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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出战

芳晴忐忑了一夜,第二日凌晨才眼肿肿的眯了一会。这一睡时间就迟了,一个平头整脸的小姑娘杵着拖把对芳晴说:“你对面啊,一大早就结帐走了。”小姑娘说这话时眼角斜飞,似有深意。芳晴已不是昔日年轻识浅之辈,岂容人*。遂跺一跺脚,有意大声说:“倒学会心疼人了,还晓得让我多休息一会。”她步履从容的回到房间,隔着一道房门也能听见有人在窃笑。万芳晴整个身子软下来跌坐在床沿上,抢过手机这才看见有方达生的短信。无非是有急事需赶回医院,这是早上八点半,她隐约记得回家的最早一班车是九时许。万芳晴一跃而起以最快的速度拎着行李冲下楼梯,一辆出租恰好在宾馆门口守客,她冲上去大声说:“长途车站,快,救命。”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一言不发将车子象炮弹一样驶出,风驰电擎,中间有人鸣笛有人呼停。车到长途车站路口,恰好被几辆三轮堵住。芳晴半边身子探出车窗,拚力向一辆正缓缓驶离的车子张望。她看见了,他坐在临窗的位子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张报纸。身后几个警察涌上来争辩吵嚷训斥,芳晴毫无所闻,只看着他缓缓落泪。手机,在片刻的沉寂之后终于响起。是方达生,在电话那头,他沉默再沉默。而此刻芳晴心里有的,也不过只有一句话:我终于努力了一次。这句话似轰雷一般令她心思澄明,她把手机关掉,回过头乖乖听训。而此时围观的人早已笑倒一大片,连司机也不例外,他笑嘻嘻掏出证件对警察讨饶说:“爱情啊。”笑声再度响起,方达生站在人丛之外默不作声的凝望。就象“诺丁山”中结尾的那一幕,然而他们不是相爱的两个人。芳晴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垂泪想:原来这才是谋生。/

人渐渐散去,再粗俗的市井也有人欣赏爱情的真诚与甜蜜。一家面店的老板娘为芳晴放了最多最足的料,她吃得嘴唇红红的,看他吻过来,“有蒜味。”他说。芳睛脸一红:“你不喜欢啊?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吃了。”她说得这样急切,倒让他在感动之余心生几分异样,那就是真心吧。他低下头望着手中新买的那张车票低声说:“我还是不走了。”

“那怎么行,工作要紧。”芳晴说。

他盯视了一阵,似在探究芳晴是否知道他在撒谎。她的眼睛乌黑明亮不含一点杂质的坦然回应着,方达生的心一滴一滴暖下来,“好。”他说。

“什么?”

“没什么,你不用知道。”

都是这样说。语气关怀备至似对待一个公主。他,亲人。倒真是志同道合深具默契的一家子。

芳晴往嘴里扔了一颗口香糖,低下头听见他低声说:“那不是你父母的意思。”她一下子领悟过来,面无表情,象是刚刚听到的是世间最寻常的一句。“今天的天气倒好。”芳晴说:“你等下回去坐在车上就不会觉得冷。”是十足的贤惠妻子的语气,方达生呵呵直笑。顺着司机的招呼声向车门走。芳晴紧紧跟在他身边,就这样定了吧,他顺手在她身上某个部位掐了一把,把她恶心得险些要跳起来。几个保安就呆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闲聊打闹,如果事情闹开了,芳晴别过头,试着在脑海中想像他被人围攻打击痛骂猥亵的场面。这是自他们相识以来最为温馨动人的一幕,方达生以爱惜的眼光上下打量芳晴动人的笑颜,温存的说:“我等你回来。”而这,就是他爱的极限,威风凛凛的站在车门边,整张脸板着,严肃得如同天神一般:等你回来,在她解决所有的麻烦之后,也只能她自己解决了,麻烦是她的,他能提示解决的方法,就已经是爱的表示。更何况他还承诺等她,在无声的默许之后,是一套房子,一个收入可靠的男人,和无数行之有效的生活经验。这最末一条是她最最急需的,有他相助,她不但可以少吃很多苦,而且还能在人前装得象个小白鸽似的无辜------她向来是很羡慕这个的,如今终也拥有。忍不住笑意在唇边漾开,从恬静渐渐变得张狂。所幸在这个城市,在这个被她称之为故乡的城市,她已经是一个陌生人。芳晴重重的咳嗽,使劲的跺脚,一个小子喊住了她:“擦鞋吗?”她应了一声,随即坐下来。疲倦,后怕,在片刻的宁静之后如病毒般令她乍暖还寒的一阵阵颤抖。她双眼微合,也不知坐了许久,这才感觉到耻辱被剥夺的痛苦。但那又如何,现在她也终于有同谋了。

孤单总是让人害怕的,身边如果有一个人,那么一切就都会变得不太一样。相同的错误,由一个人来做是蠢。由一群人来做,那就是历史的选择。无论好事坏事,人总能在肩挨足抵中找到亲密与安全感,或许还有勇气。红颜一怒,为的从来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一口气,为着自己不能做或是不敢做的,终于借别的人与事找到一个由头,一个发泄的理由与原因。芳晴坐在长椅上,呆了已好一阵,没有人知道这个面容单纯宁静的小孩在静谧的休憩中酿酝着多么可怕的计划。真要这么做吗?芳晴问自己,答案是肯定的。她主意定了,便绝不再想。世界再度多彩而喧嚣的复活过来,生如蝼蚁,倒让她有黄梁一枕的错觉。换做平日,她或许会借着这种感觉想下去,再想下去。可这个清晨所发生的全部却象食人兽一般在瞬间侵吞了她大脑皮层中某个部件,那是控制她思考的部份,如果拾人牙慧,鹦鹉学舌也算是思维的一种,那么如今这个部份已彻底让位于为生存而奔波的恐惧与压抑。而这,会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劳累中渐渐成为她精神生活的全部-----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生活多惊喜,每一次促销,每一次节衣缩食的旅行都会让人的感官愉悦而兴奋,甚至会有自豪与满足。限于生存,也只限于生存。如果不是因为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源于自己,那么险些就会让人怀疑这面临的全部都是一场预谋:乐天知命。历史数仟年,芳晴觉得也没什么不好。她吃力的站起来,从一家名为兴邦的书店前走过。一堆书正弯腰驼背愁眉苦脸的打折促销供人挑选,这里面或许有能真正激发她内心情感的东西,也未必全都是她不想要的。可现在的她,除却消遣与谋生外,对任何需要思考的书籍都秉持回避与躲闪,而这正是一群人所做的选择。这是错误吗?不,这是潮流。

她拎着小小的旅行袋子,顺着人流向前走。

去叔公家,有三站路。

芳晴选择步行。

城市距她离开的那一年差别已经不小,这小小的二级市,正大兴土木,呈现一派繁荣兴旺的发达景象。芳晴若不在意一家店一家店看过去,偶而与人聊两句。乡音仍在,遇上兴致好的索性高谈阔论起来。白发稚容,相坐甚欢。时间卡啦卡啦流过,芳晴道了打扰,欠身出来。已近中午,她立定主意要上门去做一个讨嫌的人。索性找了水果铺,专挑卖相不好的果子下手。一边买一边挑有趣的情节在脑海中YY,想到惊人之处,忍不住低笑。就这么篷头缩首一身寒酸的上门去,光的一声铁门洞开,芳晴赔笑喊道:“叔婆你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