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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断断续续的交谈声听起来不甚友善,但因为相距较远,听不真切他们在争论什么。

海棠屏住呼吸,此时的她,面临两个选择:可以继续前行一探究竟,也可以打道回府,放弃冒险。

性格决定命运,她选择了前者。

循着音源一步步朝前谨慎地挪动,即使到了这一步,她还心存侥幸——也许只是两个家佣为某事不和跑到楼上来理论而已。

房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灯,借着皎洁的月光,海棠看清了她视野里那个站得笔直的身影——何少冉以及——他手上的枪!

枪的形状似曾相识,海棠的脑子里电光一闪,霎时明白过来,那天,她在何少冉房间看见的黑色小手枪原来不是玩具,而是真枪!

此时,他正举着那把枪指住某个人的脑袋!

眼前的画面完全超乎海棠的想象,她所有的神经都骤然紧缩成一团,引起喧嚣的耳鸣,赤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犹如用胶水黏住了似的,再也挪不开步,更没有勇气将身子偏过去几分,以看清何少冉所挟持的究竟是谁!

无数疑团如千军万马汹涌奔向一个狭窄的出口,在挤出的瞬间就已被撕毁得四分五裂,不成形状!

在凌乱的支离破碎的影像之间,海棠还能记得最后飘入她脑海的那两句对话。

“你今晚别想走得掉。”是何少冉坚决的口吻。

“哦,是么?那咱们可以打个赌。”这镇定悠闲的声音有几分耳熟,海棠徒劳地回忆,终究无法给它明确主人,她的脑袋里此时已经凝成固状。

其实也就短短几秒的时间,在海棠尚未决定是逃还是留的当口,现实连同她心理的最后一道平衡被打破了!她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砰——”

“砰——”这声响如同威严的礼炮升空翻腾的刹那,在海棠的耳朵边轰然炸开,惹她惊惧回眸,而窗外的草坪上,气氛也已达到空前高涨,一簇簇燃放的礼花腾空而起,在静谧的夜空璀璨盛放!这是整个晚宴的*部分,预示着宴会即将圆满结束。

一声接连一声的放炮响声震彻天际,完美地掩盖了这间房里惊心动魄的场面!

然而,在海棠听来,外面的欢闹显得如此虚弱而遥远,她的耳边象梦魇一般久久回荡着那一声枪响,象老式的留声机,一遍又一遍,余音袅袅,在此后的岁月中,也有如噩梦一般追随着她……

何少冉的身体象纸片一样缓缓跌落,在海棠的感知中,他好像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坠至地面,她的视野里充满了黑红色的血浆,汩汩地从他的头部流出来……

海棠失却了呼吸,也失却了心跳,整个人仿佛随着何少冉一起僵硬了!

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对于一个年方二十的妙龄女孩而言,这些都是遥不可及的东西。然而此刻的海棠却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死,就在她的面前,触手可及!

何少冉死了!

这个认知在一瞬间击溃了她!

那个鲜活帅气,灿烂明朗的男孩从此消失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猛然间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将那一声泄密的呜咽及时杜绝在喉咙口!恐惧的泪水却无法控制,沿着两颊疯狂地倾泻而下。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是罗俊!

他在何少冉的尸体面前伫立了片刻,低着头,仿佛纯粹是在欣赏他倒地的姿势。

海棠却已无力再惊讶,她的心,连同她的思维都在何少冉倒地的那一刻停滞了!

眼前的罗俊也不再是她心里那个心心念念牵挂着的罗俊。

这个罗俊与她再无相干——他,仅仅是一个刽子手!

“外面都搞定了?”同一个声音再度响起。

“嗯。”罗俊淡淡地应了一声,不再关注地上那个已经没有生息的人,俯身拎起搁在角落的一只箱子。

“走吧。”

脚步声是朝着门口而来的。

在门口凝固成一具木偶的海棠彻底清醒过来,危险已然逼近——她是这起凶杀唯一的目击证人!

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慌乱间,她想夺路而逃,但是刚才所见所感已经消耗掉了她全部的能量,脚步打飘,刚一转身,就被自己绊倒在地!

她跌下去时发出不小的与地板撞击的声音,在礼花燃放的间隙蹦跃进耳朵,显得格外触耳心惊,房间里的人显然都听到了。

“谁在外面?”严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海棠眼前一黑,知道逃跑已然无望,但她还是竭力控制住浑身的颤栗爬了起来,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要支撑到外面,她要告诉外面的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爬起来的时候面前已经站了一个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她的脑袋!

海棠缓缓仰起脸来,看到了罗俊那双先是冷漠尔后转为震惊的眼眸!

“你?!”

海棠张了张嘴,却无法吐出哪怕一个简单的音节。

“是谁?”里面的人见罗俊迟迟不回答自己,吃力地走了出来。

海棠惶惶然地侧过脸去,见到久违了的冯叔,他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一条左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废了。

冯叔看见她的瞬间没有丝毫惊异的表情,脸阴沉得令人望而生畏,在海棠的印象里,他对着蓉蓉的那片慈祥的笑容仿佛纯粹是个谎言,其实从未在此人脸上出没过。

“杀了她。”冯叔冷冷地瞅了她两眼后,干净利落地吩咐罗俊,然后转身又进了房间,那口吻自然得好似只是在交待别人关上一扇门。

闻听这一命令,罗俊的面庞狠狠抽-搐了一下,他定了定神,慢慢扣动了扳机。

海棠的手死死揪住自己的裙摆,想要让自己不断哆嗦的身体镇定下来,可是全然没用,她抖得那样厉害,脸部也已扭曲得不成形状,却丝毫哭不出声音来。

她明白,自己闯祸了!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海棠感受到的不全是恐惧,更多的竟是懊悔!

她不该贪恋一时好奇而闯上三楼来!

她不该答应蓉蓉的请求,带何少冉来郑府!

甚至,她根本就不该学钢琴,当这该死的钢琴老师!

如果这一切都未曾发生过,那么现在的她,一定还高高兴兴地伴在母亲身旁,听她唠叨那些日常的琐碎细节。

曾经令她厌烦的絮絮叨叨,在此刻海棠的心里,竟是如此温馨暖人,如果可能,她愿意用自己的所有去换取从前的时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