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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落梅山庄之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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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漫天,辉映着初生红日的万丈光芒,洒落在莽莽山川之上。

晨风带着些许凛冽,将万物洗刷得神清气爽。

茉然与陆七同行,一大早便乘坐马车赶到了金陵城郊。

马车在一座山脚停下,几人开始徒步上山。金陵城内一片平坦,城外却是群山环抱,绵延起伏。在山脚仰目而望,落梅山庄傍山而建,隐约坐落于山南侧的半山腰上,四周被一片淡雅的梅林所环绕。

茉然边走边张望,考察思虑了一番后发现,这座山竟是自己往日到过的梅花山。只是今日所走的这条石阶清冷寂静,并非往日走过的那条罢了。问过陆七方知,这条道是苏家开辟的,仅供私人行走之用。

两人边走便闲聊着。陆七是她最喜欢和熟识的长辈,因此他们无话不谈。

“七叔,这落梅山庄是我们家的私有财产吗?”

“嗯。落梅山庄是义父年轻的时候吩咐人修建的,我懂事的时候,它已经存在挺久了。”

历史久远?嗯。凭自己前世所知,搞房地产能赚不少钱,倒卖土地房屋也能赚不少钱。爷爷应该也有这方面的生意。不过看样子,再算算它存在的时间跨度,这座落梅山庄不像是爷爷打算拿来倒卖的。不过,建个这样的宅子,应该得花不少钱和气力。我也没见爷爷来此居住过啊,那不是长期空着,很可惜的说?

她不免撇撇嘴,惋惜地说道:

“爷爷建那么多宅子干吗?他又不住,放着给人看啊 ?浪费钱!”

陆七无奈地笑了笑,这丫头对自家的产业还真是所知甚少。他和蔼地解释道:

“落梅山庄的存在,自然有其独到的意义。义父可不喜欢亏本的生意。每年春冬两季,无数文人雅士喜欢聚集于此,赏梅煮酒,赋诗咏志。这些人中便会有部分人得到苏家的亲睐,被推荐入朝为官,抑或是被纳入苏家作其他用途。”

茉然的脸上浮起惊奇之色:

“得到苏家的亲睐?那我爷爷是不是每年都会来此?”

“不是,义父甚少来此!”

“那怎么选人?”

陆七有些郁闷,叹了口气:

“你可别忘了,苏家除了生意外,最重要的事情,往往都是由望月楼的人在明里或是暗里来完成的。而这挑选人才的重要差事,基本是柳楼主亲自为之。”

“额……七叔,你是说柳月痕?”

陆七毫不含糊地点点头,随即又补上一句:

“当然,从今年开始,你也可以挑选和重用你所认同的人。”

“知道了,七叔!”

茉然开始在心中盘算起她的小九九:柳月痕这家伙在苏家的权利,大到我的估算之外啊!今日,大约他也会出现在此。

话说这个望月楼,还真是很神秘的。我当家也有一些时日了,对望月楼的了解,基本还是七叔和海树口头给我描述的。除了两天前见过一次柳月痕外,我对自家的这个组织完全没有概念。既不知道望月楼在哪,也不知道望月楼中有哪些人,还有这些人平时都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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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石阶步步而上,所过之处遍地都是梅树,姹紫嫣红。前面是一座朱门大庄院,大门外挂着一个木匾,上面雕刻着“落梅山庄”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从外形来看,这应当是落梅山庄的后门。

门口站着两个面目清秀的少年,均一身素净的白色布衫,头发整齐地用一方纶巾束住。见到来人,他们齐整地弯腰行礼:

“小的见过大小姐,见过七爷!”

陆七微微点了点头,两人便靠至大门一侧,让出中间的道路。

茉然见状,不解地问道:

“七叔,这两位公子是谁?”

“他们是落梅山庄的后院守门人。”

“啊?守门人也打扮得这么清秀?”

有这么清秀脱俗的守门人吗?茉然只觉得,这两人比金陵城内地许多纨绔公子哥都有灵气。她不禁又撇撇嘴,看向两人。陆七却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落梅山庄是个雅舍。山庄内的家仆都是统一着装的,这便是他们日常穿着的衣衫。”

茉然终于了然,他们穿的是工作服。不过,家仆们的这般外观,与落梅山庄的风格着实是很搭调的,处处溢着灵气。

她一番认同赞赏之后,便随着陆七进了这座庄园。硕大的庄园显示着主人的富有,幽雅的布置又彰显着主人的细心和品位。越过一进又一进华丽的房屋,几人终于到了落梅山庄的前院。

前院有个很大的露天平地,地面铺着打磨得形状一致的石板。寥寥几株梅树,被花匠恰到好处地种植在庭院四周,朵朵盛开的梅花,成为冬日寒气中一抹最温暖的色彩点缀。

院中已经人声鼎沸。定眼一看,原来太子早已先她而来,正与一群儒生侃侃而谈。今日的他脸色红润,神采奕奕,看起来竟无一点抱病之色。

茉然和陆七一起上前,与他打了照面。而后陆七陪着太子一起闲聊,茉然便带着宋度,自顾着到处逛了起来。

庭院之中儒生们见了她都很客气地上前打招呼。不用说也知道这些儒生此行的目的。这些儒生多是清贫出生,带着满腔学识与抱负而来,求得就是一官半职、光宗耀祖。落梅山庄,很可能就是他们鲤跃龙门的起点。

不知不觉中,茉然逛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一名身着白色布衫的书生正安静地站着,伏在桌案上,挥着一支暗旧的毛笔作画。其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不远处庭院中的一枝梅花,跃然于他的宣纸之上,色彩清雅,体态优美,栩栩如生。

茉然出神地看着,待书生画完并提上字后,她才击掌唤道:

“公子好手笔啊!”

书生闻声后转过头,这会儿两人都懵了。

“陆姑娘!”

“啊!”

茉然很是惊喜,上前狠狠地拍了怕他的肩膀道:

“我就说呢,还有谁能画出这么好的画来,原来是许自如啊!”

许自如得了夸赞,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道:

“呵呵……陆姑娘怎么在这里呢?”

她仔细寻思了一下,才窘迫地回答道:

“许自如啊,那个……其实我不叫陆花花,我叫苏茉然。以前在央州的时候,名字是随便取的。”

许自如显然十分震撼,惊悸地往那一矗,晌久才作了个揖道:

“书生许字如,见过苏大小姐!”

茉然此刻内心有点复杂。一方面是为曾经的身份隐瞒有所歉意,另一方面她惊讶于眼前的许自如。她记得很清楚,曾经在央州的时候,许自如亲口对她说,自己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为官。何以如今他会出现在落梅山庄,莫非只是来赋诗饮酒的么?

她带着几分疑惑,温和地问道:

“书生,何以你也会在此地?”

许自如温婉一笑,昂首挺胸,望着天空:

“央州的那场大水,冲垮了许某和许许多多百姓的草舍。这让许某觉得,不该只图自己快活。堂堂七尺男儿,当傲然鼎力于天地之间,有所作为!”

“说得好!”

茉然为他的一番话所感动。同时,她又想起了在央州度过的那大半年时光。还有那个……与她多次患难与共的兄长。一念之间,悲从中来。她迅速抹了抹眼眶,收起那份伤感,端起桌上的画纸,对许自如说道:

“书生,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便成全你。跟我走!”

她领着许自如来到庭院中央,将手中的画纸递到太子面前,柔声说道:

“太子哥哥,茉然给你看幅画!”

岳思博放下手中的瓷杯,伸手接过画一看,刹那间面上闪过一丝惊喜:

“郡主妹妹,如此好画,是谁人之作?”

茉然将太子的神情收于眼底,将许自如一把扯过,高兴地说道:

“太子哥哥,是他!他叫许自如。我跟您推荐他,如何?”

许自如亦配合地行了个礼,不卑不亢。

岳思博点点头:

“是个人才!既然是郡主妹妹强力推荐的,那么许自如,你可愿意随我回府,做本太子的门客?”

许自如的脸上满是喜悦之情,恭顺地作揖:

“回太子殿下,草民愿意。草民谢太子殿下和苏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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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然忽然意识到陆七不在太子身边。于是她转了一圈,在一株梅树下找到了陆七的身影。他正与一个家仆说着什么。家仆见茉然来了,便躬了躬身子,端着茶盘离去。

“七叔怎么在这儿呢?”

陆七的目光向庭院中央扫了一眼:

“丫头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些话想问问你。”

“七叔随便问啦!”

茉然随着陆七步入后院的一个厢房中。

陆七环顾四周无人后,关上房门,这才问道:

“丫头,你对许自如了解多少?”

“没多少。就是之前在央州认识的呗!七叔为何会问起这个书生呢?”

陆七似是思量了一番,谨慎地说道:

“丫头还记不记得许自如手中的笔?掐指算来,那支笔是我二十多年前制作的,后来赠予一位故人。这位故人是朝中的四品大臣,名许南,年纪长于我,早年也是义父的养子。不久后他便入狱而死,其家人也受到了株连。男丁被流放充军,女人被送至青楼,各自散去。只有一个少人知道的幼子,因为当时无人找到,便逃过一劫,从此杳无音讯。”

茉然吐了口气,翻了个白眼:

“七叔,这和那穷书生有啥关系啊?”

“我也不确定。不过当时在央州,许自如说了一句话,让我起了疑问。他说这支笔,在自己身上二十多年。”

茉然也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

二十多年,笔不离身?

对于一个书生而言,毛笔是经常跟换的。因为毛笔的笔尖是以动物毫发所制,用不了多久便会腐坏。一支笔,能让一个人随身携带二十多年,无非有两个原因:其一,这支笔用料上成,久用不坏;其二,这支笔对自己有着十分特殊的意义。

据当日许自如所讲,他幼时因身体不好,被父母送至庙宇之中承接香灰之气。按时间推测,这支笔应该是他非常小的时候就带在身上的。这么一说,肯定不是偷来抢来的。七叔又说,这支笔是他二十多年前赠与故人的。那……唯一的可能,许自如是那许南的儿子?

陆七继续说着:

“还有一点,就是当初许自如看见紫烟的神情。那不是一种寻常的惊讶。如果他因为紫烟的美丽而惊讶,那么他的惊讶之色应当在紫烟出场的时候便有了。我观察得很仔细,许自如之所以十分惊讶,是因为看到了紫烟手臂上的红色胎记!”

茉然听得云里雾里,很不明白,于是她问道:

“许自如跟紫烟,有什么关系吗?难道许自如便是紫烟等候多年的男人?”

陆七似是点头,又似是摇头:

“我看不是。许自如今年二十又七,紫烟也二十六了。紫烟的身世我很清楚,她便是许南的女儿。”

陆七的话,揭露了紫烟的身世,同事也解开了茉然很早以前心中便有的疑问:紫烟确实是受到株连,才自幼成长于青楼。她认识我七叔,也并非偶然。是我七叔念及故去的友人,而一直照拂着她,教她才艺,才使她免除青楼接客的噩运。

一个念头在她脑中瞬间迸发,她几乎是扯着嗓子问道:

“七叔,许自如是紫烟的兄长?”

“可能是!这件事我会请柳楼主帮忙查探一下,现在下定论太过武断了!”

茉然立刻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她想起了紫烟的无故离去,便又问道:

“七叔知道紫烟去了哪里吗?”

“暂时不知道,那是义父准许的。”

果然,我爷爷知道紫烟的行踪!可是……爷爷如今中风了,我到哪问去?哎,天不遂人愿啊。这其中还有很多内情是我不知道的。

陆七拿手扣了扣桌子,提醒道:

“茉然,这不是当务之急。我只是刚好看见了许自如,跟你问问罢了。太子今晚会下榻于落梅山庄之中,你要把握时机,对太子的身体调查一番。具体的,柳楼主会去办,你要配合他!”

“哦……”

茉然心虚地答应着。差点儿颠倒主次了,太后好不容易安排了她接近太子查探的机会。这才是她此行的重要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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