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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对质(全)

然而她晓得她完了。

没有一个男人会容忍这样的女人,除非他爱她至深。很奇怪,但却是真的。人类判断是非的标准有时不是依据事实,而是彼此间感情的亲密度------当然,这仅限于男女之间。在更糟糕的时候,我们所依据的只是某一个,或某一类人的经验,智识,眼光,风度甚至于情绪------这是表面的说法,利益,才是现如今真正高于一切的标准,这多好,至少可以不用再努力以尽可能理性的方法去约束人性的犹疑,反叛,卑怯与下流。芳晴心一寒,在利益上,毋庸置疑,她显然是输家,因为她不能给他带来任何东西。

金钱,地位,前程,所有可以物化的东西她通通给不了。除却感情,这并不是她唯一的砝码,宜敏曾经说过:想一想芳晴,他们和我们一样,接受的不过是同样的教育。

自私胆怯,善良,在脆弱的神经所能承受范围的三分之一弱,这诚然是她万芳晴的弱点。但男人们,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迫不及待逃回妈妈羽翼下小屁虫,一辈子也没从家庭及学校中接受过关于责任的教化,不管是以男人还是以社会人的身份,他们的能力勇气力量都不足以让人放松安心以及托付所有。而且,在绝大多数时候,为了争取一份所谓理所应当获取的权利,他们将不忌讳在任何女人身上尝试谎言欺骗以及绝情。

这或许就是她的转机。

芳晴决定等。

等他找,等他质问。

她将宝全押在人性的虚荣与愚蠢,而时间就是万芳晴唯一的抵押物。

这一层意思她当然不能对李明彩讲,和世间某一些子女一样,在人生中的某个阶段,她(他)会待父母如婴儿,事事操心,时时关切。有一种说法是她(他)这样做的原因是为了弥补自己当年所受的忽视:芳晴尚没有这样的感受,她密密的叮嘱李明彩道:“别告诉爸爸,免得他担心。”

李明彩乖巧伶俐的应声是,她心里分明有许多疑问,却顾忌女儿心境不肯问出来。芳晴又是感动又是心酸,牵着母亲的手,她们慢慢的向前走。一个邻居张牙舞爪的自巷口跑出来对她俩喊道:“才回来,手机也不带,你们家老李晕倒了,120刚刚拉走。”那间医院的名字正是方达生的工作单位,李明彩敏捷的反应过来,火大的喝骂芳晴:“还不快给小方打电话,你不肯是吧,你不打我打,万芳晴你给我记住,这是你老爹的命。”

李明彩坐在出租车里双唇紧抿,钱,救命的钱,她和芳晴的荷包加起来未曾过仟。李明彩淡淡的说:“能找小李想点办法吗?你同学那里已经拉过一次债了,亲戚现在也张不了口。我明白你心里为难,但这就是现实。你说妈势利也好,市侩也罢,哪怕你说我不要脸呢,我只晓得躺在医院里的那一个是你爸爸,是我老公,他若走了,这个家也就散了。”

她说这话时丝毫未曾想要避着出租司机,倾刻到站,自没人收她十几二十,车子一溜烟开走,李明彩语气平静的对女儿说道:“有什么苦不妨说出来,有人能帮自是福气,如果不能,将来少些交往,自己也少些烦恼。你和小李想必是真心喜欢,可越是这样,咱们家的事就越不能避着人家。否则就是骗婚,是不负责任。妈一辈子没讲过什么大道理,说的都是大实话,你愿意就细想一想。象咱们这样的家庭,”她摇摇头,觑着芳晴苍白的脸色狠了心把话说下去:“真心相爱当然好,可若是心里少了一点德,一点怜悯,一点体谅。未必能处得长久,只怕还会有数不尽的伤心要过。”她说毕满脸含笑的向方达生迎上去,“小方。”李明彩喊了一声,然后哭起来。这么老的人哭成这样,芳晴自觉有罪。她一脸想死的表情站在旁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从李明彩被殴到万树德昏迷,一个女孩子能经得住几次这样的揉搓。方达生不知不觉眼含怜悯的看着芳晴一阵风似的从自己身边掠过,她跑得这样急,险些跌倒在地,方达生顺势扶了一把,馨香满怀,那是少女独有的味道。方达生以一个男人的眼光上下打量芳晴的背影,一颗心不可抑制的跳动起来。“是多巴铵”,他说。他在医院工作,自然熟悉此类化学物质作用的时间长短,沮丧之余,索性放纵自己。医院一干人等皆看他跑前跑后,有眼利的认出来了,“和上次是同一个女孩啊。”有人挤眉弄眼的问:“真是她?”小方表情怅然,叹息道:“原来是她。”

这倒是他第一次认真的,不带任何分析判断能力的去观察一个女人:年轻姣好,善良单纯。他娶了她,照国人逻辑风俗就需要照顾她一家子。家贫女弱,命运到底是把他推上了这条路。方达生默然,继而笃定,对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来说,他早已从十年的修习里熟知如何照顾女性与家庭,有他居中打点,芳晴只觉得事事顺遂妥贴。“还好发现得早。”她心里默念:“高血压,急怒攻心。”有什么是在她们走之后发生的?万树德一直睡着,芳晴也无法张口去问。她坐在急症室里,机械的戮着床单一角。夜那么深,李明彩对方达生说:“小方,麻烦你送我家晴儿回去,好吗?”

“我不走,我要陪着爸爸。”她被这句话惊得跳起来。雪白的墙壁,刺目的灯光。空气里散发着难闻的药味。在走廊尽头,有三五个男人正气势汹汹围攻一名女医生,保安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哭声,象一曲交响乐在拉幕之前猝然响起,这凄凉的一幕,昭示着死亡,痛苦及与过去的决裂。芳晴怕得整个人都抖起来,李明彩见状益发心烦,厉声喝道:“明天还要上班呢,小方送一送吧。”

来不及反抗,她整个人已如影子一般飘了出来。她向来是循规蹈矩的好孩子,从不知在这个城市夜自有魅力。灯红酒绿,魑魑魍魍,暗夜里涌出的人流,惊得芳晴跌出三丈之外,方达生一把揽住她,这已是今晚的第二次。芳晴觉得他握住自己手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可她没有反抗,更没有拒绝,只是流下眼泪。原来似她这般传统及心所有属的女人,亦不能拒绝别人的关心,哪怕明明知道面前这人另有所图。

她乖乖的随小方一齐坐在馄饨摊。鲜香热辣,香气,在冰凉的空气里漫延。坐在芳晴身侧的,是两个屠户。半扇猪肉搁在摩托车后尾,他们大碗喝汤大口吃菜。“要开早市了。”芳晴说。方达生噗的一笑,说:“好。”

“好什么?”

“能吃就好,吃吧,吃完了你还有事要做。”

有医院的帐单要结,有房贷要付。在人生的某一阶段,人会忙不迭的自风花雪月里剥落逃离。现实逼人,一个谈情说爱的恋人远不及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来得可靠及安全。芳晴一颗心绞痛起来,她一边在心里默念着那个熟悉的号码,一边接受身边这个粗壮的男人贴心的照顾。

“我来付。”方达生捧杯热茶给她:“再坐一会儿,暖一暖吧。”

夏末,空气中已有初秋的寒意。

芳晴衣着单薄,瑟瑟发抖。方达生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那是属于旁人的气息,有汗味油腻味儿以及些许的暖意。让人无端的脸红低头,蘸了茶水在桌上无意识的乱画。

“写什么。”他随口问,却也明白,能写什么呢?眼前这一幕,无非是小儿女的羞怯。欢喜,象儿时在河滩上爆出的烟花劈劈啪啪的在方达生心中作响。芳晴瞅着他黝黑窘迫的脸色婉然一笑,她当然不会告诉他,此刻在她心中有的,是一句“人们爱的是一些人,与之结婚生子的却是另外一些人”这样一句话,她低了头,再低了头,几欲低到尘埃里去,这便是她未来的预兆。这样的事,李浩勤将永无知晓的可能。因为她爱他,她能汲予浩勤的,是一个完美干净的形象。没有金钱作祟,没有家事烦扰。她这是蠢吧,居然会这样去爱一个人。这样的感情,这世上或许唯有宜敏能够了解。但是她毁了一切,朋友!知己!从此,在这世上,再没有这样一个人。

芳晴流下泪来。

方达生在犹豫良久之后迟疑着问:“那个钱。”他提示道:“那两万。”

这算愧疚吗?芳晴心里冷笑却一脸婉然的低声应道:“我找我大学同学凑的。”

她看见他一张脸露出欣然及喜悦的神情。

这算什么?

是不必借出的抠吝?

人心。

果然难测及阴暗。

她虽然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却最终在长久的忍耐之后没能战胜自己心中的贪念。次日中午,芳晴打电话给李浩勤,这是她头一次注意到在她与他的名字里都有“QIN”这个发音。有缘无份,她呜呜的哭起来。李浩勤自然晓得芳晴是为了什么而伤心,象她这样柔弱的女孩子,连对质的勇气都没有,还能伤害谁呢?一想到自己此前对芳晴的怀疑与愤怒,李浩勤便自责得无地自容。他站在话机这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满怀愧疚的静静的听。

PS:这已经是最近第二次发生这样的事了:先贴一半上来,再贴全部.中间有修改,使得大家不得不重头再看.

我不是骗点击,也不是有意为之.

我最近是有点事,整个人疲劳不堪,有时写着写着,就会睡着.而我这人,向来习惯不好,写作从无存稿.现贴现写,三仟字左右,清晰的表达一个概念,然后贴上.

我是业余写手,"恐惧"是继"偶像"之后的第二篇.除码字外,我不太会和人沟通,我想说的全都在文字里,能有人阅读,有人鼓励,有人收藏,对我而言,已是意外之喜.毕竟我写作的初衷,是为了理清楚周围发生的事.我想知道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一个普通人,最终会,亦或能够拥有怎么样的精神生活.-----这是一个大的题目,我不觉得因为平凡,我就不配讨论,或是想----这就是我写作的目的,却能得到这样多的支持,入V,上新贵,上强推,有留言,有收藏,这让我非常开心.并在此深谢各位.

我生活中发生的事,会一直持续,直到结束.这个过程,很艰难,但我不会停止更新.我会尽量做到一周二至三更,并且,我会在明天,也就是周一上班时间,和编辑沟通.如果因为更新时间的延迟不符合相关规定,我会主动要求下"强推."

在此,多谢各位,并祝看文愉快.

写完这个,会写"相遇",那个会比较温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