘儿子’,近来过得好吗?”殷裘走近殷锐,或许是不再貌似孱弱的坐在轮椅上的缘故,此刻这满头白发的他,那份压人的气势,丝毫不比殷锐逊色多少。

“与你相比,似乎差得很多呢。”微扯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殷锐向着殷裘那双与常人无异的双腿上看了看,双眸情绪幽暗,深不见底。

这对“父子”就这样面对面的站在那里看着彼此,虽然此时看起来面色均无异常,可那无形当中,他们之间又像是弥漫着一股波涛暗涌,透着剑拔弩张的紧绷意味。

此时这屋内的气氛显得诡异极了。

“我的‘儿子’,老实说,我真的不想让事情走到今天这般地步的。我们‘父子俩’——这样貌似戒备与敌对的站在彼此面前,这样的场面,真是叫我好痛心——”殷裘突然开口打破了静默,语气低沉,像是他此刻真的感受到了内心的焦灼与难过,可是,那看向殷锐的视线中,却早已没有了过去的那份“慈祥”,他面对着他,那副样子就像是在面对着一个与自己交战了许久的“敌人”一般。

“你知道吗?我这一生都从未在乎过任何事情任何人。我一直认为除了我自己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值得我去分心顾及。可是,唯有你——你是唯一令我这一辈子都会‘记’在心上的人,唯一会令我内心纠结,矛盾与犹豫不决的人。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始终都在不停的困扰着我的内心,每日每夜,时时刻刻——”

“既然那样,为什么还要将我留在身边?为什么不遗弃我,无视我,或者干脆杀掉我?你从不是一个能够委屈自己,或是为着什么而作出改变与牺牲的人,不是吗?”殷锐淡然却又带有一丝探寻的接口,像是在与殷裘闲叙家常般的轻松。

“回想二十几年前,当我第一次见到身为孤儿的你时,你才仅有六岁大,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本应该还自我沉醉在具有美好憧憬的迷幻梦境里,可是——”殷裘此时稍微顿住了一下,仔细的看了看殷锐的那双眼,像是真的在“回味从前”。

“可你那时却根本不像一个小孩子——从不哭泣,大笑,甚至从未在我怀里撒过娇,只有令人感到讶异的过份自控,自立与不动声色,静默寡言的性情当中却又含有与生俱来的暴戾因子——六岁的你,竟然具备了一个成年男人所应具有的内敛性情。而最令我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就是你那暗蓝色的双眼——竟会透出那样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神绪——那对眸子,就像是一只潜在暗处的凶猛野兽,不留痕迹却又蓄势待发,似乎永远隐伏着令人胆寒的威胁——”

“殷锐,那时的你,像个‘复仇者’。你身上的那份特有气质——倨傲,邪肆,充满无人匹敌的霸气与尚未成形的震慑力——那也正是令我下定决心打破惯例收养你为‘义子’的关键所在,我从未见过像你那样的一个小孩子,从来没有。不过——”殷裘此时自嘲一般的轻笑一记,“不过也正是因此原因,你始终让我觉得,你是隐埋在我身边的一颗‘不*’——只要不彻底的清除掉,就永远隐含不期的危险——”

“殷锐,我以为我能够将你改造,起码可以将你变成一个能够真正认定我为你的父亲,能够完全忠于我的人,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我才逐渐发现,原来我一直‘押错了宝’,我一直收留培养着的,不是一个亲人,一个贴心的‘儿子’,而是逐渐成型了的‘对手’。对于拉拢你,我终究无能为力。所以——”

“‘得不到的宝贝,就要彻底毁掉。’——殷锐,你还记得我曾教过你的这句话吗?”

殷裘此刻这番话,听得那站在一旁的唐琛一愣一愣的,同样也让甯愿心中浮现出了无数个疑惑的问号。

——她从不曾得知,原来殷锐身后的那个具有“稳固”作用的支撑者,他的“父亲”殷裘——竟然会是在他生命当中存在了二十几年的最大劲敌。她从不曾得知,那一向叱咤风云的殷锐,竟会是这般“如履薄冰”长大的。

原来,抛掉那些表面浮华之后,他也如同自己一样,始终孤独着。且貌似比她过活得更加艰难。

“是啊,‘义父’,你一直都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你以为自己永远都能够掌控全局,以为可以将我彻底改造,可以为我‘洗脑’使我最终变为你合手又有力的‘工具’,那么你是否也同样的认为——随着时光流逝,我会忘记你所做过的一切?!会忘记在二十几年前的越南,你是怎样对我亲生父母痛下杀手的?!!”

此刻,殷锐的那双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瞬间便袭上一股异样的神绪。他看着这个自己拼命隐忍静默对峙了二十几年的‘仇人’,心中那股恨意再次迅速蹿升,过去的往事,犹如重现一般开始在他脑中不断反复回顾。

“你——”殷裘顿时愣住似的没了下文,脸上的错愕是如此的清晰。

而听闻此言,甯愿心里的那股惊异则也更加强烈起来。忽然,脑中思绪一闪,她想起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一幕——与殷锐在越南的时候,他曾带她去往过一块无名墓碑前,她还能够依稀的记得,殷锐在面对那块平整的墓碑时,眼底的那抹隐忍的悲伤。

当时不明就里的她还以为,那只不过是个埋葬着曾为他效命的人的坟墓而已,可是如今再次想来,先前的认定已然能够推翻——可以使得殷锐产生那股莫大悲怆情感的,绝非是他的什么“手下”。

——如果没有猜错,那肯定就是殷锐亲生父母的墓地吧?!!

抬起眼再次看向那背对自己站定的殷锐,看着他那宽厚结实的颈背,甯愿脸上的惊叹显而易见,心中也逐渐明白的确定了一点——似乎到了今天,就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清楚的知晓了殷锐这个男人所具有的真正“实力”。

殷裘果真就如同殷锐所讲那样,是个“自以为是”的人,或许到现在为止,那一直暗自窃喜,以为已经掌控了整个大局同时也找到了殷锐“死穴”的他,还未曾真正的意识到——

——其实,对于殷锐来说,他只不过是个自作聪明的,早已被竖立起来了的“箭靶”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