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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目标五十六 七月西西里

flora说我在那天之后变得格外用功,虽然以前也会这样经常为了做好一个设计熬夜甚至通宵,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实属少见。

不过归功于这样的“用功”,我终于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完完全全结束了工作。

回巴勒莫的前一天,和flora一起在市区里逛了一圈,第二天她开车送我到车站,临进站前,她揽过我肩膀,调侃地冲我眨着眼道:“上一次在这里送你的时候,我就想你不会要这么单身一辈子吧。虽然你确实磨蹭了很久,不过……”她停下来,慢慢调整姿势,最后重重拥抱了我一下,“加油,千寻。”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轻拍着她肩膀笑起来:“嗯,我会努力的。”

火车进站的声音鼓动着耳膜,狂风从背后呼啸而过,罗马七月炽烈的阳光被车站顶棚挡在外面,金光跳跃着落上地面,只露出几点光斑。

我拖着行李登上火车,flora正站在窗外冲我大力挥了挥手。伴着列车缓缓驶离站台,她那头张扬明媚的酒红色终于在视野中模糊成了无法辨别的小点。

我突然想到之前γ那句像是不经意的告诫,他说如果选择了g田纲吉,那我就真的无法摆脱黑手党的世界了。

可是,我做不到对自己的心意视而不见。说是任性也好,自我为中心也好,我只希望可以按照自己真正想要的那条路走下去。

……就算结果无法尽如人意。

所以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好好地、小心地,往前走。

周围安静得很,车厢上只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正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阳光从窗外晒进来,落在皮肤上火辣辣的。我趴在桌上给阿纲发完短信,终于被明晃晃的光线刺得无法忍受,便伸手将窗帘放下来。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人影从走道上径直走进来,在对面的位子上坐下。

那是个带着眼镜的年轻男人,看上去很有种学者的呆板和严谨,尤其是那头乱糟糟的赭红短发,还有眼底像是长年睡眠不足而留下的青黑色。

大概是见我一直盯着他看,对方微微愣了一下,疑惑地望过来,却在视线落在我脸上的那个瞬间,明显怔住。

那种像是带了慌张的震惊让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我勉强冲他笑了一下,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他。

不过这张东方人的脸孔确实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我回想起来,青年便已收起了刚才的表情。他掩饰般轻咳了一声,冲我礼节性地拉开嘴角,微微点头示意,就又恢复了一开始面无表情的状态。

我看着他转回头沉默地从随身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打开,只好无所谓地笑了笑,随手拿起放在桌边的杂志翻看起来。

车厢里除了列车行驶的轰鸣声,就只剩下对面座位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偶尔会有刻意放低的交谈声,但很快就被轰隆隆的声响淹没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有些困倦地又趴回桌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还是没有动静,我揉揉眼睛,不知不觉困意袭来,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梦里有重叠的阴影在头顶掠过,能看见直入云霄的干枯枝桠,张牙舞爪地仿佛要一口气刺穿夜空。月亮又大又白,简直就像天空破了个圆洞,漏出明晃晃的光芒。

我隐约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却无法确切知道到底梦见了些什么,只是潜意识里听见无数枪声擦着耳际掠过,那晚的山风凛冽渗人。

醒过来的时候脑袋还昏昏沉沉的,耳边出乎意料的安静。原本透过窗帘射进来的阳光不知被外面的什么挡住了,只在室内落下一片阴影。

我一个激灵跳坐起来,发顶冷不防擦到什么东西,不由愣了一愣。

旁边站着个人,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原本坐在对面的那个青年。他有些尴尬地将伸到一半的右手收回去,低头看着我迟疑了一下,支吾道:“列车已经到站了,我看你还睡着所以……”

“啊,谢谢。”我窘迫地抓了抓头发,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对方默默点了下头,先一步从门口走了出去。

我一边拖着行李走上站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察看。有两条未读短信,都是阿纲的。

好的。我到车站发信息给你。

我已经到了,就在大门口。

第二条的时间就在十分钟之前。我盯着手机屏幕想了想,最后握着它径直往外走去。

还没走多远,就一眼看到了倚着廊柱而立的棕发青年。他今天穿了件连帽短袖t恤,底下配着再简单不过的休闲裤,看起来就像个稚气未脱的大学生。

我有些记不清当年在学校里时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打扮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周身的气场已经明显不同了。

那个时候的g田纲吉总是很容易让人想到战战兢兢的白兔子,而现在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已令人无法忽视。

青年周围似是环绕有柔软的液体,那液体沉默地融进空气里,带着四月里清新微凉的味道,好像令他身边的时间流逝都变得缓慢起来。

我不知不觉停下脚步,看着他在来往人群中不时张望着,同时又不忘低头查看手机。没过多久,他似乎终于忍不住了,有些焦急地皱着眉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紧接着,握在掌心的手机便剧烈震动起来。它在我手里嗡嗡响着,我看也没看,果断拖着行李大步朝前走去。

十米。

有拉着行李箱的旅人在眼前走过,青年棕色的发顶在视野里蓦地晃了一下。

五米。

两个孩子打闹着从我身后跑过去,经过他面前时,他握着手机,下意识看了他们一眼,嘴唇微微抿起。

三米。

他隐约苦恼的表情顿了一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目光缓缓向后移来。

一米。

我停下脚步,仰头对上那双棕色的眼眸。他怔怔看着我,手上还显示着拨打中的手机里正在传出嘀嘀的电子音。

青年动了动嘴唇,下一秒突然弯着眼角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真是的,怎么不接电话啊,千寻。”

我眨了下眼。他弯起的眉梢,带笑的眼角,唇边温柔的弧度,一一映入眼中。

那个人就近在眼前,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我们也可以离得这么近。

刚才那一瞬的不真实感突然就烟消云散。

“我回来了。”我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咧开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阿纲。”

他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面对着我转过身,轻轻笑道:“欢迎回来。”他像是在克制着什么,眼中光芒亮得骇人。

我听见自己冷不防剧烈起来的心跳声,竟开始莫名紧张起来。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不过还没等我想明白,阿纲忽然低低叹了口气,紧接着上前两步,一把将我揽进怀里。

“终于回来了,千寻。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之前的那些事情都是自己在做梦了……” 他这么说着,像是自嘲般笑了两声,“……真是的。”

心脏猛地颤了一下,我不由抓紧了他的衣襟,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说什么傻话。”

什么啊,原来都是一样的嘛。我们原来都在担心同一个问题啊。

他低头将脸埋进我发间,声音有些闷闷的:“谁让reborn总是泼我冷水……我明明没有在脑补!”

“……”我默了一下,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花板,“你脑补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

……既然如此,前面那个诡异的沉默是怎么回事。

阿纲直起身,懊丧地狠狠抓了把头发:“我只不过是太高兴了而已。”说着,伸手牵起我的行李,终于又一次笑起来,脸上的光芒灿烂又柔软,“我们回去吧。”

我看着他侧转过身准备向前走,呼吸蓦然滞了一下,在反应过来之前自己已快走几步跟了上去,想也没想就拉住了他的手:“我想先去吃饭,有点饿了。”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我有些不太敢直视他的表情,只好低下头默默跟着往前走。被我拉住的那只手紧了紧,随即翻过来牢牢握住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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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我犹豫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地提起一直以来想问的那件事情。

“阿纲,我看到报纸了……关于彭格列和guarini联姻的事情。”

车里一瞬安静下来。我不动声色地敛了下眼睑,依旧托腮望着窗外,想了想,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一辆高大的公车正从旁边缓缓驶过去,带起的风呼和着街上的人声扑了我一脸。

旁边驾驶座上沉默了片刻,终于重新传来声音:“嗯,我猜你也应该看到了。”

和想象中的答案有些不太一样。我突然就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停顿了好几秒才慢慢转过身,一本正经地望向阿纲:“我觉得,至少我有权利知道些什么——从你嘴里,而不是报纸这种大众传媒上。”

他微微勾起唇角,笑得有些无奈:“我明白,只是……”他的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道路,睫毛微颤了一下,“稍微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给你听。”

我不由蹙了下眉:“什么?”车子在十字路口停下来,我看了眼对面红色的信号灯,继续将视线移回来,“你是……不希望把我牵扯到黑手党的事情里,是吗?”

阿纲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垂下眼睑,神色复杂地笑了笑:“嗯……稍微有些不太一样吧。”他重新坐直身子望着前方依旧红彤彤的信号灯,眸子里渐渐有光芒溢出来,“即使我不希望,千寻也无法避免和黑手党的交集不是吗?而且……”

他停下来,原本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动了动,最后落在我手背上,正好将我双手完全覆住,“经过两年前京子ちゃん的那件事情,我明白有些事情是不能隐瞒的。

路上不太方便,回去以后再说可以吗?”

他的掌心即使在这样炎热的季节里依然是不变的浅淡温度,暖暖的,偏又丝毫不会显得过分炙烈。

我忽地松了口气,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表态,只好默默点了点头:“嗯,有些事情需要一同面对才可以。”

正好这时信号灯终于跳到了绿色,他冲我微微笑了一下,收回手去重新握住方向盘,踩下了油门。

“说起来,京子ちゃん说夏天要来西西里度假,大概过几天就会到了。”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疑惑了好久,“一个人吗?”

阿纲好笑地看我一眼:“当然还有小春和一平,黑川也会一起来。”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睛,温厚的笑容里带着莫名的郑重,“到时候去机场接她们吧。

——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