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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越师傅拉面摊的由来

“年轻的时候我也做过很多不好的事,那些犯下的错,那些对不起的人……”穿着拉面师傅制服的上杉越深深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很悔恨,我当然会悔恨,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哪一天不活在遗憾与懊悔里。”

“但是除了遗憾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那些过错早就随着岁月逝去了,我是绝无仅有的‘皇’,但我用尽全力奔跑也追不上流逝的时间,哪怕是‘皇’这种东西也只能被时间推着、别无选择地向前走。”上杉越低声说,“所以我最后决定当一名拉面师傅。”

风间琉璃一直安静地听着上杉越的叙述,不忍心打断,只是在上杉越说完这一段后,他忽然抬起头,望着那个身穿白色棉麻衣服的老人,轻声问:“为什么是拉面师傅呢?”

“这又是一件年轻时候的荒唐事。”上杉越那双沧桑的眼眸里流淌着追忆的光,“那是我刚归入蛇歧八家的时候,那时候家族继承人的位置空悬,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身具‘皇血’的我,就像得到了一匹绝无仅有的汗血宝驹,他们从家族里找来各式各样最优质的配种女,让她们抹上白面、褪去内衣来勾引我,但那些女人我一个都瞧不上。”

“那时候的我就是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爱情这种东西存在的,我在自由烂漫的法国长大,我瞧不上更看不起那些刻板方正的日本女人。”上杉越缅怀地说,“所以我那段时间不爱待在家族里,也不愿面对那些千篇一律的家族女人,我总是会自己熘到街道上闲逛,期待着能像在法国的街头一样,和一个能让我一见钟情的女人来一场浪漫的邂后。”

“那你有遇到么?”风间琉璃忍不住问,“那个让您一见钟情的女人。”

“遇到啦,就在我们脚下的这一条街。”上杉越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那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我吃不惯家族为我准备的山珍海味,我更想尝尝日本街头的地道美食,那天我很巧合的逛到了这条街道,也很偶然的找到了这里的一家拉面摊,很偶然的掀开了屋台车的门帘……直到她映入我的眼帘。”

“那是一个在做拉面的女人,那时的日本女人以白为美,出门都会在脸上抹上惨白的面霜,她们觉得这是美的象征,我只觉得她们像丑陋的女鬼。”上杉越说,“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没有在脸上涂抹任何粉黛,她的美是纯天然的,她抻面捞面的手法十分老道,就像是舞女在舞弄手上的剑,又像书法家在挥斥手里的毫。”

“您被那个女孩拉面的模样吸引了么?”风间琉璃追问。

“我怎么能不被她吸引呢?她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她面对无赖食客的搭讪,并不是惶恐也不是厌恶,而是笑脸相迎,用她的大度智慧让那些对她图谋不轨男人们感到惭愧,就像自由女神的宽恕。”上杉越感慨道,“在那个年代,一千个日本女孩里才能找到这样一个独特的个体、自由的灵魂吧!”

“虽然我不了解她,但听起来的确是个很有魅力的女孩。”风间琉璃也笑笑,他看着上杉越,“所以您爱上她了?”

“是啊,爱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的东西,缘分势不可挡,那时的我无可救药地爱上她了。”上杉越大方的承认,“我每天都会光顾她的拉面摊,但每次都只会点一份最普通的酱油拉面,说实话,和家族的宴席相比,她做出来的拉面算不上有多美味,可我就是喜欢看她认真下面时候的模样,似乎觉得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风景。”

“后来呢?”风间琉璃问,“你们在一起了么?”

“并没有,那时候我从刚从法国来到家族,我还没能理解黑道至尊到底是个怎样的东西,我的骨子里仍然是那个羞涩的法国青年。”上杉越摇摇头,“我每次只点酱油拉面,因为我只是借着吃拉面来看看她的模样,酱油拉面是拉面摊最多客人点的食物,这样最不起眼,我不敢让她发现我,当她的目光投来时我甚至会下意识回避她的视线。”

“听起来就像是国中时期情窦初开的男孩和女孩,当初暗恋哥哥的女孩被哥哥盯上一样也会下意识移开视线,红着脸不敢和哥哥对视。”风间琉璃笑笑,“但是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是藏不住的,您每次都来光顾拉面摊,就没有被她发现么?”

“不愧是我的孩子,你在这方面的直觉比年轻时的我要敏锐的多。”上杉越看着风间琉璃,老眼里满是欣慰的笑意,“我当然被发现了,我连续一个月光顾拉面摊,没有一天缺席,每天固定的时间到,还只点同一碗酱油拉面,原本我以为我很低调,但这种行为在对方的眼里却很扎眼,原本我总在她拉面摊打洋的前一刻混迹食客里一起离开,那天她提前打洋了,我准备走的时候却被她给叫住了。”

这一次风间琉璃没有再提问了,因为他已经完全被这个故事给吸引了,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待着上杉越讲述他和他心爱的女孩相识的故事。

“那天她特意给我的酱油拉面里加了一枚荷包蛋,说是送我的,谢谢我孜孜不倦的惠顾,她说她从很久之前就注意到我了,我的气质本来就比较特殊,每天都来拉面摊,并且每次都只点一份酱油拉面,我比那些特意找她搭讪的客人更让她印象深刻。”上杉越说,“那时候的我看着她看我的眼睛,里面好像藏着宝石和晚霞,我的心脏都快跳出了胸口。”

“您向她表白了么?”风间琉璃轻声问。

“我哪敢啊!”年过八十的上杉越居然露出年轻男孩般羞涩的笑,“她是拉面摊主,每天接待来来往往的食客,所以她出乎意料的健谈,我听她讲她童年的故事,她的恋爱经历,还有她未来的梦想,我告诉她我从法国留学归来,她满脸憧憬地告诉我,她这辈子其中之一的愿望就是去一趟浪漫自由的法国,她不想只困在日本这么一个小国家,她想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为什么她还留在日本开拉面摊呢?”风间琉璃问,“是因为钱么?”

“当时我的心里也冒出这个疑问,我问她为什么每天只单调的往返在这样的一条街,我每天都来,所以我知道她拉面摊的收入其实很可观,而且我也很好奇她明明看起来气质就像是大户世家里走出来的,为什么会在这里摆摊卖拉面呢,但我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我只问了她为什么不去法国看看。”上杉越说,“可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我们就略过了这个话题,那天的交谈依旧很愉快,我们一直聊到了深夜。”

“您还是没敢对她表白,是么?”风间琉璃说。

“是的,但在那天,我的心里已经做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上杉越说,“我回到了家族,推开了家族安排给我的那些配种女,我冲到家族的神社,对各位家主和长老们宣布,我不想替家族当种马了,我认识了一个女人并爱上了她,我要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

“家主和长老们当即勃然大怒,他们知道我说的女人是谁,因为家族一直都有派人跟踪我,当他们都知道蛇歧八家的家主、当代的‘皇’爱上了一个拉面女,他们说什么都不同意这段关系。”上杉越说,“我当然也不肯让步,和家主、长老们据理力争,最后我们达成协议,各让一步,神官说我可以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但我们不准行男女房事,更不能和她生孩子,神官们还说我的血统是纯净的,所有的孩子都是家族珍贵的财富,必须和家族优选女人生出来,‘皇’的血脉不容玷污。”

“那时候我哪管的了那么多,我只觉得我终于可以没有顾虑追求我的爱情了,我兴高采烈地跑到她的拉面摊,她问我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高兴,我没有告诉她我和家族的事,只算是今天有好事发生。”上杉越说,“那一天我不只店里酱油拉面,我把拉面摊所有能点的东西全部都点了一遍,因为我真的很开心,她看到我开心的样子也替我开心,说只收我一份拉面的钱,但我执意要把钱给她,我们待在一起就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题,那天我们聊的也很开心,一切似乎正往美好的方向发展。”

“可您的语气似乎藏着一份阴霾。”风间琉璃说。

“因为每当我们以为美好的事物正要如期而至时,现实却总是给人以当头棒喝,事与愿违。”上杉越的眼底藏着深深的阴桀。

“某一天我从她的拉面摊回到了家族,我被等候已久的神官请到了家族的神社。”上杉越说,“家主们和长老们守候在神社的本殿里,看着我的到来,一个个神情肃穆,我预感到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某位长老询问我是否知道那个卖拉面的女人的底细。”上杉越说,“我愣了愣,然后摇摇头说,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因为真正的爱情是不论贫穷与富贵的,出身根本不是事儿。”

“那时候长老问了我一个问题,让我愣在当场。”上杉越低声说,“他问我,是否知道那个卖拉面的女人早就有婚约?”

“婚约?婚约?什么婚约?当时我的脑子里满是问号。”上杉越说,“长老对我解释,他说那个女人的确是出身某个大户人家,并且和另一个家族的男人定下了婚约,但他们两家在几年前就家道中落,家族的长辈因为欠债被乱刀砍死,女人的未婚夫从此颓丧不已,酗酒如命,而那个女人则担起了还债的重担,一直在那条街摆摊卖拉面。”

“这……”风间琉璃忍不住张了张嘴巴。

“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比你很惊讶,简直是五雷轰顶,她怎么会有婚约呢?她怎么会有未婚夫呢?”上杉越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笊篱,“我心里明白,长老也许是对的,但当时我仍然丢下一句我不信,推开长老,夺门而出,我要在哪个雨夜找她问个明白,问她到底有没有未婚夫,问她一直留在日本卖拉面究竟是不是为了那个所谓的未婚夫,我要问个清楚,因为我明明能感觉到……她看向我的目光里也透着隐隐的爱意。”

“我在她的拉面摊前遇到了她,她就站在瓢泼大雨中,我想对她质问,但看着雨中的她我没来由的有些心疼,于是我的质问迟疑了几分,在我问出口之前,她先问了我一个问题。”上杉越说,“她问我,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么?”

“我没听懂这个问题,我不了解,什么是我做的?”上杉越说,“直到她掀开拉面摊的幕帘,里面的景象把我给惊呆了,一个男人的尸体倒挂在拉面摊的车顶上,尸体已经失去了头颅,而那颗脑袋则在滚烫的拉面锅里飘着。”

“那个男人是……”风间琉璃怔怔地说。

“是那个女人的未婚夫,当我我就反应过来了,这一定是家族的人做的,他们觉得家族的大家长爱上了一个有婚约的女人会丢了家族的脸面,所以以这种残忍的方式将那个女人的未婚夫杀死。”上杉越说,“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看我的眼神,那简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复杂的眼神,那双我曾经认为是宝石和晚霞般的眼睛里充斥着不解、怨念、情愫与悔恨……我想向她解释什么,但我发现我说不出任何话,因为这一切的确是我的族人做的,虽然不是基于我的命令,但她的未婚夫因我而死这是不争的事实。”

“我们站在那场把世界都淋得晦暗的雨中,静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上杉越语气哀悼地说,“最后她看着我的眼神变成了释怀,她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我的错,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