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看书 > 恶少的贴身女佣 > 第100章 甘苦与共

第100章 甘苦与共

沉默片刻,龙五走出了房间。他还要主持一个会议,关于研究夜宸隽个案的会议。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潇夏曦一人。她坐回在电视屏幕前,看着那个一条长腿向前伸展,另一条腿微曲在胸前的男人,他的手闲闲地搭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却一下下地敲着节奏。偶尔,他会抬起头,朝着角落的闭路电视展颜轻笑,眸光漾起淡淡的涟猗,骤如朝露初凝时绽放的昙花,刹那间美丽,却一瞬间永恒。——兴许,他早猜到了连线的另一边,她正在看着他。

潇夏曦突然感到一阵酸涩泛上鼻尖。

夜宸隽故作轻松的姿态越发令她不安。倨傲如他,从来都是寂寞的,那么醉心的笑,带着一丝空灵的不羁,总在不经意间魅惑众生。只可惜,这样的笑太轻浮,着于表面,到不了眼底,却是他在最狼狈的时候给自己装上的一副伪装的面具。——他,即使是染病了,依然是非洲草原上极尽优美的银豹。

“啪”一声,她关掉了电视屏幕,把连接着闭路监视器的那条连接线用力扯断,哗啦啦地,剥落的墙灰在半空中缭绕了半圈后坠落在地面。

然后,大咧咧地走了出去。

潇夏曦没有走多远,走到门口豁然转身,站在了夜宸隽所在病房的门前。

简单交涉后,守门的人为她打开了锁。

夜宸隽依然故我,没有站起来,反而遥遥地向她伸出了手。潇夏曦调皮地笑了起来,也伸出手与之相握,落坐在他身边。

两人背贴着墙,并排而坐,空偌的病房意外地缔造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说说我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夜宸隽将她的手指掂在指腹之前,来回揉搓着。

“嗯,以前的你,是个很臭屁的男人。”潇夏曦歪着头,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自以为是,目中无人,断章取义,刚愎自用,是个不折不扣的自恋狂……”她搜刮了一大堆词,摊开手掌逐个手指头掂着数,突然发现,似乎怎么都不足以形容面前这个万恶的男人。

她尚在喋喋不休地“清算”,殊不料夜宸隽一个爆栗打在她头上,力度放得很轻,不过,还是让潇夏曦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我就那么一无是处吗?无论如何,这身皮囊总可以长点观赏价值吧?”他没好气地反驳,正要呼呼地摩拳擦掌,可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有吗?我有说过吗?”潇夏曦作势想了想,立即否认。记忆中她从来没有将“喜欢、爱”放在嘴边过。

“就算没有说,你已经用行动表示过了。”夜宸隽突然凑了过来,眨着眼对她说,密长微卷的睫毛扇起一阵柔柔的风,滑过潇夏曦的鼻尖。她终于忍不住,佯装别转脸,不大不小地打了个喷嚏,窘迫地说:“咳咳,鼻敏感又发作了!”

她自己也想不明白,这副皮相美则美矣,她看惯了,也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可是每次面对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夜宸隽笑笑,抬手把潇夏曦的脸扳了过来,按向自己,就那么搭在肩膀上。手指拂过脸颊的时候,不无意外地发现,那片近乎透明的肌肤泛着异常的温度,恍如一阵春风拂柳,满面桃花盛开。

“我听龙五说,我们曾经有个孩子?”他突然想起了龙五的话。

那天,龙五踏着满世界的寂静缓缓出现在他面前,衣袂飘飘,秋尘不染。他看着他,眼角扬起温润的笑,即便是性情冷漠的他,在他擅自闯入别墅的一刻,竟然忘记了要先将这个陌生的访客驱逐出去。

那天,龙五说了很多有关于他的往事。他在试图唤醒他的记忆。依着他的话,他将脑海里零碎的片段重新组合起来。从来不知,原来失忆前的他,是个恶魔,看似洁净的双手背后,满是艳红缭绕的鲜血。

那天,他还略略地提起了潇夏曦,那时候正睡在隔壁房间的小女人。难怪他第一眼看见她,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惦念。却没想到,他与她之间,也存在过残酷的掠夺。

明显感觉到潇夏曦双肩颤动,他更用力地把她搂向自己,仿佛要耗尽所有力气,但愿从此海枯石烂。天知道,在龙五告诉他还有一个没有来得及出世的孩子时,他的心揪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她的人生因他而转折,而她经历的所有灾难,都是因他而起。“如果,我们不曾相遇过……”他的下巴枕着她的发顶,幽幽地说,宛如自语般低喃。

“如果不曾相遇过……”潇夏曦昂起头,盯着他潋滟无岸的眉眼,一字一句地说,“可能,我早就做了山沟沟里孩子的娘,身边一大群小弥猴通山地跑,又或者,成了山谷里一缕孤魂。”说完后,她兀自笑了起来。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诸如此般的假设存在。时光不可倒流,本源的追溯不过是彼此命运的注定而已。

“等你的病养好了,我们可以再有自己的孩子。你是孩子他爸,我是孩子他妈,你说好不好?”她嘴角噙着笑意,慢慢地再次垂眸,掩住眼里氤氲成雾的伤感。

前面的路还有很长很长……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筹划将来……他们还可以为多多选择一个理想的伴侣,繁衍生息……不是吗?

她闭起眼等他的回复。倘若他答应了,就形同立下了承诺,不许反悔,不许抵赖,不许放弃!她会是他身边最严苛的监督者。

“夏曦……”她听到了他的低声呼唤,“嗯”一声,抬起头。

然后,她看到了那张因为忍受疼痛而紧皱的脸,额际的短发下,青筋显著暴露,眉心凝着夏曦的汗珠,顺着鼻梁滑溜下来,滴在竖挺的衣领上。

“你怎么了?”潇夏曦连忙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半跪在他前面扶住他的肩膀。夜宸隽没有回答,只是双手撑在地上,十个手指痉挛般牢牢抓住地面的绵绒。

“是毒瘾发作了吗?”她试着伸手按在他的额头,还没有碰到,却被他用手肘推开:“你出去!”压抑的声音暗哑低沉,完全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用力过猛,潇夏曦猝不及防一下子被推得老远,跌坐在地。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火上心头。这家伙,果然臭屁得很。别说是他,即便是个陌生人,她也不会轻易丢下他不管。更何况,他还欠她一个承诺。

她腾地站起来,走到他侧面,再次蹲下,视线基本与他的耳廓持平,然后,展开双臂,强硬地把他整个拢进自己的怀里,双手紧紧握住他几乎已经陷入棉絮里的拳头。“忍着点,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了……”她侧着脸贴在他的肩胛上,感受着他身上强烈如筛抖的颤动,一下下不间断地撞击着她的神经,直欲连同把她的灵魂也一并撞击出去。

夜宸隽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都被她重新扑上来揽进怀里,到后来,他已经没了力气再次推开她。撕裂的痛风卷袭来,声势浩大,身体每一处都仿佛被洞穿,没有一处是完整的,他只能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用逃避的方式忍受这次毒瘾发作。

他知道,他不能再依靠那些药物抑制痛楚,药物只会令他一次次下陷,变得更加疯狂。

他也知道,要完全清除毒瘾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甚至,它引发的各种后遗症将会把他再次推向另一处深渊,然而,他仍然想尝试一下摆脱它的控制。

他更加知道,此刻潇夏曦就伏在他的身上,她的体温恍如一道干净润泽的温泉,将热量源源不尽地输入他体内。但是,他不想让她看见他此刻扭曲的面容。

“忍忍,不要放弃。一会儿就好了……”潇夏曦不断地重复低喃,声音夹杂着柔软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里,就像午夜里母亲对孩子哼唱的摇篮曲,天使的抚慰。

实际上,她也没有了主张,唯一想到的,是用自己的身体为他减轻痛楚,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总比干愣着什么也不做好。

锐痛海涌般叠来,一浪盖过一浪,在浓重的空气里,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喘气声。然后,潇夏曦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不由分说地扳过他的脸,灯光照射下,那张脸苍白如纸,一缕鲜血从他的唇角蜿蜒而下,就那么毫无预警地染红了她的双眼。

潇夏曦心底一凛,下意识地伸手抹去他唇角的血迹,可是,那些血从他的口里汩汩地涌出来,她越抹越多,到后来,自己的手,手心手背都是烈焰的红色。“求你了,不要咬唇,不要咬自己了……”再这样下去,她真担心夜宸隽会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泪水渐渐盈满了她的双眼,眸里的世界迷蒙一团,包括夜宸隽的脸,他的眉眼,还有他的唇,恐怖的白色,唯有那一抹红,宛如尖锐的木茬,插在她的心口。

仿佛听到了她的话,夜宸隽涣散的意识似乎有了焦点。他看了眼潇夏曦,终于松开了双唇。

潇夏曦瞬即回过神来,正要伸手扶正他的身体,倏地一阵剧痛从手腕的地方蔓延到全身,她忍不住“啊”一声,本能地挣了挣,但是,夜宸隽的牙齿倒钩般咬住了她的手腕,桎梏如铁,她甚至听到了皮肤撕裂骨头破碎的声音。血,从他的唇角再次涌了出来,可是,她已经分不清,那到底是他的,还是她的。

下一刻,她放弃了挣扎,反而放松了姿态跪在他身侧,任由他就那么咬着自己的手腕,那么竭尽全力,似乎唯有如此,才可以转移身体的刺痛。潇夏曦蹙紧了眉,兀自抬起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背脊上下抚顺他的绷紧。手腕处的疼痛开始麻木,却时刻提醒着她,这一刻,他们骨血相融。潇夏曦甚至觉得,能够用这种方式与他共同分担苦楚,其实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只要他最后能够醒过来。

也不知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多久,潇夏曦渐渐感到身体不支,很多模糊的景象映画戏般在她的眼前掠过,却从不停留。突然,手腕松脱了下来,泪眼朦胧间,看见夜宸隽满嘴鲜血淋漓地凝注着自己,又看了眼被他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眸瞳里尽是凄惶的迷茫和无尽的依恋。

他伸出手,想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他好想跟她说,不要再流泪了,他喜欢看她笑,喜欢那个站在艳阳下笑意盈盈的女子。可是,这些简单的愿望在此刻却成了一种奢望。

倏地转身,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撞向门板——那是整个房间里唯一没有用棉绒铺垫的地方。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他已经受够了这种非人的折磨,从两年前开始,那个人不间断地用药物麻痹他的神经,崩溃他的防线,使他越渐深陷,最终任其予取予夺,现在,他不想再继续下去,唯一的解脱,就是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