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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六章

“断生之境。”

杨清源在这里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

众所周知,天下的武学境界分为五境,炼气/锻体、通脉、元化、洞玄、法天象地境。

而在道门的典籍之中,记载了一个只存在传说的境界,天人境。

前五境,是江湖上一直存在的,不管是洞玄还是法天象地,虽然罕见,但始终没有断层。

可天人之境,不一样。这是一个只存在于道门典籍之中的境界。

天地滋养万物,万物亦反哺天地。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到目前为止,杨清源可以确认的天人境,只有老张一人。

天人宗北冥子,从开始就一直闭死关,想要冲击天人之境,闭了八百多章了,还是没有出关。

另一个有可能是天人境的是王重阳。但也仅仅是嫌疑而已,并不是真的就是天人之境。

从王重阳身上的气机来看,他距离天人境的老张,仍然有本质的差距。

杨清源观王重阳,犹如看大江东去,其势滚滚不尽。

面对老张,却如临天渊,不知深浅。

而佛门也有自己的第六境,“菩提境”。

佛门于寂灭之中涅槃,空性见我,得证菩提之境,使得自己自成一方天地。

而血河宗的第六境,被称为“断生。”

天道贵生,魔道重死。

血河宗的秘法其核心奥义就在“掠夺”二字。

杀生奉己,以人度己。

这一点和道门之理截然相反,也不同于佛门的第六境,菩提境。

佛门虽然讲的也是死,但这个“死”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死亡,而是静守本心,捐弃物欲,久之自然生慧,真性清净。

而血河宗讲的是“杀戮”,是“掠夺”,与佛门菩提之道风马牛不相及。

血河老祖尝试多次,也没法感悟天地,突破传说中的天人之境。

他本是一世人杰,为了对付道门高手便开始追寻血河宗的更高境界。

结合佛道两门的第六境,在血与杀戮之中,血河老祖找到了契机,虽然没有完全突破,但还是让他得窥一角。

天人境的高明之处,在于与天地同息,操控天地之力,化为己用。绝非人力抗衡。

千年功力,浩如渊海的帝释天,在天人境的张三丰面前,犹如待宰的羔羊,没有丝毫的反抗之力。

这就是人力与天地的区别,再强的人力在天地之前,也如蝼蚁一般。

而菩提境则是切断自身与天地之间的因果联系,寂灭而守本心,天地于我何加焉?!

血河邪法,阴邪浑浊,自然做不到如佛门这般,于寂灭中见真我,了断和天地之间的因果。

但血河宗主发现,人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之中会感受到天然的压抑。

这种压抑不仅仅是人精神上的感觉,更是真实存在的。

在这些血气、死气之中,为了净化这些阴浊之气,天地元气的活性会缓缓削弱,然后与阴浊之气相互消融,最终化为最原本的混沌之态。

若是这死气足够多,足够浓,那便可以完全屏蔽掉天地法则对于血河子弟的排除,效仿佛门将自己彻底从天地之间抹除。

借无尽死气,断己之生,故而血河老祖将这一境界命名为“断生”。

杨清源看完这一部手札才知道,这断生之境,不是要断天地众生的生机,而是要将自己从天地间生存的状态剥离。

不在天地之中,自然也就不受天地法则的影响。

这个设想没有问题,只是他尚未完成就被张三丰毙杀。

“血河老祖,实在是一时俊杰啊!”

看完手札之后,杨清源也不由赞叹道。

抛开其罪行与立场,此人凭借着低劣的根骨,一点点逆袭,差点成为天下第一人,简直是妥妥的废材逆袭的主角模板。

只是,他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骸血肉一步步踏上巅峰的。

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修炼道路上的些许风霜。

然对于其他人来说,这是痛苦、死亡和绝望。

杨清源想要继续向后翻看之时,张玄清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觉得,血河老祖的天赋惊人?”

杨清源点了点头,“但从此人的行为来看,确实是有魄力。我等的根骨资质,都是中上之选,在修炼之上,不能理解血河老祖的痛苦与难处。们心自问,我若处于他的境界,也不敢保证不会走上他的路。”

根骨资质乃是天生,就如一个贫家卖鱼的子弟,想要成功逆袭,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丈夫。

这样的行为总是能够引起普通百姓的共鸣。

单从血河老祖自己的角度来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过……”杨清源话锋一转,“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正就是正,邪就是邪。杀人为己,君子不为!”

语气平澹,但态度坚决如铁。

张玄清目光中闪过一缕神采,道门四大杰出青年,大周的武乡侯,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善!”

张玄清按在手札上的手,缓缓地放开。

杨清源的态度,让张玄清可以放心让杨清源继续看下去。

翻过一页,其上写着一个大大“禁”字。

这最后的部分记载了血河宗的部分邪术。

血河宗之法虽然歹毒狠辣,然亦有可取之处。且要对付血河宗的邪徒,需要知己知彼,否则便会像张虚灵一般,猝不及防之下身受重伤。

对于血河之法,自然需要有所了解的。

但张虚灵为了防止后世弟子禁不住血河邪术的诱惑,误入歧途,于是将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删去,仅留下部分参考。

“老天师高义啊!”

杨清源看完整册之后,不由感慨道。

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

不仅仅如此,这位老天师还留下了对付血河宗的半部绝学,五雷正天劫。

只可惜没能完善,否则对付起血河宗的邪徒还要容易几分。

“这份手札,乃是上代天师遗物,须得在天师府中收藏,清源师叔可以手抄一份。”

无论是张玄清还是张虚灵,都不是敝帚自珍的人,张虚灵尝试修炼血河邪术,留下这份手札就是为了日后的血河宗死灰复燃做准备。

道门的这些高人都知道,血河宗之法并没有彻底销毁。

只要血河宗之法还在,血河宗就一定会再次重建,甚至可能比当年更可怕。

血河宗的症结在于人心而非功法,人心贪婪,踩着别人的尸骨就能一步一步走上巅峰,这样的功法有多少人能够拒绝?!

杨清源接过手札表示了感谢。

张玄清将此书交到了杨清源的手中,此举也是他思虑所得。

杨清源是现在对付血河宗的年轻一辈主力,而且杨清源的悟性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是因为道童还是杨清源的自身天赋。

他都是道门中第二个练成先天功,第三个成就先天之境的人。

这半部五雷正天劫,也需要人完善,张玄清自己尝试过,但他被困于天师府世代传承的五雷天心诀之中,每次想要革新就会落入窠臼。

完善出来的,依旧是五雷天心诀。

而张之唯,也是五雷天心诀的传人,张玄清也不能保证他能跳出原本的束缚和框架。

所以杨清源成了张玄清选择的人选。

无论天赋、立场、年纪都是最合适的人。

“劳烦张天师给我一间书房和一些纸张,我要招录一份手札。”

但张天师却摆了摆手,“不劳小师叔亲自动手,让之唯帮你抄录一下。”

张之唯:“……”

为什么是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似是对张之唯的委派,其实也是对于张之唯心性的磨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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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山,大觉寺。

慈静正在寺庙之中商议今日所遇之事。

“两位师兄,我没能从朝廷之人的手里救下静修,甘愿领罚。”

大觉寺为九华山第二大寺,寺内有洞玄境高手两人。

在九华山中上百佛寺之中,有洞玄境高手五名,其中大觉寺两名,袛园寺三名。

而大觉寺的主持虽然为一寺之主,但不过是通脉之境。

但慈静和另一个洞玄高手慈安,都会给住持方丈足够的尊重。

“能从师弟手上将人带走,来人必然不是简单人物,是否需要请袛园寺的师兄出手,将静修暗中救出。”

静修对于大觉寺的意义还是很重大的,他的资质根骨,几乎就是为了大觉寺的秘法——十转轮掌。

十转轮掌乃是佛门的秘技之一。

转轮王乃是天竺神话中的圣王,因手持轮宝而得名。此王即位,自天感得轮宝,他转轮宝而降伏四方。

转轮王出现时,大地清净平正,无有荆棘、邱墟、坑坎、厕混、秽臭瓦砾等物;七宝具足,气候温和,人民安乐。

若是静修能修成十转轮掌,便有极大的希望成为大觉寺的第三名洞玄境高手。

大觉寺虽然不是武林门派,但一个洞玄境的苗子,足以引起任何势力的重视。

面对师兄慈安的提议,慈静只是摇了摇头。

“师兄,抓走静修的人,是点苍派的流云快剑张博云和少林派的十三绝僧玄澄。”

这两个名字让慈安的气息一乱,随即恢复正常。

点苍、少林俱是天下大派,他们行事又是为了朝廷效力,缉拿钦犯,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拳头没人家硬,而且还没道理。

这怎么去抢人?!

“不仅仅是这两人,我在九华山下还遇到了岭南卫家的人。”

“岭南卫家?”慈安表示自己不知道这是什么歪瓜裂枣。

连一直没有说法的大觉寺方丈也投来了质询的目光,以期慈静解释。

“岭南卫家,不过是一地方豪强,倒也不足为奇。那个卫家公子身边竟然跟着一个洞玄境的老仆,实在是让人感到意外。”

确实是意外,洞玄境可不是大白菜,九华山为佛门四大名山之一,汇聚各方佛门高手,这才仅仅有五名洞玄。

强的也不是某一个寺庙,而是佛门一教。

岭南卫氏乃是河东卫氏迁移,有所底蕴是在情理之中的,但如果说岭南卫氏能拿出一个老仆来贴身保护一个小辈,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相信的。

就算是大周朝廷的皇子都没有这样的待遇,一个世家公子凭什么?!

就算是五姓七望最鼎盛的时候,也不能真正地胜过皇家,不过是双方相互牵制和妥协而已,更何况一个没落的岭南卫家。

“有一个陌生洞玄在场,敌我不明,师弟没有急于动手,这是老成持重之举。”

一直没有开口的大觉寺方丈慈圆开口赞许道。

但慈静的表现却未如慈圆方丈所料,“方丈师兄,当时的情况比这还要复杂。当时的酒楼之中还有一个神秘的年轻书生。”

“此人武功奇高,轻功身法神出鬼没,师弟我甚至没法看见其移动,可能不仅仅是洞玄境那么简单。”

不是洞玄境,那就是法天象地境。

这就让慈安和慈圆很震惊了,法天象地境的武者哪个不是武林传奇,怎么会这么巧就出现在九华山下呢?!

“而且此人有大周朝廷官方的背景,开口便是大周的内阁、太常寺。”

“会不会是此人装腔作势?”这种大吹法螺的人慈安见多了,什么人他都认识,都能说上话,好像出了天子,这世上的人他都了解一般。

“不像,此人的行为举止,俱是官家做派,而且似他这般武功,也无需用大话来诓我。就算他想带走静修,我也没法阻拦他!”

慈圆闻言点点头,“慈静师弟所言有理。”

慈安见方丈师兄这般说,白眉也是皱起,“那他到底是什么来历,那九华山的目的为何?!这般人物总不能是恰好路过九华山?恰好就出手抓捕静修吧!?”

慈安的分析是很合常理的。

静修出家是江洋大盗,但说白了也就是抢了几家的财物,杀了几个人。

这样的盗匪在江湖上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看他的悬赏就知道了,也就是万余两银子。

其社会危害性固然不小,但不至于出动一个法天象地境来对付静修。

就像美利坚的三角洲特种部队不可能出手来追捕一个零元购的黑哥,邱小姐不可能用来炸一群盗猎分子一样。

收益和成本完全不对等!

“慈静师弟,还得劳烦你走一趟,去查一下,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来九华山有何目的?”

慈静就要答应之时,突然禅房之门缓缓打开。

“如果是那个书生,那你们就不用查了,他是大周武乡侯,清源剑君,杨清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