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窗帘没有拉上，楼下有引擎轰鸣声由近及远。
夏芷默余光瞥见，林向楚的车刚刚开走。
关姐拿着稿子，不待夏芷默开口就在书桌前坐下，理所当然似的占了房间内唯一一把椅子，表情急切，“小夏，你来帮我看看。等解了燃眉之急，回去我一定告诉汪主管，叫他记你一功。”
“关姐说什么呢，能和关姐一起做事就已经让我学习到不少啦。还哪里要什么记功不记功的。”
夏芷默生平最忌讳的就是他人在自己的领地上自作主张，心头闪过不快，却按下未表，挂在三分笑意和关切走过去，“对方是怎么说的？有没有具体要求？”
关姐简单省略掉林向楚的身份，将餐厅内的林向楚的话语复述一遍，问夏芷默，“小夏，你有什么想法吗？”
“要闪亮并且造价高，未必就要水晶灯，我看用方形银光吊板制作设计一个特殊造型挂起来一样可以是不是？不需要那么昂贵的造价，又拆卸方便。”
“思路倒是不错。”关姐沉吟，却又蹙眉，“可是这样一来，就还要重新设计造型了。”
夏芷默态度谦逊，“我就是想到这个方案，同您提一嘴，具体的，当然还得关姐您亲自定夺。”
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默。
夏芷默这个方案的确有可取性，但具体操作起来，困难也并不小。
更重要的是，她并不希望最后的功劳，都归夏芷默所有。所以这份提议，她至多只能用一个大致方向，具体的细节和模式，却依旧得大改。
不过即便如此，也比她之前一头雾水无处下手要来的有进展的多了。
关姐笑笑，站起来拍拍夏芷默的肩膀，“我先再回去想想，这么晚，太打扰你了。”
-
两天时间稍纵即逝。
大后天的下午，关姐从电脑面前伏案埋首的姿态中解脱出来，刚伸了个懒腰，随即收到了林向楚的消息。
依旧是六点，香榭丽餐厅。
关姐这次提前了半小时到，在座位上打好了腹稿，春风得意又忐忑不安，只等着林向楚的到来。
六点整点，林向楚踏着落日余晖走近店里。
关姐目光始终向门口张望，远远见人进来就站了起来。
拘谨得如同学生见到了老师，急急忙忙将文件推过去，“林经理，这是改动之后的案子。”
“改得怎么样？”
“都是根据林经理的要求来的。您看看。”
桌上的文件摊开着，是一张打印和制作都精良的A4纸，其中不乏彩色记号笔，在一些重要的东西旁边做了注解。
林向楚接过去看了一眼。
姿态从漫不经心到三分兴味，再到眉头一点一滴蹙起，面沉如水。
最后，轻飘飘将文件甩在了桌面，问：“改完了？”
语气不轻不重，叫人拿捏不住心思。
关姐的脊梁微微挺直，视线落在那张设计稿上，又回到林向楚的脸上，微微倾身，有不解：“怎么了林经理，哪里不妥么？”
“哪里不妥？”林向楚勾着嘴角，笑如寒冬腊月里的风，让人遍体身寒，“你应该告诉我，哪里妥才是。”
一句话，将关姐说得愣住。
这个稿子她从夏芷默的思路中转了个方向，最后根据成本和设计感几个方向考虑才有的新方案。
为这，她甚至亲自将图形都亲自设计了出来，几近不眠不休的忙了两天。
结果竟然是……通盘否定，一句话，将她的创作批判的一无是处？
肝火一瞬间燃起来。
奥纳这所公司不算小，她关姐在圈子里的口碑，也同样不算小。
自从有了代表作，已经很少有人这么同她叫板，并且刻意刁难。
可林向楚这样一次两次的找她的麻烦，那便不是真正要改稿这么简单了，是在以公徇私。
“林经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要是有，我道个歉，但是这个方案，我个人觉得是没有问题的。”
这句话，已经是关姐所能说出来的极限了。
可对面的男人却冷笑一声，“没有问题？你确定？”
林向楚气势逼人，冷厉的眸子眯起，鹰隼似的，竟将关姐的自信在那一刹那逼退下去不少，锋利的态度一滞，沉默。
“不说话？我告诉你，都有哪些问题。”
林向楚伸手，颀长的手指点着桌面上的文件：“反光板？成本是低，可不消一个月，就不再光亮如新。其次，牵扯到造型，所用的绳索势必长短不一，时间一长，万一绳索老化断裂，砸到客人，这个责任，你担还是我担？”
两个理由说下来，关姐的表情已经隐隐发白。
林向楚冷笑，“还有，不同的造型势必牵扯到不同的设计，你想过到时候，天花板上，需要打多少孔洞么？还是你想永远不作变动？”
“关小姐，作为一个设计师，不仅仅要切实际，还要有前瞻性。这两条，你统统没有做到。”
“我……对你很失望。对贵公司，同样很失望。”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关姐的身体，像是触了电，猛地颤动了一下，瞳孔霎时间，缩到了针尖大小。
话语含在嘴里，却是半点也说不出来。
她的确只考虑了成本和设计，将其他内容全都抛诸于脑后。
直到林向楚此刻点醒，才意识到自己的疏漏。
“林经理……您说得的确是我的问题。”她嗓音干涩，“那您觉得，怎么改比较合适？”
林向楚往椅背上靠过去，双腿-交叠，“我说得还不够明白？是不是还要把具体的方案都告诉你们？你们才做的出来”
“当然不是……”
“时间紧迫，关小姐，如果你不能胜任，就将这个任务委以他人。不要在这里浪费你我的时间。”林向楚抬起胳膊，露出腕上的手表，是在赶人了。
关姐咬着下唇，松开又紧上，如此几番，将桌上的纸张突然收进手中，猛地攥成了一团废纸。
林向楚眉毛微挑，看着她的动作，不语。
“林经理，麻烦让我再试试，这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哦？可是我的剩下多余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明晚，我就要成稿。”
林向楚抬起眸子，隔着餐桌看过去，眼里殊无波澜。
他微微坐正，长腿伸直，关姐全幅心思都在稿件在，毫无防备，与他轻轻碰了一下，一抬眸，看进他幽深的眼底。
“能不能明白我究竟想要什么……还剩下一天，你好好思考。”
撂下话语，林向楚往外走。
关姐却呆在原地。
那一下擦碰，她忽然捉摸不定这个男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最后一句话太过暧-昧，如果没有昨天他忽冷忽热的态度，她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份暗示。
可在昨天……她那样主动，他明明冷漠甚至不喜。
林向楚已经走远，餐厅内水晶灯悉数亮着，将几百平米的地方每一个细节都映得朗朗。
包括不远处那一对姿态暧-昧的男女。
女人同她昨天一样，举着脚丫子，在暗处细细将对面的男人撩拨。
被他人看得一清二楚。
她微怔，忽然若有所思。
-
翌日晚。
林向楚发过消息确认过对方正在来的路上，将手机扔至一旁，懒洋洋的躺在了沙发里。
为了计策成功，他今晚特意定了单独间的包厢，只等着姓关的上钩。
五点五十，房间门敲响。
关姐穿了一身露背长裙，白色薄针织掩住过于裸露的皮肤，可刚刚进门，就被她脱了下来。
“林经理，我好好思考过了。”
人未至，就有香水味扑面而来。
林向楚下颚绷紧，压抑住蹙眉的冲动，刻意将领带松开了一些，一双桃花眼若有似无地往她身上飘过去，从脸庞到半袒露的胸口，末了，视线顿住，微微挑起眉。
“那请关小姐展示一下成果吧。”
“林经理叫我小关或者小茹就行了，林经理何必这么生分？”
“小关？”
林向楚咀嚼着这两个字，表情玩味，目光始终落锁骨下的位置不曾挪开过，叫关姐心中大定。
扭腰摆臀地走过去，竟没有选择坐在林向楚对面，而是亲亲热热挨着他坐下。
大腿贴住对方，眉眼含笑，“欸。这么叫就对了嘛。”
刺鼻的浓香随着她的动作刺进鼻腔。
林向楚一瞬间想起夏芷默身上清浅的味道。
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却偏又一尘不染的勾人。每每化了些许妆容再剪着眼尾看自己的时候，又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妖精。
那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媚，不拿捏作态，独一无二，和这些人全然不一样。
林向楚身体紧绷了又松开，手上不动，却将自己冷硬的表情柔化了不少，微眯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过去，“小关今天比前两天漂亮了许多。”
一句夸赞，将她直接捧上了天。
最后一点提也防在林向楚那点有意接近下烟消云散。
关姐嗤嗤笑，右手落在林向楚的大腿，大着胆子一点往上头摸上去，捏着嗓子，“林经理喜欢就好。”
手机屏幕亮了一瞬，林向楚没有拿起，不远不近看了一眼，态度愈发亲近，“嗯，很适合你。”
包厢外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话锋偏转，忽而正经了不少，“不过，小关，我们是不是该聊聊案子的事情。”
“你这人真讨厌，人家穿成这样，可不是为了和你说案子的……”
话音刚落，门忽然就被大力推开。
那人站在阴影里，突的冷笑，“不说案子，那是说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