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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小人物的大幸福

吕波光首次怀疑自己今次是否跟对了正主。

南岭与东荒西漠北原一般,是个人迹罕至的蛮荒极地,作为在南岭无数蛮兽飞禽虎视眈眈的狭缝下土生土长的吕家,实力虽谈不上雄浑无匹,但至少也该有自保的本领,而其中最能令中土感觉高深莫测的还是他们神乎其技的驯兽本领。

便如同身居江河海畔者必然善于泳,家在深山老谷原始森林若没有狩猎或驯兽之技傍身,必然没法生存,这本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然而吕波光偏偏却是南岭山民的一个异数,他自幼便对驾驭驯服蛮兽一途兴致乏乏,反而天生却钟情于追求那虚无缥缈的仙道。少年时曾软磨硬泡,求得家族唯一一位被奉为仙人的叔辈心软教授行功打坐,可惜受天赋所限,吕波光苦修五载体内毫无进展,最终在那个据说修到淬骨四阶的远房表叔多番劝导下才不得不放弃成仙得道的想法。

后来吕家惨遭剧变,当然情形非是他向苏典所讲的那般被宿敌偷袭,而是被一众遭受吕家多年围猎屠杀并妄图驯服的蛮兽族群环伺攻击,差点儿便被灭了满门。那些屠杀吕家的兽族不是其他,正是被吕家彻底激怒了的性情暴戾喜群居的蝠狟。

也是吕波光幸运,激战当天恰逢一只张开血盆大口差点便要将他吞噬的母蝠狟即将临盆,才险险躲过一劫。当时的他为求活命,眼见这只濒临生产的母蝠狟正处在极度的虚弱期,趁机对它施展自己半生不熟的驯兽技艺,虽成功地迷惑了母蝠狟的心志,却没法操控和命令它的行止。母蝠狟神志不清,胡冲乱撞之下,竟将他挑入了南岭蛮荒乱林深处,接下来的事情大抵与吕波光对苏典透露的相当了。

失去清明即将临产的母蝠狟遇上了一只凶狠残暴的虎狮兽,惨受重创,在阖眼之前,产下一枚卵,被吕波光带着颠沛流离辗转数千里来到了这座蓬莱仙岛。而那颗三角状的石碑残角正是从孵化的小蝠狟蛋壳中发现的,显然是年前被母蝠狟当成食物误吞所致。

拮据颓败的颠沛生活,吕波光与小蝠狟相依为命,两人配合演戏混吃骗喝,逐渐培养出了无比深厚的感情,所以才有吕波光在苏典面前谈论扮演天妖的小蝠狟时露出的少有的温柔一幕。

能够与蛮兽建立诚挚无欺的友谊,又凭借自己掌控的锋利神器替村民建房筑屋,说白了,吕波光其实算不上是一个坏人。

只是苏典的出现,突然打破了吕波光的平静生活,令他对修道一途早已绝望的心顿时又死灰复燃。

是的,他崇拜修士,非常非常崇拜。

他做梦都想当一个身披道袍背负长剑游走于天地之间的侠道,幻想自己举手移山抬足崩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敌天下,藐视寰宇,昂长七尺男儿,拔剑斩妖除魔卫道,多么快意恩仇!

可惜事与愿违,只因天资所限,吕波光一生注定要志比天高命如纸薄,在穷极一生的四五十年,他竟从没感受到过天地间所谓的纯净元力。

直至亲眼目睹了苏典毫不吝啬地将身藏的圣元果送给小女孩李梓和紫衣少女殷亭亭,吕波光突然福至心灵,觉得或许这一次是自己命运的轨迹即将发生改变的机遇。

吕波光的拜师举动绝非是一时的兴起,只因眼前的苏典对他视觉的冲击着实太大,一方面是苏典如斯年纪便有了深不可测的修为,着实令人难以置信,另一方面则是吕波光凭借多年行走大江南北的识人经验,理性地认为他苏典纵然没有舍我其谁的侠义心肠,却也绝不是什么作奸犯科的宵小之辈。

人品和武功,这是吕波光对苏典的双重认可。

只是可惜,今日的苏典不知是受到十几年相依为命的黄狗被人以竹竿射杀的刺激,亦或是因恩师神秘失踪杳无音信而失去理智,竟然一改初见时的从容冷静,破道观,毁道尊,战七星,邀斗藏剑阁主。

唯幸地是,他苏典的理智尚且还未曾丢失殆尽,没有疯至直接强闯藏剑阁的洗剑池。

崖顶晚风肆掠,愁云惨淡,乱霞如织,一如无良道士吕波光现在的心情。

就在这时,砚台山百丈断崖的四周突然飘来一阵令人闻之欲醉的沁人清香,淡雅如桂,清幽若兰,乍闻好似百合初绽,细嗅又像玫瑰盛开,整座断崖仿若被千百多竞相绽放的奇花包围,花香四溢,醉人心脾。

“赶紧屏住呼吸,这是龙涎香,裹含剧毒!”

吕波光还待深嗅一口空中传来的百花齐绽般好闻的味道,耳边陡然传来苏典犹如乍雷一般的清啸,脑际轰地一声懵响,如遭当头棒喝,赶紧依言闭住呼吸,可惜却还是迟了,只因刚刚他没在意时误吸入几口空中散播的香气,身体已然中了龙涎香的剧毒。

无形的毒素如毒蛇般渗入脉络血管,迅速攻心,吕波光浑身如振筛般晃了几晃,眼见便要不支倒地,蓦觉后背一热,却是苏典将一股纯净的元力注入其体内,封住了其经脉血管中正肆掠乱窜的毒气。

“轰”!

苏典掌心传来的元力如一股股浩瀚的川流,在驱逐毒气的同时,也在强烈地冲击着吕波光体内的奇经八脉。突然,吕波光清晰地感觉到被苏典以元力催逼并凝聚成一团的毒气,蓦如一支劲箭强行破入自己的气海丹田,那刹那间传来的肉身撕裂的剧痛,顿时令吕波光惨哼出声。

却也恰恰正是气海丹田被打通的这一刻,吕波光忽觉身体一轻,感官灵觉霎时升至毕生从未曾到达过的高度。

这一刻,吕波光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游弋于天地自然中的股股纯净的元。

“啊!”吕波光发出一声犹如兽吼的兴奋尖叫,他知道,从此时此刻起,自己终于有了修道求仙的资格。做足了四十余年的美梦,终于得偿所愿,吕波光激动万分,目光灼灼地看着苏典,倏地,只见他双膝一弯,噗通一声重重跪了下去,嗓音沙哑哽咽道:“师傅,请收弟子吕波光为徒。”

人说福祸相依,谁又能想到刚刚差点被龙涎香剧毒攻心致死的无良道士,却意外地因中毒而被苏典打通经脉丹田,从而真正步入修士一途呢?

造化弄人,天意如此。饶是以苏典的孤傲冷漠,却也不得不被无良道士这时的热切目光所感化,胸腔血气上涌,承诺的话差点便要冲口而出。

好在最后关头,苏典及时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深吸一口长气,叹息一声道:“待我今次保的性命再说吧。”

吕波光强行忍住心中的狂喜,苏典虽然没有亲口承认,但至少不反对,也就是说还有的商量。谁说小人物就不能有大幸福?我吕波光颠沛流离二三十年,如今过了不惑之年,终于在一朝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这不是大幸福是什么?想到这里,他再不坚持,欣然起身,退往苏典的身侧,眼泛奇光地时时注视着苏典。

苏典先自神色复杂地扫了他一眼,蓦然“唰”地一声转过身来,目光陡地一凝,冷冷地望着崖边十许丈外的那间密林,声音不含丝毫感情地道:“蓬莱七星,你们既有下毒的本事,难道连现身一见的胆量也没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