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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74

那极为美丽的女子正在同他轻声细语地说道,

——公子, 可愿替竹音的这盏花灯提上一首的新词?

君子浅笑温良,眉间的风流若初,莫不是这般眉目间极致风流的皮相, 这男人的身边却总是不缺了女人的,漂亮的女人。然而……这人看似风流的皮相下却并非处处留情的浪子……并非每一个漂亮的女人的青睐他都要去应上一番的。

他这半生尚且过得混混沌沌, 又如何能许了一个女人极其珍贵的一生呢?

……

这夜的晚风微凉,墨子渊缓缓摸着怀中之物, 触手便是一片的暖意, 墨子渊将怀中之物掏了出来,是先前在那茶寮里买下的一包的点心,犹豫着拾缀些许放入口中, 是软软糯糯的香甜的滋味, 入口即化的柔软,带了些许梅花的清清雅雅的香气。

——那茶寮里的梅花糕倒也……确是不错的。

竹音很好, 即使身处了那烟花青楼之地, 仍能保持着一个女子的单纯和可爱,宛若青莲,出淤泥而终究不染。然而……他却并非是她的良人,莫要一腔的痴心错负了自己一生才是。

鼻尖是泛起的几分的凉意,想罢了此处, 墨子渊便是苦笑几声,揉了一番自己的鼻子,心道, 既是已经出来走上这一遭,倒不如,好生逛上一逛赏玩一番这日元宵灯节的盛景。

……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灯树千光照,明月逐人来。

游妓皆v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墨子渊的手中提着一盏的花灯,那层糊上的薄如蝉翼的灯面上提了一首他闲来所作的新词,灯中的烛火燃得通明,提在手上,火光摇曳,隐隐绰绰,倒也是好看。

墨子渊抬眼看来,先前在茶寮的白色锦衣的男子正向着他微微作了颔首,右手手中捏着一把折扇的扇柄,扇柄上垂下一根的玉坠子,在这夜晕染出的烛火下,那眼角的笑意已是多出了几分真实的温暖来……而与那男子并肩而立的是一个一身蓝色衣裳的公子,上颚上长了两撇的胡子,那胡子生得却是奇怪,竟于那人的眉毛生得一般的长短粗细,微微向上翘着,看起来却是带上了几分让人心生亲切的可爱来。

那一身蓝色衣裳的男子正在同身旁的白衣男子说话。那蓝衫的公子在说话,手舞足蹈的比划着,喋喋不休,那一身白色锦衣的男子在听,听得认真,眉目之间便也是带上了几分极暖的笑意。

墨子渊向着那白色锦衣的公子稍作点头示意,对这位生得这般好看又温良如玉的男子他总是不能不升起几分的好感来,那白衣的公子便也再向着他微微偏头颔首以作示意,那双生得极好看的眸子却是一片茫茫然的灰暗,倒是可惜……一个世间少见的温凉的君子。

墨子渊总寻思着那蓝衫的公子的胡子生得眼熟,待到足下的步子已经离了几步,这才似乎极为恍然的勾起几分唇角清浅的笑意,自言道,——竟是方才茶寮里……那个说话滑溜得很的小二。

这夜的元宵灯会上尽是些颇存着几分雅兴的士林中人和妙龄的女子在与灯会友,灯会上纯粹的江湖中人的影子却是少见,但若此间有了几个的江湖中人在此看来,便一定能识得,一个和他的胡子一样有名的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和一个流云飞袖听声辩位的花满楼。

陆小凤见过了那踏着极为稳实的步子提着一盏的花灯走远的青衣士子,忽然与身旁的花满楼说道,“七童,你说我们且来打上一赌可好?”

花满楼便笑道,“你且说来我听听。”

陆小凤道,“便来赌子渊兄能不能忆起了他的一番前尘。”顿了片刻,方又说道,“我赌他能。”

——赌西门吹雪会不会来找墨子渊,赌墨子渊对西门吹雪的情,赌……玉罗刹落子千数,也终有一天会算错这一着。

花满楼听罢,唇边的笑意温温雅雅的好看,一瞬扬眉,翩鸿惊影,便是缓缓与身旁之人说道,“只怕是,你我之间这番的赌约终究是要作废的,我赌……他也能。”

陆小凤也笑,笑得一番风流自在的江湖浪子的姿态。笑罢,终于在最后,化作右手伸出的掌心虚握的五指,说道了句,“听闻闽浙的肺片是天下美食一绝,七童,你我二人怕是莫要作那大煞风景之人,去闽浙一带的西子楼坐上一坐可是极好?”

花满楼随也笑道,“固所愿也。”

……

——子隐。

终岁之间,从未有人用着这般温暖的声音唤过他的字,一闪而过的悱恻之意。

那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剑客,与方才白色锦衣的公子的姿态却又全然不同,若说来那白色锦衣的公子是春日山间里流下的一泓清泉,那剑客便是一片冰霜覆盖下的天山雪顶,是入了骨子里的清冷,孤冷高绝。

那人分明只穿着一身白色的劲装,便是腰际之间也无半分累赘的玉饰,是一片纯然的白。

墨子渊提着手中的花灯踩着极缓的步子从这人身旁经过,侧目之间看来都是一片的白,冷极,清极,然后再见便是那人掩在了两边垂下的几缕青丝下……冰冷绷紧的下颚的轮廓,那人的唇极薄,又极浅,唇形也是极为好看的紧。满头的青丝只随意用了一根的发带松松地系住散在了脑后,漆黑如墨,堪堪及腰,更有了几缕琐碎的墨发顺着这人的肩膀缓缓垂至了胸前……

那男人定然是个向来寡言,言笑不苟之人,他的右手紧握着一口随身不离的宝剑,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面目俊朗却是略显僵冷寂然之色,那男人在笑,怕是只有了一瞬,那笑容定然是极为难得的。

这是个江湖中人,定然是个江湖上少有的一流的剑客,周身的剑气怕都是一番凝而不散的凌厉的意味,身上的杀气怕是只有在眼前这人的面前才会真正收敛起了全然。

那是只骨节分明的白皙修长的手掌,擦肩而过之时,却是缓缓收紧……握住了眼前这人一般大小的手掌,掌心触及之处便是一片的温润,如暖玉。

这天下之间若是这人已经到手之物,定然要紧紧抓在手中不让他离了分毫。

却是正要于了那白衣人擦肩而过之时,他却竟然分明在了这人的口中听得一人在细细唤着他的字,

——子隐。

那声音听来竟是柔软的很,怕是像……在唤着自己的情人的名字。

他的脚步怕是不由得顿上了一顿,一时之间,只觉得胸中涌起了几分莫名的惑意来。

这世上,终岁之间怕也只有了一人会这般唤着他的字。

他这一生怕是初尝情爱的滋味,便已深陷在了这人的泥潭之中,越是挣扎,到了最后,陷得竟也是越深。

——……谁?

……

这一生之中,墨子渊怕是未曾有过这般狼狈的时候,他观着那人方才擦身而过的眉目,倒是极好看的俊朗,鼻尖,眉角,双唇,下颚的轮廓……最后,方才瞧见了那人在唇间缓缓荡开的清浅温暖的笑意。

那向来凉薄带了三分风流意味的嘴角向上轻轻地扬起,一如泼墨一般的眸子轻缀的笑意宛若星子,比星子更亮,比春风更软……被举过了眼前的掌心相对,十指相扣,顿了片刻后,缓缓扣住,握的更紧……

……

——他并非董贤。

——他也自不是汉哀帝。

然而……

他是士林之中最风流不过的一个名流才子,他是江湖上天下名扬的天下第一的一流的剑客。

此生钟情,怕是终究要栽于了一人的手中。

——你倒是不惧这江湖中人将你视作了一惑于龙阳的汉哀帝才是?

——这天下第一的风流名士最终却将落了个断袖的好名声?

……

这天下的名声,于他而言,终究不过是过眼烟云,烟云聚拢,云散云开,怕是半分的在意也无。

又如何……能抵过眼前于你一人?

而这一生,他却终将……甘之如饴。

……

——明年的梅树怕是比之今年还会开得更绚烂好看些的。

……

倚在酒楼门前堪堪停下足尖于之观望的是一个极为聘婷的曼妙女子,赵璇见了墨子渊,却在这时顿下自己的脚步,神色间竟也是愣上一愣,

——终岁之间,她却已经许久未曾见得那人这般疏懒却又温暖好看至极的笑容了。

便是心道,

这天下之间,怕是终究有了与这个向来薄情的男人为之展颜之人了。

……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