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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天气很好,锏抱她出来放风, 坐在门廊的阶梯上,看青山绿水环绕,感柔风柳絮扑面,觉得很是惬意。

张寡妇去村口卖酒,小溪去河边洗衣,而锏也终于有些良心发现,帮忙干些体力活。劈些柴火,涮些酒缸,很简单的事情被他做了两下丢在一边。

“喂,你可是答应了要把那堆柴劈完的。”

“我不是手疼,休息一下不行啊?!”锏回她白眼,也不顾地上脏,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少拿手疼当借口,不就是点柴火,你已经歇了两次了。”举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绫罗故意损他,其实他手疼是真的,不过绫罗这两天就是特别的看不惯他,有意无意总是故意找他麻烦。其实锏也特别的莫名其妙,他没有惹她吧,自认为在山上的那夜也表现的特别良好,而以前也只有他找茬的份儿,哪看过她明里暗里的讽刺。

“我哪里惹到你了吗?”锏索性丢下斧头,换个方向抱臂对着她而坐。

“没有。”看着他认真起来,绫罗急忙伸出一根手指摆摆,后来想到难得这会儿张寡妇母女都不在,这好跟他说说那晚的事。那晚之后,张寡妇好几次偷偷问她,让她感觉到她是真是非常坚定的想把自己嫁出去,所以这事儿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我们什么时候走呢?”她故意问的好像不太在意,好让自己看起来像是随口提到。

“走?”锏皱眉好好想了想,他的迟疑却让绫罗有些不悦起来。

“你不会是好吃好住的不想走了吧?”

“当然不是。只是我这手真的没有全好,你的伤也没有好利索,要背你三十里地还是有点困难的,要不,我们在呆几日?”他回答的很认真,其实他也想过离开,只是结合实际一衡量,还是再呆些时日为妥。

“这也是,”绫罗掩嘴打了一个哈欠,“不过我怕我就快要嫁人了。”

她说的轻,眼睛却一直在偷瞄锏,果然不出所料,话音未落,锏马上神经质的弹起来冲到她面前。

“你说什么?!”

“那个张姐啦,这几日老在向我说她一个本家大哥,说是刚成鳏夫,家里殷实……”没等她说完,锏已经抱起她,急急向院门冲去。

“你干什么?”

“我们走!现在就走!”

“不要。”绫罗拒绝,心里却很满意他的反应,看见他急吼吼的样子,眼里更是有掩不住的笑意。

“你要干什么?!难道你真的要嫁给那个什么来路不明的男人?!”他停住脚步低头对她狂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近了,绫罗觉得他此刻的神情竟比他哭天喊地愤恨命运不公的时候还要恐怖。

“当然不是,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抱着我离开吧?”嘴里说着不,手却不自觉的绕上了他的脖子,绫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时的自己会有小小的满足,好像是多大的欢喜,被人给了蜜糖。

“反正先离开这里再说。”锏连自己的慌张都无暇顾及了,更别说体会绫罗此刻心情的莫名变化。

“不要,你先听我说,第一,我不要你背着我走整整三十里,”一方面是锏的手伤的确没有痊愈,另一方面,被人背着急行军真的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而且他还偏瘦,背部一直硌着自己的胸口,“第二,抱着我走整整三十里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第三,也许我们可以雇辆马车。”说着,绫罗从腰带里拿出一粒碎银,看见锏有些惊喜的神色。

“钱是要分开放的。”他们在山上丢了轮椅,丢了行李,现在几乎是身无分文,“不过我也只有这点了。”

锏咧开嘴点点头,“好,我一会儿就去找马车。”

他把她放回原位,又重新抡起斧子劈柴。即使是身着普通农家的粗布麻衣,他仍然是一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卓绝男子,特别是他眉眼间的妖媚之气,更让人无法相信他会属于这样一个偏僻的山村。他是不属于这里的,而这里也留不住他。

“你说让我一辈子跟着你,是真的吗?”一些以为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话冲口而出,锏的动作随着她的话一顿。“我是一个残废,永远不能站起来,永远都拖累你,你也愿意吗?”

她记得他的承诺,无论他是不是一时的冲动,无论她相不相信,她都记住了,一直记在心里。

“我认识你你就已经这样了,”他回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就是因为这样,你才永远不能离开我。”

绫罗曾无数次的回忆他说过的这句话,在每一次想要放弃的瞬间,她都会想起那时他温柔如水的笑容,她失去腿,是因为没有了从他身边逃跑的能力。

“好吧。”她想,那时她的笑容一定是幸福的,“你就带我走吧。”

一定就是这一刻,她爱上了他,爱上了眼里只有绫罗的锏。她想要的,其实一直都这样简单。

张寡妇和小溪回来的时候,锏已经找好了车停在门口,两人对他们突如其来的离开很是不解,更是极力劝阻他们离开。绫罗微笑着摇摇头,拿出一颗小桥的镂空纯金带坠递给张寡妇,感谢她连日来的照顾。

那个珠子是双层结构,内外相套,滚动时会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及其玄妙。其实不用看上面繁复的花式,只是它耀眼的光泽和足够的分量,就已经让几人惊讶了。不过张寡妇和小溪是张大眼张大嘴,而锏则是眯起眼睛。

“大姐,我也只有这个了,您收着,这样才对得起您的救命之恩。”她把坠子放在张寡妇的手中,小小的珠子滚了几圈。其实,谁也不知道,她刚刚交付的不仅仅是一个价值连成的黄金饰品,更是作为绫罗的信物,那个掌握显国百万大军的绫罗,是至高权力的象征。不过一切都没有了用,那个绫罗早已经死了,而这粒珠子也只不过是件陪葬,还不如化成金块,换些生活有用。

张寡妇不再说话了,也不再劝他们留下来,只要看看这件饰物,就知道他们绝非凡人,更不是他们这个小地方能够留的住的,要把这个女子许给那个患了癫痫的本家大哥更是痴人说梦,她留不住他们的,这里留不住他们。

“那妹子和兄弟走好啊。”她说着,还是把金珠收进怀里。

小溪一看见母亲不再挽留,知道他们是一定要走了,一直强忍着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冲过去猛地抱住锏的腰。

“锏叔叔,你还会再回来吗?会回来看小溪吗?”

这依依惜别的感人场景,绫罗看着倒是没有什么感觉,更不可能应情应景抱头大哭,只是锏接下来的话却让这感人气氛猛然一僵,绫罗只盼着赶快上车离开。

只听锏说到,“不会,我应该再也不会回来了。”更重要的是,他说的很认真。

这三十里地,他们足足走了有两天,并且走的是宽宽直直的官道,如此的速度,只因为锏雇来的不是马车,而是一辆牛车。

干粮带的不够,绫罗实在饿得慌,现在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空空的荒野里只有连带赶车的聋老头的他们三人。对此,绫罗对锏不只抱怨了一次,而锏的回答永远是,第一,那个小山村根本就没有马车,第二,她给的那一点碎银子支付了牛车费还能剩一点周转,第三,为什么她给他一个碎银子却给张寡妇一颗金珠,她不知道他们现在很困难吗?

“还有没有了?”他向她摊开手,却搞得她莫名其妙。

“什么?”

“金珠啊!我们连盘缠都没有了,通通上缴。”

“真没有了。”

“那你还给她,我们在她那吃喝的那些,给颗碎银子都绰绰有余了,你把全部家当都给了,我们怎么办?”

第一次发觉锏竟也烦心这些琐碎的事情,不过却有一种温暖的可爱,她眯着眼睛向他解释,“我们不仅是吃了些饭,更重要的是她救了我们的命,而且,如果不是那颗金珠,也许我们也不可能这样容易的走出村子。”

“那她还能怎么样?”锏拉着脸,不满的问。

绫罗笑而不答,却主动的挽起他的手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如果张寡妇打定主意要把他们留在村子里,以他们现在的状况,谁也无法顺利走出来。

对于绫罗第一次的主动亲昵,锏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反倒是自然的拉过她的手,下巴顶在她的发际上。

“那我们怎么办?”

“你一直都很有办法的。”八年流亡,他不是照样过得风生水起。

两山之间的宽阔坝子上,荒草丛生,赶车的聋老头空舞着鞭子,发出一声声响亮的鞭响,而那牛自顾自悠哉游哉的走着,偶尔低下头吃两口草。

寂静的山谷里,时光呈现一种昏黄的色调缓慢的流淌,流过葱郁的树林,流过翠绿的草地,流过汩汩的涧水,流过那一行车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