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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8、出关

而作为玄门宗主, 他更比外人更加了解其中的诸多隐秘, 因此鹤合欢留在秘境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件眼不见心不烦的烫手山芋一般,哪怕果断如他, 也是不敢下令惩戒鹤合欢, 而招惹一位太上长老的怒火的。

再加上那位已经闭关千年的太上长老, 对玄门宗主而言, 也曾是他年幼一进宗门便耳熟能详的大人物,他更加不敢妄动,毕竟玄门宗主虽是在太上长老中推选而出的, 然而太上长老之中元婴后阶与化神修为的修士都存在, 他却是托了先辈的庇荫, 方才能以元婴中阶侥幸进入太上长老之中, 却也不过是太上长老中的末层。

也因为种种机缘巧合,更大的是因为几乎全部的太上长老都奢想飞升, 没有投身于管理俗事的兴趣,他方才侥幸得了宗主之位。

实际上他这个宗主的修为甚至与大部分内门长老的修为相差仿佛, 因此哪怕宗门有要事,他要通禀太上长老他尚且都要小心翼翼, 和诸多长老相谈,也不过是平起平坐,互相商讨罢了。如此倒也稳当,千年来都未生出太多事端。

却未想到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一事未平,却又再生一事。这一些推心置腹的隐秘固然不该对人言, 然而莫伶仃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修为虽是和他相差仿佛,然而玄门之中,若是有要事相托,他唯一能放心交于去做而不担心事情会打任何折扣之人,便是莫伶仃,因此这些不该对人言的事,他说起时就再没有了太多顾忌。

而话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玄门宗主也不再拘束地继续劝道。

“鹤长老一身都是太上长老赐下的秘宝,哪怕两个元婴修士和他对上也无可奈何,再退一万步而言,就算他真的出了事,宗门哪怕派多些元婴长老去救,又哪里能抵得上太上长老神念一动,出手就能救回?莫长老就不必再操心过甚了,鹤长老说不定是领了太上长老的什么嘱托,在办些不能与人言的事情。”

说到这般地步,玄门宗主自认自己的这番话已经是无可指摘来,他笑着开口,甚至还有闲心与莫伶仃开了一个俏皮的玩笑。

“莫道友难不成认为这世上真有太上长老出手都不能及,却只有你能唯独解决之事?”

这番话若是常人口中说出或许尖锐,然而在缓缓望向他的玄门宗主口中说出,却是不自觉地带上一股让人信服和宽慰后辈的温厚之气。

说到这般地步,便连莫伶仃都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宗主自然是绝无欺骗他的可能,而鹤道友又有这般深厚的根底,自然不可能再出什么事,哪怕真的出了事,就如宗主所言,有着太上长老神念一动,一界之外便能远远庇护着,他这个元婴修者若是还敢说出什么担心之语,就如同是蝼蚁担心自己上方的大树一般,听起来委实也太过可笑了。

至于鹤道友在他临走之前说出的那一番话,要他若是走就不用再回来了,也说不定是鹤道友随口一说的说笑之语,他若是今日没有听到宗主这般推心置腹的话,去而复返,说不定也会招引那人不屑的一句嗤笑,嗤笑自己太过自视甚高罢了。

这般一想后,莫伶仃心中郁结的一口气缓缓散去,他端起桌上茶香袅袅的苦墓茶一口喝下,哪怕他已是元婴修为,这口仿佛能苦得进他心肺脑中的茶仍是让他的神智一震,他凝着眉,一口气全部吞了下来,不让那苦味继续蔓延开来。

宗主笑着望着她,却是不住地摇头叹道。

“焚琴煮鹤,莫长老,下次我可不招待你这般好茶了。”

莫伶仃正色地放下一空的茶杯,认真提醒道。

“宗主虽是已经不下百次这般说了,但下次待客,还是给莫某一杯水好了。”

中年男子笑着抚着须,如同长辈一般祥和地望着他,没有再多言。

最后从玄空山中出来之时,那苦味仍是留在他口中久久不散,莫伶仃觉得那苦味苦极了,仿佛苦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光是一想,他的身体便诚实地想要把它吐出来。

然而这毕竟是玄门千年一育的苦墓茶,在翻来覆去将那茶的效果倒背一遍,劝着自己千万不能有丝毫浪费之后,莫伶仃还是勉强忍耐了下来,然而他本来的面色本是阴沉冰冷,这般忍耐着回程时,哪怕心中没鬼的玄门弟子,见了刑司司主这般人见人惧的面色,腿上也不禁软上三分。

这般的目光他本是再习惯不过的,然而不知为何,莫伶仃却不由想起一人与之完全迥异不同的嘲讽视线,至少那人眼中,是没有对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惧怕或者厌恶之感的。

至少,和那人在一起时,他是难得有些自在之感的。

这般想法从莫伶仃脑中零星出现,却被他很快地抛在脑后,归根结底,他与那位鹤道友也不过是数面之缘,而他闭关之后,那人再从秘境出来出来,他们至少百年之内都不会再相见了,这样一个在他道途中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路过之人,无论如何,也应该不会和他再有太多交集才对。

这般想着,莫伶仃很快地便到了洞府所在山峰之后,刑司司主的大名足以使得这一片山峰成为诸多玄门弟子望而生畏之地,哪怕是占地盘,诸多玄门弟子也绝不会打这一处的主意,而在查探到四周都没有外人存在后,莫伶仃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他从来不是擅于与人打交道之人,弟子中也不乏有人说他是玄门中的煞面长老,他也不以为意,对他而言,自己只要能一直守护宗门,再有个安身之处安静修炼便好,住处的荒凉,能够不与外人打交道更是他求之不得之事,哪里会有什么孤寂产生?或许也正是他这般自得其乐的心思,莫伶仃从不为外物困扰。

他闭上了眼,不过一瞬便进入了入定之间,这一次他不仅打算将自己的赤金流瞳修炼到顶阶再度出关,而且决定好好修炼自己的心境,不再因外物而产生过多的动摇。

这两样看似简单,然而莫伶仃却是清楚,将这两样修炼完成之后,当他再度睁开眼后,即使自己感觉不过是一瞬,外界也已过去了百年,而凡尘间,却是不知道经历了多少轮凡人的生死更迭。

所以俗世沧桑,生离死别,对他这般的元婴修者而言,却也不过是再度渺小不过的事情了。

莫伶仃在入定之前缓缓叹道,他的心境清无一垢,再不想外物半分。

然而下一刻,他就睁开了眼。

从入定的状态中强迫地醒过来并不是一件感觉多么美妙之事,然而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修者,若是入定中突然醒来,那必定是因为有什么和他切身相关之事处于危急关头。

然而还有什么能和他切身相关呢?

莫伶仃不过一想,神念一动,便直接向玄门宗主问道。

——宗主,玄门出事了吗?

对于信任之人,他说话从来干脆利落,没有过多心思做太多掩饰。

而玄门宗主自然也没有那么快进入闭关,仍在品茗之时,收到莫伶仃的神念,中年人习惯了莫伶仃的作风,却是毫不在意地笑着回道。

——宗门之内风平浪静,莫长老无需心忧。

莫伶仃沉默了一瞬,心上某种刻意按压下的不安再度浮上心头。

——那我要去找鹤合欢。

再度接到莫伶仃传讯的玄门宗主,面上的笑意就如同被蒸干的露水一般缓缓消失着,晃荡着手上的苦墓茶,他学着莫伶仃的喝法一口吞下,方才发觉这般喝法虽然如同牛嚼牡丹,但也确实让人的身心感到一股说不出的痛快。

然而与那痛快相当的,便也是那成千上万倍的浓厚苦意。

孩子大了,就是不听劝的。

玄门宗主放下茶杯,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你若是想去便去吧,但就如我所说,鹤合欢不可能真的身陷险境,所以我只允你用化身进入。

——而若是他真的身陷险境,你禀告给宗门,宗门定会请太上长老去救援。

莫伶仃听出了宗主话中对他多有回护的意味,他心中升起了些许自己宛如稚童一般因着有大人依仗所以不讲理的感觉,然而那丝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仍是让他眉宇微凝着,解释的理由消弭在唇齿之间,最后他只是认真地回道。

——多谢宗主成全。

……

与水纹降下时清澈无垢的包裹不同,当第三缕天地气息彻底降下后,叶齐感觉到宛若整个世界的森郁泥土都包裹而上,纵使身体分文不动,他也觉得自己被一股沉厚而广博的力量一寸寸推入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