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气很好,多云,不是很热,挺适合出去玩的。
我和乐乐带着赵姐和小桃去水上乐园玩了半天,后半天去看了一场电影,然后去吃大餐。
每一个人都表现的很开心,笑得很甜,然而仔细看,都能从眼底看到或浓或淡的担忧和悲伤。
纪寒深给我发了信息,说今天不大忙,可以按时下班,如果我晚上回去的话,直接回家就好。
把她们送回疗养院,等赵姐睡下了,我就跟乐乐打了声招呼,开车回悦华府。
疗养院离悦华府挺远的,以我来说,路熟了之后,开车也要一个半小时。
到家都九点多了,客厅里亮着灯,但是没人。
我走进卧室,发现纪寒深又在藤椅上坐着了,叼着一枝没点燃的烟,单手托着下巴,似乎在出神。
“我回来了。”我放下包包,径直走到他身边。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眼里迸出笑意:“累坏了吧?快去洗澡吧。”
我突然就特别想黏着他腻着他,于是搂着他的脖子撒娇:“你帮我洗。”
纪寒深眉梢一扬,眼神蓦地深了,喘声一沉:“真的?”
我咬着嘴唇点点头,小奶猫似的“嗯”了一声。
他眼里倏地燃起了火,一把抱起我,大步流星的往卫生间走去。
……
好累,眼皮子好沉,似乎糊了一层厚重的水泥,怎么也睁不开。
我迷迷糊糊的,脱口问道:“纪寒深,你爱不爱我?”
我似乎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动作一顿,紧接着变得越发凶猛了。
……
醒来时,纪寒深已经走了。
看看时间,居然快九点了。
脑子里倏地浮现出昨夜的画面,过分的热情,以至于我现在还浑身发软,动都懒得动。
然而一想到赵姐,我又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体爬起来,尽快收拾好自己,然后给乐乐打了个电话,让她带着赵姐和小桃到古城区去,今天我们就在古城区逛逛。
从A市赶到下属县城的古城区,已经是十一点了。
乐乐指了指我的脖子,不怀好意的取笑:“苒苒,你好歹注意一点吧?小桃还是个宝宝呢,可别带坏了祖国的花骨朵儿。”
我脸一热,尴尬的不行。
我都已经打了很厚的粉底遮瑕了,大概是天太热,出汗比较多,有点脱妆了。
赵姐也笑得暧昧:“小年轻嘛,可以理解。”
小桃涨红了脸,一连声抗议:“哎哎哎,爱护祖国的花骨朵儿,人人有责哎!”
四个人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好像真的特别开心,完全没有任何不愉快。
吃过午饭去划船,是那种脚踩的小鸭船,小桃闹着要开,十分钟搁浅三次,这技术也是没谁了,被我们吐槽了一路。
玩了半天,筋疲力尽的返回疗养院。
赵姐睡下之后,我打算回悦华府,小桃突然叫住了我。
“苒苒姐,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我点点头,她拉着我的手,说想走走。
我俩沿着湖边慢悠悠的散步,走了挺远的路,小桃却一言不发。
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也就没催,给纪寒深发了条信息,说今天可能会晚点回去。
小桃突然说:“苒苒姐,这些天辛苦你了。”
我抬手摸了摸她明显消瘦的脸庞,温声道:“我不打紧,只要你好好的,别让赵姐担心,我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小桃抱住我,小脸埋在我肩头,微带哽咽:“苒苒姐,谢谢你。”
我轻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温和的笑了笑。
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我,拉着我坐在休息椅上,靠着我的肩膀,慢悠悠的说以前的事。
“小时候就是你照顾我,有一次我妈病了,住院了,你还带着我去上学呢。你在地上画了个圈,骗我说不可以走出圈子,不然会被妖怪抓走。我就傻乎乎的坐在圈子里等你,一等就是一节课,一直等到放学,你还记得吗?”
我怎么会不记得呢?
赵姐和小桃,是我和我妈这些年来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可以说,如果没有互相帮助,我们两家的日子都会难过许多。
小桃抱着我的手臂,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苒苒姐,其实我很怕,我怕我妈她……可是想到有你陪着我,我就不那么怕了。”
我默默地听着,适时的安慰她:“赵姐这辈子过的太苦了,可能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小桃,你别怕,有姐在,姐会保护你的。”
她重重地点头,抽了抽鼻子:“苒苒姐,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做傻事了。哪怕是……哪怕是我妈不在了,我都会好好活下去,听你的话,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完成我妈的心愿。”
“乖,姐相信你。”我把她的手合在掌心里,既心疼又欣慰。
“苒苒姐,你是不是要走了?”小桃看了眼手表,“都快九点了,你回到家也要很晚了吧?”
我多想说我不回去了,留下来陪着她们。
可是我放不下纪寒深。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早点睡觉,我不在的时候,他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我明天早点过来,陪你们……”
我想说陪她们去附近的景区玩两天,两百公里外有个万亩竹海,空气特别好,很适合度假。
然而话还没说完,乐乐就打电话过来了。
“苒苒,小桃,你们快回来,赵姐她……她不好了!”
我脑子一嗡,顾不得多问,拉起小桃的手,就死命的往回跑。
小桃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连声问我,我也搞不清楚状况,没敢告诉她实话。
跑到病房一看,已经没人了。
找护理人员一问,才知道赵姐已经被送去抢救了。
我们赶到抢救室,发现乐乐正在抢救室门外等着,眼圈红红的,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痕。
我心一悬,脱口问道:“怎么样了?”
小桃一把抓住乐乐的手,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乐乐姐,我妈她怎么样了?”
“你们刚走没多大会儿,赵姐就醒了,说身上疼,疼得睡不着,我去找护士,护士说她已经不能再打止疼针了,再打就超过剂量了。我……医生还没来,赵姐就晕过去了……”
想到医生之前说过,赵姐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住,我的心就瞬间沉到了谷底。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赵姐多半是撑不过这一关了。
很快,急救室的门就开了,医生出来了。
我们连忙迎上去询问,医生摇了摇头,黯然叹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家属好好陪陪病人吧。”
赵姐被推了出来,脸色惨白,满头大汗,眼睛半眯着。
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仿佛风中的一支细小蜡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我们仨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生怕惊到她,会把她仅有的那一丝气息都给吓跑了。
把赵姐送回病房,医护人员都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了我们仨。
赵姐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抚上小桃的脸,奄奄一息的吩咐:“小桃……你要……听……苒苒的……话……好好……念书……考大学……”
小桃握住赵姐的手,死死地贴在脸上,死命的点头。
大颗大颗的泪珠,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不停的往下掉,把赵姐的病号服都染湿了一大片。
“苒苒……苒苒……”赵姐的嘴唇不停的翕动,声音却仿佛被一块破抹布堵住了似的,微不可闻。
我握着她的手,含着泪应声:“赵姐,我在的。”
“小桃就……就拜托……拜托你了……”
她殷切的看着我,已经无法聚焦的眸子里,满是深浓如墨的担忧和期待。
我重重的点头:“赵姐,你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照顾好小桃的,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
“那我就……放心了……”赵姐咧着嘴笑了,呼呼的喘了几口大气,又把目光艰难的移向乐乐,“乐乐……谢谢……谢谢你……”
乐乐嘴巴张得大大的,做着嚎啕大哭的动作,却不敢发出声音,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个劲儿滚落。
“谢谢……谢谢你们……我……很……开心……”
声音到了这儿,就彻底断了。
我能感觉到,掌心里那只布满粗糙老茧的手,猛的一下松弛了,失去了最后一分力气。
赵姐的眼睛阖上了,嘴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这凄苦而又短暂的一生,就此划上了句号。
小桃扑在赵姐身上,放声大哭。
乐乐抱着小桃,哭得上不来气。
我呆呆地盯着赵姐的脸,感觉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世界都模糊了,小桃和乐乐的哭声越来越遥远。
只有赵姐那句“小桃就拜托你了”,如同钟声一般,沉闷厚重,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我的心脏。
往后,小桃的一切,都要由我来支撑了。
这些天以来,所有压抑的痛苦,在今天晚上全面爆发。
酣畅淋漓的痛哭一场,哭到头晕眼花,意识模糊,擦干眼泪,振作起来,迎接这残酷人生的下一重考验。
天亮以后,我开始着手办理赵姐的后事。
这时候,我才发现,纪寒深给我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两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