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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随

九月初十,子时,黑暗的迷宫中,已经没有半点光亮,迷宫中浓烟肆虐,寂静中只听见一个清晰的脚步声,不急不慢,施施而行,自有一份从容淡定。宣文渊凭着记忆向回走,渐渐地终于听见了厮杀的声音,含聿的琴声一直没有停,透过重重厮杀依然传到宣文渊耳中,清幽得让人忘记那里此刻正是人间修罗场。

微弱的火光照进宣文渊眼中,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有些昏眩,他眯起眼,看着前方模糊的人影,心中一片澄明。适应了火光,他一拔腰间的长剑,挺身冲向洞口。长剑奋力地挥舞着,已经谈不上什么招式,只知道一剑挥出必要见血,只知道杀人!不停地杀人!直到再也没人站立才能够停止!

“三当家!”混战中有人发现了突然冲出来的宣文渊。

祁杉一愣神,下意识地看过去,只见那人白衣黑发,手中一柄长剑,宛如修罗再世,淡然的眉眼,带着佛的慈悲,手下却丝毫不留情面,剑剑见血。祁杉在那个刹那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战场厮杀,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人,他为什么要来?

“杉哥小心!”宣文渊眼见着韩卫军士的长戟就要刺入祁杉左胸,直惊得三魂去了五魄,长剑一挑,将身边的敌军杀死,纵身向祁杉扑去。

杉哥……祁杉笑了,年少时的称呼让他心底顿时溢满了暖意,那时跟在他身后叫他杉哥的小小少年,如今已是冠绝天下的谋士,他从来都是以他为傲的。“噗”,金属穿过血肉的声音,祁杉不知所措地低头看向胸前突出的长戟,半晌没有恍过神来,他看见宣文渊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地向他扑来,看着着他惊恐地看着自己,于是他笑了,冲着宣文渊淡淡地笑了一笑。

“杉哥!杉哥!”宣文渊一把揽住祁杉正向下滑的身子,一边挥舞长剑,泪早已流了一面却不自知,只是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祁杉早已被血浸透的身子,“杉哥,你怎么样?杉哥,你说话啊,你别吓我呀!”

祁杉靠在宣文渊怀中,轻轻地笑:“阿渊,我没事。”话刚说完,同从胸口四散开来,似乎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敌人的长戟已穿透他的胸口。他皱了皱眉,低头看着自己血流不止的胸口,又看了看宣文渊那白衣上刺目的血红,于是轻轻地道,“阿渊,放手!”

“不!我不放!”宣文渊已经杀红了眼,再不见半点从容淡定。

祁杉看着越来越多的兄弟倒下,再看看韩卫源源不断的军士,一用力将宣文渊推开,自己踉跄地倒在地上。他看着宣文渊的眼,一字一顿地道:“你走!家里的一切都拜托你了!”

隔着战火纷飞,宣文渊根本听不到祁杉在说什么,可是一字一句他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祁杉一眼,转身陷入混战之中,再无留恋。

祁杉欣慰地笑了,左手一挥,大刀过处溅起一片血花飞舞,他大笑着与韩卫军士战在一处,丝毫不设防,以血肉之躯对上敌人的刀刃,用不要命的打法又杀死了四五个敌人,终于被人一刀斩断了左臂,跪倒在地,残肢血淋淋地躺在不远处,祁杉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他看着火光映照的天空,周围的厮杀似乎渐渐的远了,只是心好痛,好痛,是谁在耳边叫他?叫得如此撕心裂肺?

“杉哥!”看着那人直挺挺地倒下去,失去了左臂的躯体残缺不全,全身都是血淋淋的污迹,宣文渊还是忍不住又折返回来,“杉哥!不可以!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不可以!”战火仍在叫嚣,仅剩的兄弟都围在他的身边,为他挡去那些致命的攻击,只是他都看不到了……眼中只是剩下一片血红,映着那人惨白的面颊,世界似乎在一刹那坍塌,无所谓了……一切……都无所谓……

昏昏沉沉中,是谁缚了他的双手,是谁将他推离战场,他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记得了,等他清醒的时候,自己已被关在囚车中,抬头只见夜黑如墨,迷宫外的火早已灭了。宣文渊仰头看着夜幕,脑中一片空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