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里暗无天日，李玖李玉衡一路行来所见的都是面黄肌瘦的宫人，和不停洗衣服浆洗的使女，还有许许多多的瘦弱伶仃的孩子在里面。李玖说不清见得那些人茫然的目光是怎么样的，只是一路上阴森的气息令她忍不住打了寒颤，开始后悔受了李玉衡撺掇就跟着来了。若不是有永巷的嬷嬷领着，只怕路上遇到的宫人就足以把她们两个孩子撕碎。
永巷的主管嬷嬷是一位苍老干瘪的唐嬷嬷，一路上看到偷懒的宫人就瞪着眼睛呵斥，转身面对两个小主子时却又是一副慈善可亲的模样，笑呵呵地引着她们往关押澣莫族罪人的地方去，一边介绍着里面的布局。那边负责浆洗的是前几年安府的罪人，遭受鞭笞的是更早些时候一位贪污重臣的家眷，最里面的才是新来不久的澣莫族罪人。
李玖听着那鞭子入骨的声音忍不住打了寒战，李玉衡察觉嘲笑了一句没出息的，随即拉着她的手往最安静幽森的地方行去。那里几个妇人蹲着浆洗布幔帘帐，虽是夏日浸在水里的手已经泡的浮肿，一身邋遢费力地提出水淋淋的重物拧去水渍。李玖看着那几位妇人头上的装饰不是中原的，腕间缠着着一圈沙狐皮毛更是透出了草原部落的习气，不自禁多看了几眼。
“三公主九郡主请看，这就是澣莫族的罪人了，昨日有几个和旁人打起来的，受了刑现在起不来身，剩下能动的全在这里了！”
唐嬷嬷弓着佝偻的身子，一脸谦卑地介绍着那几位瞧着身强力壮的妇人，又点了点旁边几个胆怯的小姑娘，说是首领的女儿和侄女们。
李玉衡这才来了兴致，抽出自己腰间的长鞭来挥在石板上，拉着李玖上前问话，高傲地挑了一个里面最强健的小姑娘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和澣莫族首领有何关联。那小姑娘一脸茫然地看着忽然站在自己身前衣着华丽的两人，往后缩了缩回了一句，李玖李玉衡对视一眼才发觉听不懂她说的话。
李玉衡本就是一时兴起，哪里考虑过听不懂她们说话的尴尬处境，忍不住就有些恼了，复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不会说官话。小姑娘切切地说了更长的一句话，还是李玉衡听不明白的草原话。
“公主谅解，这位小姑娘方才说的是她的名字叫司捁，她听得懂官话不过不会说！”
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对面观望的年长妇人忽然走过来，解释道。李玉衡转身看着那个面色泛黄双颊凹陷的但眉目间仍带着一丝英气的妇人，问一句你又是何人。妇人行了一礼，正色道她是安蒙城府上的女眷，因为跟着安蒙城在单于都护府待了多年，所以对澣莫族的话略微通晓一些。
李玖李玉衡在永巷待了一会儿，李玉衡才发现欺凌那些手无寸铁的妇孺没有一点儿喜悦之情，最后把澣莫族的人警告一番就无趣地领着她回去。
没想到两人逃学的事情不知怎么就给太后知晓了，两人刚进了慈安殿就被太后骂着跪在地上。李玖两人胆战心惊地听着太后骂了许久，跪的膝盖酸疼，最后孙嬷嬷瞧着太后骂累了，才挑着时候把两人拉了起来，哄着去给太后认错。李玖倒是能屈能伸，认错道歉反省的时候都是一副委屈又知道错了的模样，一旁的李玉衡倒是挺倔强，说什么也不觉得错，只说自己是为了都护府冤死的平民报仇，把太后都给气得没脾气了，草草地训斥了几句了事。说用鞭子抽几个永巷罪人算是什么报仇，最后又被孙嬷嬷劝着歇息。
晚上回去之后敬王妃也听说了这事，把李玖叫来身边问她和李玉衡去永巷做什么，一旁的敬王也跟着提起了兴致。面对父母李玖可不敢随意撒谎，老老实实地把今天和李玉衡在永巷的作为交待一遍。其实两个孩子再怎么也做不出多大的事，不过是李玉衡对着那几个澣莫族人鞭笞训斥一顿，最后又把那个精通澣莫语的安府妇人骂了几句，说她贪污什么的。
敬王妃听了之后直接来了脾气，训斥道平时教你的不可恃强凌弱，不可仗势欺人你都给忘了，还和三公主一起去欺负那些已经没有反抗之力的罪人，骂完后就要罚李玖去罗塘院的小佛堂罚跪。李玖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委委屈屈地辩驳一句她没有鞭笞那些人，也没有辱骂她们，都是李玉衡在前做的。不想这句话说完敬王妃反倒更生气了，手里的茶盏摔在地上就吩咐静娴静烟把李玖拉进小佛堂跪着。
敬王出身兵营对这些事见怪不怪，也不觉得李玖做的多过分，何况不是说了嘛她也没做什么，就是看着李玉衡做了没有劝阻而已。敬王一见李玖眼圈红了，心里发软就拉着敬王妃广袖说了句算了吧，左右也没惹出什么祸事来。敬王妃闻言瞪一眼敬王，敬王当场就噤声，对着敬王妃一双含怒的眼睛不敢言语。静烟静娴看着这时机把李玖抱出去，不管如何先让敬王妃消气了再说，不然还有李玖的罪受。
敬王妃原本就是容颜绝色的人，纵然嫁了人也是皇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饶是现在到了徐娘半老的年纪，顾盼睥睨间也有一种绝世凌云的风华。此刻生气起来也是粉面含威，美目带怒的模样，敬王对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劝了几句。
李玖委委屈屈地被带到了小佛堂坐在蒲团上，静娴安慰了几句就随静烟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门关得紧紧的。李玖面对着佛龛上慈眉善目的佛像，没由来地觉出了一阵阴风而过，情不自禁抱成一团瑟缩，一边瑟缩一边埋怨着敬王妃随意责罚自己。小佛堂敬王妃很少来过，打扫得再干净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幽静，更何况李玖还是一个人待着，忍不住就想起敬王妃以前常给她讲过的山鬼精怪的故事，不一会儿就惊惧地落下泪来，防备地看着四周。
等到敬王说动了敬王妃来小佛堂的时候，进来看见等到就是缩成一团可怜巴巴的小孩。敬王赶紧走两步把李玖抱在怀里，小孩子认出来抱起自己的人是谁眨了眨眼睛就开始放声大哭起来，显然是吓着了。敬王心疼地哄着，出了小佛堂的门就开始埋怨静娴怎么真把郡主一人扔在小佛堂，一边抱着李玖哄着往罗塘院外走去，不敢让李玖哭声惊了敬王妃。
这次李玖可真是知道自己错了，到了敬王妃面前本来想说错了，结果站那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抽泣，最后直接扑在了敬王妃的怀里大哭了一场。敬王妃原本还想着警告她一番，这下被她哭得心软，把人抱在怀里哄了一会就忘记了警告的事情，转而吩咐嬷嬷拿雪花膏来给小郡主敷脸。
经了这件事李玖可是长了记性，李玉衡别说再拉着她去永巷，就算是去清凉宫她也不愿去了。为此李玉衡还和她吵了一架，最后两人不欢而散过了四五日才因为某事重归于好。
深秋的时候下了一场不小的暴雨，直下了三日等到第四日的时候放晴。敬王妃在最开始下雨的时候就病倒在床上，等到天气放晴的时候已经病得起不来床了，把敬王急得入宫招来了五六个太医。太医挨个诊治之后也断不出什么好歹，只说是身体虚弱而已。敬王红着眼睛把太医全赶出去，吩咐手下副将在江湖上重金招来名医。
只是江湖名医不是徒有其名的骗子，就是隐世不出如何也请不动的高人。敬王亲自上皇城附近的山林请一位名医出山，结果在山上耽搁了两日也没能说动那位神医出来一见。最后敬王府的管家林末捎来消息，说是王妃病重，敬王才放下固执的神医，领人马不停蹄地往敬王府赶回去。
李玖是亲眼看着敬王妃病情加重，原本不过是简单的乏力体虚，直至咳嗽，最后咳嗽加重整夜整夜地咳嗽休息不好而迅速消瘦。慈安殿、凤安宫不断送来各种珍稀的补品，敬王妃吃下去之后却完全不见好，短短几日拉着李玖的手也迅速地枯瘦，像是失去了生机的藤蔓。敬王守在敬王妃身边寸步不离，整日端汤奉药衣不解带的照顾，盼着敬王妃早日好转。
天气一日日冷下来，今年罗塘院比往年早了半月就生起地龙，只是敬王妃在温暖如春的屋里也是不见好转。熬到下雪的时候，敬王妃对李玖说了一句她想看雪。原本敬王不愿意她出去，最后敬王妃不知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逗笑了敬王。敬王把敬王妃裹得和李玖一般厚实，抱着她开窗看着院子里的新雪，小世子李璟正开心地蹲在雪地里团着雪球，身边的嬷嬷一脸笑容地跟着。在窗边待了小半个时辰，敬王才把敬王妃抱回了床榻上，李玖亦步亦趋地跟着。没想到敬王妃刚躺在床上，就无法自抑地开始咳嗽。最后伏在床边呕出了一大团鲜艳的红色。
过年时皇城里的胡商开始卖压箱底的珍奇，敬王听说有胡商准备高价出售一株天山雪莲，忙不迭地选了一个日子领着副将过去商议。池园胡同确实有位胡商打算把手里的天山雪莲卖出去，因为出价甚高没有几个人愿买，胡商又固执地不肯减价。敬王过去没问价钱直接把带来的银票全放在桌上，胡商瞧一眼就点头同意，捧出来天山雪莲来交易。
敬王看过那天山雪莲是极好的成色，比半月前宫里库房拿出的一支还要大些，直接领着副将赶回了敬王府，把雪莲扔在厨房给敬王妃熬药。
敬王妃喝下那雪莲后咳嗽的症状减轻，原本雪白的面色也添了几分红润。敬王狂喜之下急忙吩咐副将和管家在皇城里高价收购极品雪莲，不惜一切一定把皇城里的雪莲全给买来。敬王府出价收购雪莲的事自然传开了，不过雪莲珍稀，除却吐蕃进贡的以外，再想找到别的极品雪莲可为困难。太后听说敬王妃的病雪莲可医后就把宫里库房的雪莲全给送来了，宫里就剩下了一支。
敬王一番辛苦，好不容易又在皇城和庐州收上来两支成色还行的雪莲，加上宫里送来的，不过刚好凑齐了七支而已，全都送去了王府的厨房里。每日敬王必亲自为敬王妃煎汤熬药，端去罗塘院。
（今天三更特别想给你们描述一下我家多冷一天我手脚都冻了^=_=^）（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