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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陆七

苏玉兰死后,按照苏老爷的安排举行了葬礼,她的葬礼全面也完整,只是没有一个吊客。遗体火化后,骨灰盒被送入金陵城外最大的寺院——望江寺,接受洗礼和超渡七七四十九日。花花是苏玉兰唯一的血脉,自然在这里住下,守护她四十九日。

望江寺,立于长江之畔的一片绵延起伏的丘陵上。放眼望去,便是波光粼粼的杨子银涛。来到望江寺之后,花花的心境开朗了许多。望江寺的和尚们,第一日开始便与她讲了佛门幻灭与转世经书。花花也渐渐地接受。

苏玉兰,她在这个世界的娘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人,或早或晚,总会失去肉身,得到超脱。花花很感激这些出家人,让她把悲痛,变成了祝福与思念。思念这个疼她爱她的母亲,祝福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子。今世的种种都已结束,希望苏玉兰来世,有一个美满的人生。

花花在望江寺住了接近两个月,而他,陆七,也住了两个月。

第一日傍晚,花花在寺里看经书,闻得一阵远远的琴音。寻声而去,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波涛滚滚的长江边,一块巨大的岩石之上,一身白色衣袍,席地而坐。他的腿上平放着苏玉兰留下的那只琴,一双手灵巧地抚动着。

夕阳在他的周身渡上一层光晕。他如瀑的青丝,白色的长袍,宽大的衣袖,被江风猛烈地吹起,在背后翻飞着,飘动着。

那一刻,花花以为自己遇见的他,是一个仙人,遗世而独立。

琴声,混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涛声,缠绵悱恻,敲打着两人破碎的心。

花花在原地站了半晌,还是不忍,快步走过去,站在陆七的身侧,默默地念到: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琴声嘎然而止,陆七转过头,目光迷离地看着她:“兰儿!”

“我不是,七叔!”

他的目光黯淡了,低头道:“丫头,你们真像。”

花花愣了一下,声音放低了些,撇下心中的痛,努力扬起嘴角,对他微笑:“七叔,我娘一定希望我来找你,希望我来听你的琴音,因为她走之前,让我替她好好地活下去。”

男子的眼眸迷蒙幽深。

“人世间的一切有为事相,皆是缘聚则生,缘散则灭。变化靡常,捉摸不定,似有似无。所以,我们应当视其为梦幻泡影,如露如电,而不可强求之。”

花花想起了望江寺的和尚曾劝解她的话,想起了这首金刚经,顿了顿,继续说道:

“娘亲去了西方极乐世界,苦尽甘来,所以七叔应该为她高兴。娘亲一定也希望七叔好好地活下去,生命中有更多牵挂,百年以后可与她在极乐世界中分享。”

陆七抚上她的脸颊,手指冰凉,有些颤抖。转身,抱着琴,蓦然离开。

……

第二日,琴声又起,她又遇见了那抹沧桑的背影。

江边岩石上的他,依然白衣飘飘,宛若仙人。

花花没有打扰他,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听他的曲子。直到一曲终了。

“我知道七叔是天下第一巧匠,却不知你如此精通乐律。”花花由衷感慨。

“丫头,兰儿把你留给了我。我陆七一生无子,她的女儿,便是我的女儿。”

“七叔!”花花心里暖了起来。是啊,她失去了一个娘亲,现在多了一个疼爱她的人,她是幸福的。谢谢老天爷,把陆七给了自己。

“我会教你弹琴。琴是兰儿的最爱,是她的心。”

陆七微笑着,闭上眼,仿佛开始说起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我从小父母双亡,是一个男子收养了我,他给了一个父亲能给我的一切。这个男人给了我最好的老师,深厚的关怀。也是这个男人,让我结识了他的女儿,这个我一生最爱的女子。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她便是兰儿。她爱琴音,我便与她一起学。我很有天赋,什么都学的很快很好。学完再教她,我们都很开心。我为她做琴,我为她制作一切她爱的小东西,包括丫头此时耳朵上佩戴的梅花耳环。慢慢地,我就有了这双天下第一巧手,我该这么说,这双手,是兰儿给我的。可是后来,她被人抢走了,生下孩子。再后来,她遇到不幸,被苏玉海接了回来。我,默默地守护她,在一个离她不远的地方。兰儿为了你,活了下来。也郁郁寡欢,直到最后。可是我是满足的,只要她心里有我,便足够,我拥有了她的心。这一世,我没白活。”

陆七满足地笑着,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回想着多年前,一幕一幕往事。

花花的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此起彼伏。

“七叔,我不是苏玉海的女儿吗?”

花花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她曾问过大夫人,为什么她叫苏听雪,而不是和明月兄妹一样,论辈分取名苏明雪。大夫人说,她六岁时被苏老爷带回来,就是这个名字。刚才听了陆七这番话,把一切线索连起来,心里有个念头——这么说,自己有可能不是苏玉海的女儿?

“嗯,你不是。苏玉海,与我跟兰儿从小一起长大。他是玉兰的哥哥,应该说,是你舅舅。当年你们母女落难,他把你们接回来。其实他们不是夫妻。这些事,除了我们极少数人外,无他人知晓,包括苏玉海的夫人都不知。”

这么说,应征了一个表象,就是:苏老爷很疼花花娘二俩,但是他对苏玉兰更客气些,是兄妹之情,苏老爹疼她是真心的,也没错。原来如此。她娘亲苏玉兰的哀怨,是因为曾遭遇不幸,生下孩子,后来遇到分离。这也能解释,为何锦衣玉食的苏玉兰却会哀怨。

“那我爹是谁?”

花花脱口而出,心里无限惶恐。难道还是镜花水月吗?我又变成了没爹没妈的孩子?

呵呵,真是可笑呢!

“你娘没告诉你,自然是不想你知道。都是过去的事了,知道了也没用,兰儿也不会希望你知道。这样好好地生活下去,平平安安,简简单单地过一辈子,有什么不好?”

陆七温柔地抚上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丫头,我和玉海,都会把你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陆七补上一句。

大叔,你知道吗?你的这句话,让我觉得好温暖。

也许是吧。或许娘亲不爱那个男人?或许那个男人死了?或许他抛弃了我娘?可是娘亲为了照顾我,坚强地活着,因为她爱她的女儿。

上一代的事,那么多年前的事,我干吗要问呢?如你所说,平平淡淡地活下去,也很好。

“是,你和舅舅,呵呵。还是喊他爹爹吧。我不孤独的!”

低下头,眼泪掉了出来···是难过,也是感动。花花狠狠地拿出帕子,擦了把鼻涕,扑进陆七怀里。

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抚摸着她的脸颊,抚慰着一个孩子脆弱的心灵。

这个男人,这个爱了她亲苏玉兰娘一辈子的男人,给她无限的安全感,像一座大山,坚实可靠。

从那以后,他每天教花花抚琴。

浩浩汤汤的扬子江边,一对父与女。

这两个月的时间,花花很自信,她成为一名出色的琴师。她学会了弹奏自己的心灵,用琴声表述自己的感情。

而他,习惯安静地看着花花,偶尔以箫声相合。那目光,慈爱而满足。

两个月很快便过去,回苏府之前。花花和陆七约定,这里的事不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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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书友三千弱水在QQ给我发了张图,表示这张图上的男子,很有陆七的味道,发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三千弱水评价说:陆七,白袍配青竹,一壶仙人醉。)大家觉得怎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