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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世间所有的一切突然间静止,满嘴都是他混着血腥的气息,他的舌描绘着她唇瓣的轮廓,然后灵巧的探入她口内,汲取她的味道。

谁也没有料到,这样一个带着惩罚味道的吻会失控到如此,他身下的身体柔软而纤弱,手所到之处,是女性特有的柔美。而把住她下巴的另一只手也逐渐松开,反而探入她脑后,扶起她的头,让自己更深入她的口中。

不知什么时候,绫罗的双手缠上了锏的脖子,也试着用他的方式回吻他,这仿佛给了锏莫大的刺激,他*一声,把身下的她压得更紧。

没有人再在乎此时这个吻意味着什么,只是任情欲泛滥。是的,这是绫罗的初吻,第一次知道,原来男女之间可以这样亲密。

寒江的晚风吹起,却吹不散火热的激情,傍晚的薄雾笼罩住两人纠缠的身体。也许他们相互怨恨相互利用,却无法阻止现下原始欲望的催促。直到空气变得稀薄,呼气变得困难,两人才彼此分开,相互抵着额头。

他们谁也没睁眼,呼吸间弥漫着米酒的香甜,时空仿佛突然间静止,洪荒的宇宙间,他们剩下的唯有怀中的彼此。

一切犹如流水,到头来两手空空,当所有归于平静,只换来绫罗放肆的大笑。她的笑由轻及重,笑得锏一脸的莫名奇妙。锏索性坐直身体,看着躺在地上的绫罗捂着肚子笑得全身抽搐,笑得眼角流泪,笑着笑着变成哭泣。

大笑变成大哭,连一旁的锏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她把脸埋进手里,痛苦的撕心裂肺。

空旷的寒江水边,悲戚的哭声混杂着喧嚣的江水,组合成一股奇妙的悲苦味道,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哭声中包含了怎样的人生苦难。

锏默默的扯下衣摆包扎好自己受伤的左手,然后利用牙齿把布条系成死结,再看看伏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的绫罗,反倒无奈的把她搂紧怀里。

“不过就是一个吻嘛,用得了像死了人一样吗?”

他从未安慰过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唤醒一个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明明知道她的哭泣不是为了刚才那个意外的吻,但仍然故意歪曲她的意思,只求她能反驳自己几句。

可是绫罗什么也没说,反倒借着他的衣服擦了几下眼泪鼻涕,然后抱着他继续大哭。

锏不再说话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任由她埋首在自己怀里,宣泄一直压抑的眼泪和痛苦。

他该高兴的,以一直以来他幸灾乐祸的本性。一年来她首次的崩溃,是否意味着她内心的防线开始崩塌。她不再是那个总拿怜悯眼神看他的绫罗,而开始意识到,他们一样都是——被放逐者。

可是,他绝不高兴。绫罗的滚烫的眼泪穿透衣衫烙上他的胸膛,她的哭泣生生撕扯着他的神经,他觉得痛苦,或者说,他能够感受到她的痛苦。

他想为她做些什么,这个想法让他觉得荒唐,可是,事实上,他这么做了,他为她提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夜晚寒江冰冷的岸上,他的胸膛始终为她提供着持久的温暖,直到泪水流干,声音嘶哑,她稍微从他怀中抬起脸,冷风乘虚而入时,她才感受到他为她做了什么。

那弯银钩般的新月微弱的只能照亮它自己,整个视野都笼罩在夜幕的黑暗之中,江水持续的奔腾,在寂静的夜里更是震耳欲聋。

绫罗离开锏的怀抱,吸吸鼻子,把自己抱作一团。泪水仍挂在脸上,被寒江的夜风一吹,更是让脸蛋冰冷,绫罗还没反应过来,锏却攥着袖子胡乱的替她抹了几下脸,然后起身,在黑暗中寻找刚才被他踢翻的轮椅。

绫罗看着他在黑暗中小心摸索的轮廓,觉得鼻头又是一酸,眼泪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年来一直欲哭无泪的自己,何来今天这么多的眼泪。刚才那个混乱荒唐的吻,到底改变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她过了许久许久才不得不承认,是这个意外的吻,让她已死的心,活了。

几步之遥的锏发现了那个可怜的轮椅,扶正想把它推过来的同时,发现它已经被自己弄还,烦躁的摆弄几下,却只能让情况更糟糕,索性一踢,让轮椅滚得更远。

绫罗看着一脚被踢入河中的轮椅,再看看正拿石头出气的锏,心情倒意外的开始变好,她擦擦脸上的水渍,朝正踹着石头的锏大喊,“我们回家吧。”

是的,她还有家。

从江边到他们的住所并不远,而锏却走的很慢,她趴在锏的背上,腿无法使力,只得手紧紧勒住他的脖子。

“你轻点。”他不得不总是提醒她,免得她让他无法呼吸。

她轻笑,依言放松手,却在下一次身体下滑时不得不又紧紧勒住他的脖子。这时,锏就会停下来,把她的身体往上搂一搂,好让自己的脖子松快一点。

他们的关系从这一刻变得奇妙的亲昵起来,第一次收起防卫触碰彼此的身体。以前的他们就如两只惊恐中的刺猬,或者说,锏是一只刺猬,而她,是永远缩在壳里的乌龟。锏用刺伤别人来保护自己,而绫罗则以冷漠为阻隔外界一切的壳。

现在的他们走出小树林里静谧的小道,踏上镇子带着潮湿水迹的青石路板。夜不深,路上却早已没有一个行人,这个偏僻小镇的人们生活单纯,总是奉行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生活。

“你准备准备,过几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锏突然如此说,脚步却没停。

寂静的街道,声音分外明显,绫罗没有反应过来,却也顺口接到,“去哪?”

“去青州。”

剩下的,只有缓慢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叩击绫罗的心。青州?绫罗在脑海中搜索这个地名,觉得好些疑惑。这个小镇地处青州与原州的交界处,细细来看已属青州,而他所说的青州,应该是指青州城。

锏获罪流放,只是贬为平民终身不能回京,而到底在哪生活并未有明确的指令。他可以在这样的小镇终老,也可以选择繁华的城镇,可是她以为他在这停留了一年是因为喜欢这里。

绫罗从他的肩膀上抬起头,看看街道两旁的屋宇。

来到这里,恰似整整一年,绫罗发现自己好像从未仔细看过这个小镇,青石板,黑瓦房,还有一条蜿蜒的河渠,供应着家家户户的给水,最后汇入镇外的寒江之中。镇子的南边,是一座不高的翠山,上面有镇子唯一的庙宇,香火虽不说鼎盛,却也从未间断过,每逢初一十五,还会看见有些人家搀老携幼举家上山拜神,顺便游一游秀雅的景色。

他要离开这里了吗?为什么?她以为对于他们,最好就是把自己永远埋葬在这里。

小镇太小了,不一会儿便走出了镇中的繁华地带,沿着涓涓溪流,隐约可以看见他们栖身的两片瓦房。

屋子破旧,却很干净。其实锏是一个洁癖之人,就如他无论怎样窘迫,总爱一袭白衫一样。

他把她安置在床上,边点油灯边问她,“你要不要沐浴?”

她摇头,他却没有看见,等回过头来,就看见她早已倒在床上,一手扯过被子。

“你……”他飞冲过来,一脸嫌恶的撤掉被子,然后又七手八脚的剥除她的外衣,“你就不能像点女人?!”

绫罗笑着任他忙活,也乐得一身轻松。也许是多年的军旅生涯惯了,和衣而眠风尘仆仆到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卸除她的衣物之后,锏转身出房,过了一会儿,端来半盆温水,就着昏黄的灯光替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和灰尘,逐渐露出一张干净柔美的脸。

锏看着这张逐渐在自己手心展现的脸,觉得似乎眉目之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有什么不一样了吗?他仔细的看,再仔细的看,终于发现,原来那双眼里,冷漠开始卸除,取而代之的是含笑的灵动。

他应该觉得生气的,因为这双本该绝望死寂的眼睛居然活了,他要的是一同的痛苦,而不是……可是,手像着了魔,慢慢的覆上那双眼,感受到睫毛柔软的扫过掌心,一阵战栗。

心里某个地方变得柔软,仿佛一同被她的睫毛扫过,敏感异常。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拿开手,看着她眨眼看着自己的时候,两个人对望良久。

一定是中了魔了,一定是中了魔了!一阵冷风让锏跳了起来,慌乱间打翻水盆,他也顾不得这些,匆忙夺门而出,消失无影。

水盆在地上转着圈,由快及慢,最后叮咚一声,归于平静。绫罗望望那未关的门,再看看地上的水,终于躺下,重新把被子盖好,让自己缩成一团。

冷风乘隙而入,把门板刮得巴拉巴拉直响,她面对着墙,用背抵御这一切。

锏不知道他怎么了吗?而她又何尝知道自己怎么了。今天的一切都只是个意外,是的,只是个意外。无论是那个混乱的吻,背脊的温暖,还是他掌中的温柔。

意外。

眼逐渐闭上,心也开始闭合。她从来都只是一个孤儿,无人爱,不爱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