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迷魂引 > 番外之雪球儿

番外之雪球儿

番外雪球儿的自白

作为一只猫,我虽然很肥,但猫也有猫的尊严,猫的个性。

我这猫辈子也算荣华富贵尽享,第一任主人是女尊国的小公主,这公主也很有个性,从小到大具是说一不二,傲然独立的架势,但我不得不承认,白罗是个外冷内热的好姑娘。

那时候我刚被捉来,脾气不算坏,就是不爱搭理人。我这猫的性子很温吞,温吞里带着寒意,但凡我不喜的人,敬而远之。一开始也没对白罗如何特别,就觉得她跟我一样冷若冰霜,或许叫做惺惺相惜。

白罗对我说的第一句是:“这是狐狸还是兔子?”

庆国的猫大多是黑色或者黄色,长白毛的只有雪狐狸和兔子,所以乍一眼把我认错,我也就忍了。当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彼时我还是一只瘦猫,踩起猫步来婀娜多姿。

关于我的出身,我得最后才说,这关系到为何我是整个故事里不可缺少的一只猫,哪怕我很肥,且很懒。

庆国公主对庆国男子始终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那些男人就跟庆国的公猫一样,叫个春也扭扭捏捏,委实没有阳刚之气。不过据我透彻的分析,白罗是强势惯了的人,在她的心里根深蒂固着女强的观念,在爱情里这种潜意识也不会改变,这就是为何她对瑞昭皇上和王爷的兴趣不如对体弱多病的范阳王多。

“雪球儿啊,如果本宫给你找一只病怏怏的公猫配偶,你介意吗?”白罗半夜里把我挖起来问话,当然她不知道我听得懂她在说什么,我喵了一声,是说:“我不要,谢谢你。”但很可惜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然后她就自己曲解了我的喵,点头:“我也觉得你会喜欢。”

屁,我喜欢个毛线。

范阳王这个人,我第一眼看到只能用一首歌来形容,叫做这么近那么远。他看似春风化雨,但爱恨分明,他的眼睛里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温和,很矛盾,很真实。不能说他伪善,大约是善于利用人心柔软的地方。

有一次我路过他住的重华宫,正巧听见范阳王和他那个半男不女的管家聊天,那个管家很气愤,问他:“王爷,你这样为了王爷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不值得!庆国的公主长得是不错,但生猛如虎,定然欲求强烈,就你这个残渣似的身体,只怕没一个月就被她弄得精尽人亡了啊!”

我踉跄,差点从墙上掉下来。(不要以为我胖就不会爬墙,攀爬是猫的天赋,无关胖瘦。)

那人轻笑,挺开心的样子,笑岔气连连咳嗽。然后他说了一句让我油然起敬的话,范阳王说:“如果本王有不举之症,公主该如何是好?”那管家听了之后,立马钻房里去研究让范阳王暂时不举的狠药。

我就感叹,这对主仆实在是阴险狡诈!

可恨回去对着白罗瞄了半天,白罗还以为我看中了哪个娘娘养的公猫在叫春,孺子不可教。

白罗把我交给林杝,四小姐算得上我的第二个主人。

这女子说实话,比起白罗的手腕要逊色许多,但心胸比白罗开阔,于是看到的世界便与白罗不同。

关于我怎么会吃了林杝的定魂玉,那又是个坑。几国摆擂台之日,皇城里头热闹非凡,白罗带着我去看比赛,结果杀出来一帮子蠢到家的刺客,没刺死皇上倒是吓得长公主难产而死,我那会儿趁乱溜达了一圈,发现地上有一块香喷喷的糯米糕,肯定是哪个看热闹的逃跑的时候落在地上。

嘴馋吃了几口,你也知道糯米糕有粘性,压根儿没想到下面有块定魂玉,待到察觉不对劲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那几日真是难受得昏天暗地,就跟扫把星进了肚子,衰到爆,最后竟然有个魂魄和我抢身子。

李束樘一直以为他强大的灵魂压制了我本尊的灵魂,身为一只不一般的猫,只能嘲笑他一声:无知的人类!七王爷真的很腹黑,我每时每刻都能读到他的心声,都忍不住替林四小姐叹口气。

半夜里钻人家姑娘被窝,还舔人家小脸;拉屎撒尿一定要人家四小姐在旁边伺候,那心里得意的劲儿,啧啧;还去承恩帝的龙床上撒过尿;躲在角落里偷偷看自己的猫爪子直挠墙。

我说大哥你别看不起一只猫,要不是你踩了狗屎碰到我,现在早就魂飞魄散好吗?!当然,男主和女主永远无法知道这个秘密。

七王爷是真心喜欢四小姐,我能读心,不会错。只是有些爱情,种子被埋在墙角晒不到阳光的地方,悄悄的破土而出,然后长得细细歪歪营养不良,以至于无法开花结果。

他用我的猫爪子歪歪扭扭在地上写字,还写毛了我好几根猫爪子,他让梅二想办法从他那个恶毒的小舅舅手里救林四小姐,不惜拿先皇给他保命用的兵符去威胁小舅舅。但命这个东西,有时候你真得信,玉衡说过,七王爷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命,江山不会再次分裂,皇帝和七王爷之间必然有一个会丧命。

真要比智商,承恩帝和七王爷伯仲之间,可天下之事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孟子也曾经曰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们两兄弟心中最想要的东西不一样,一个想要江山,一个想要解脱。

因为从李束樘的记忆深处,我发现他的童年无比凄惨,留香长公主从前怀过孕,孩子不是七王爷他爹的,而是前朝慕容大将军的。先帝破城,把长公主扣押在身边,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个孩子给打掉,以至于长公主精神受到极大的创伤,说白了李束樘的娘亲从流产那一天起就有了疯癫症,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对儿子苛责到极点,李束樘做什么都不能让她满意,长公主是厌恶这个孩子的,只不过是利用他来当做复仇的武器;疯癫的时候又把李束樘当成自己和慕容无忧的那个孩子,让李束樘对着慕容无忧的灵牌磕头叫爹,那灵牌一直由瞎子林嬷嬷收拾着。

李束樘没被他娘整疯真是个他们人类的奇迹。

故尔,七王爷最后也算求仁得仁吧。

至于我的第三任主人,那简直就是个极品。

我的肋骨下面有一道再也去不掉的疤痕,那是某人用我的身份奋不顾身去英雄救美的结果。喵了个咪好在我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否则早就沉尸护城河之下,回了我来的地方去。

不是我自夸,七王爷这命,全都是我救的。他以为为何自己的魂魄为何能这么顺利飞进死掉了的梅十四身体里?当然我也不是一只邀功的猫,全当是一种成全吧。

娘亲总用好人有好报来教育我,但或许我不是人,所以这句话在我身上没有应验,我被后来搜查过来的东瀛人从水里捞起来,那会儿我的身子巨疼无比,自个儿正抱怨以前不应该吃那么多,导致游水也张不开四肢。那东瀛人穿了专门游水的衣服,啊,就是那种专门躲在水里插根麦管呼吸的忍者!

直接将我丢给了鹤之澜,从此为了一年异国他乡的飘泊生活。

说实话,鹤之澜不到关键时候不管我,他原本以为李束樘的魂魄还在我身上才把我捉回来,可惜后来发现我已经不是李束樘,就对我没兴趣,千姬见我可爱求鹤之澜把我留下来当宠物。

所以我还要谢一谢林杝这个亲妹妹。

别的也没什么好说,鹤之澜这人吧,野心勃勃,唯一的弱点就是千姬。千姬真是个致命伤,听说后来他知道千姬的身份,萎靡不振了好多天,在那儿纠结如何处置千姬。

千姬真是个好姑娘,对,我认识的姑娘都是好姑娘。

她有一天在鹤之澜的院子外面等了一宿,结果第二天发高烧,药石无灵的节奏。大夫说她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鹤之澜一开始拉不下脸,我猜着这厮高高在上惯了,总是用面具见人,导致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东瀛小皇子跟他哥说,“皇兄,我瞧着千姬挺可怜的,你若瞧着她碍眼,就送给我吧。”鹤之澜直接拿砚台将鹤之间砸了出去。

后来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瑞昭这块肥肉他吃不下,反而要被承恩帝收拾,那会儿被发配边疆的林丞相又回京,扶摇直上还是位高权重,皇上压根儿没真打算治他的罪。其实我知道的,当时承恩帝还是小青子的时候和丞相偷偷说过一次话,内容是这样:

“皇上,微臣与沈绿蚁的事情,请皇上明鉴。”

“朕知道,说重点吧。”

“微臣这辈子从清贫如洗到荣华富贵,什么都能得到,唯独一样遗憾,便是女人的真心。所以微臣想下半辈子清醒寡欲,恳请皇上成全微臣的心愿。”

“你媳妇还想让朕给你休?”

“……”

于是在承恩帝重新上位以后,先把林丞相发配边疆,女眷冲入掖庭,皇上私下里找丞相的几房太太私聊,话题很简单,念在林丞相从前鞠躬尽瘁的份上,他网开一面,只要肯和丞相和离的,一概不用入宫为奴。第一个签和离书的就是沈清秋,然后四姨太也签了。承恩帝发现三姨太蝶香云没动,催她快签。蝶香云死活不肯,自己拉着女儿要闯皇宫,皇上啼笑皆非,由了蝶香云去。

人说戏子无情,我却以为,无论是桃芽儿还是蝶香云,总是有真情在的。

此乃题外话,林丞相回来以后,把蝶香云继续待在身边,鹤之澜分析了利弊,带着千姬上门,让千姬认祖归宗,顺便求亲。大皇子一直用“本宫是为了东瀛委曲求全”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对千姬小妹妹的真爱,我就想捂着爪子偷笑,瞧这些男人变扭的样子。

若问我人间走一回,最留恋什么?

大约是我第四任主人的怀抱。

他是个沉默的人,身上总是隐隐的带着一股哀伤,这种悲来自于他天生的自卑,来自于他娘亲没有教过他,天下万物皆是平等,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我身为一只母猫,也有发春和母爱泛滥的时候。我一辈子会很长,但我相信无论活到什么时候,梅四永远是我心底挥之不去的一道痕迹,就与我肋下那道伤疤一样,到了下雨天会隐隐作痛。

梅四很细心,把我照顾得又肥了一圈,经常抱着我坐在龙椅上发呆。李公公的嘴特别毒,每次都损梅四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梅四脾气极好,都不和公公反驳,那逆来顺受的性子,真叫我的两排猫牙儿直痒痒!

他死的那天,本可以撕下人皮面具逃走,但他没有。很傻很天真地拿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他想着景初帝必须死,才能让他家主子真正解脱,从此以后天下再也没有李束樘,再也没有景初帝。

当时我远远对着他的尸体瞄了一声,意思是:“你也忒实心眼了!”

梅四的魂魄被牛头马面大哥接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抱着尸体猛哭的林杝一眼,然后居然对我笑了一笑。

那个笑容里有很多意思,我读出来了:他说我错了,他若是自己活着,只能看着心爱的姑娘在别人的怀抱幸福天荒地老,梅四这个名字会成为她生命中匆匆的过客,生命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不若用死亡换她心头的一道疤,结了痂也抹不掉印记。

啧啧,原来这厮也不是百分之百的实心眼。

牛头马面后面跟了个小鬼,一蹦一跳到我面前,问我:“大小姐,阎王殿下喊您回去吃饭,还有,秦广王前两日给您布置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我又喵了一声:“告诉我爹,我一会儿就回去。那啥,你先叫轮转王给刚才那个魂魄开个后门,让他下辈子无灾无病,子孝妻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