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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曲阵与剑吟

广场不大,但也足以容纳数百人,平日里看起来还颇为宽阔,原本就算有十几人斗做一团也算不得什么。然而此刻,这偌大的广场却显得无比拥挤。

说到底,还是任昂和幻香散人所占的比重着实大了些。

这两人,斗气四散,万灵皆寂。以他们为中心,方圆数丈之内无人敢靠近,即便有不长眼的萤虫飞入,也会瞬间化为齑粉。而与他们对应的,另外两处,褚燕和那平凡的银发少年,刘德景与遥尘子同样斗做一团。这三块场地,一大两小,虽然威势不同,但都绝不是普通人愿意涉入其中的。

十香散人,名声在外。

这名字,除了是一种标签,也是一种暗示。至少不熟悉他们的人,大多都会认为他们是一群擅长使用香气,或者说和使用香气相关的人。这种看法,对于十香散人之中的大部分人而言,并不算错。但是对于一些人而言,那就有些偏颇,甚至于根本就是误解。

幻香散人就是那被偏颇理解的一类。

幻香散人固然擅长用香,或者说用药,但真正最为擅长的,乃是奏音。只不过这一点,不管是世俗之下的强者,还是江湖之中的高人都没有几人知晓。原因很简单,但凡见识过她音技的人,不是碍于各种原因不想说,就是已经永远说不出了。

此刻幻香散人目光空灵,宛若看着另一个世界,说不出虚实。她的气息与身形也是若即若离,加之奇音靡靡,让人有一种瑶华仙子临世一般的感触。那几乎肉眼可见的音波水纹飘曳游动,乍一看是玄美无比,多瞟上两眼则会产生一阵让人难以忍受的眩晕。

身处这诡异音阵之中,普通人若是不瞪着那些音纹看,倒也察觉不到什么不妥。此时公孙瓒与几个来历不明的强者,正和一些黑衣人杀得正激烈。铃声律动之中,杀生喊天,金鸣不断,听起来颇为怪异。

面对着幻香散人的举动,任昂一脸凝重。到达了同样的境界,对手的举手投足有何等威胁,根本不需要用言语去表示。任昂剑法精妙,却丝毫不懂乐理。幻香散人所筑音之世界,虽算不得完美无缺,但是对于他而言,却也不能用最简单的方式去破除。无奈之下他只得不停催动七星宝剑的威能,不断去击打那些“薄弱之处”,试图以力破法。

看着任昂胡乱的进攻,幻香散人眉头轻挑,戏谑道:“没用的~~本座的黄灵清鸣曲阵,即便此刻只能发挥部分威能,但又岂是你这等俗人能破?”幻香散人言语之中,有着极度的自信。这也难怪,毕竟这等阵法本就过于稀罕,若要破阵,武艺,音律,阵法知识缺一不可,这般人物,放诸天下都极为罕见,更何况这洛阳城中。

任昂眉头微蹙,毫不在意幻香散人的嘲讽,手上依旧片刻不停。无数的剑光四散飞舞,却尽皆刺破音壁,冲九霄而去。任凭强悍抑或灵巧的攻击,都无法对这音色构成的阵法有任何影响。简单的尝试之后,他便打消了破阵的想法,手中剑光流转,一心只针对阵眼的幻香散人而去。

在黄灵清鸣曲的影响下,战场的局面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之前没有人会想到幻香散人擅长奏音,因此均未曾猜测过她到底具有什么样的实力,方才足以列位于十香散人之列。直到此刻,黄灵清鸣曲一响,答案才终于浮现在众人眼前。

靡靡之音环伺全场,如梦似幻,宛若幻香散人的软语轻唤,让人浑身酥麻,感觉气血狂涌,直冲脑海,连思考都似乎迟滞了片刻。更重要的,是在这澎湃血气的冲击之下,任昂一方的诸人竟然隐隐有了一些错觉。

他们面前的对手,在不知不觉之间,竟似悄然增加了一般。一个,两个,三个……与本体几乎同样大小的人形凭空出现,看上去竟然分不出真假。而与之相对应的,黑衣人这边,则是人人双眼通红,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战斗力瞬间提升了不少。

战斗的双方,实力差距本就不大。大家各凭本事,本来局面相对来说还算平衡。但是随着黄灵清鸣曲的奏响,这脆弱的平衡立时便出现了倾斜。

其中受影响最大的便莫过于以公孙瓒等人为首,拦住黑衣人的这一个群体了。原本他们从实力上本就要差上一些,只是凭借着些许优体力以及心神上的优势方才能堪堪稳住局面。然而当这曲阵出现之后,他们的身形,技法都受到了一定的抑制,尤其是幻影的出现,直接打破了人数上的一个平衡,使得一些人不得不分神去对付那根本不存在的敌人,局面自然立时改变。

幻香散人的幻字,来的果然名不虚传。

而和其他人一样,任昂和幻香散人的前番交手,局面也皆在伯仲之间。然而此刻黄灵清鸣曲一起,此消彼长之下,任昂却已隐隐落于下风。幻香散人面容妖媚,轻笑之声不断,面对着任昂壮如波涛,疾如暴岚的集中攻击,举重若轻,洒脱自如。两人之间的天平,很显然同样渐渐发生了倾斜。

这样的局面,尽管旁人紧张,却也无可奈何。幻香散人和任昂,作为双方的核心所在,虽然旁人无法插手,但牵扯却是极大。两人之中,无论谁真的败下一阵,想来其他人也就不用打了。

只不过这样的心思,刘德景压根没有余地去思考。同样最让人惊奇的,也是他们的这一队组合。此时刘德景气喘吁吁,能够还保持着站立的状况,已是堪称奇迹了。但奇怪的是,任凭那曲阵如何演绎,竟然对他都没有构成半分影响。

遥尘子的剑,没有多少威力,却巧妙无比。这种巧妙,旁观之人很难体会,但作为对手的刘德景却是感触良深。

一柄细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更像是枚长针。“长针”在她手上,纵横上下,灵动跳跃,或轻柔,或激昂,或幽沉,或洒脱。针影绵密,高低错落,虽然看起来颇为繁琐,却又错落有致,让人感觉浑然一体。最主要的,是这“长针”的轨迹,着实让人难测。每一刺,一挑,一扫,一拨,都从刘德景完全预想不到的地方出现,再一眨眼,便到面前。

刘德景不管怎么使劲,始终抓不到她的剑招,让他无比苦恼。几乎是逼出了浑身的潜力,方才堪堪保持着不败。

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这等激斗,刘德景虽然是左支右绌,狼狈不堪,但却总是在最后关头碰到遥尘子的剑锋,以至于剑锋偏转,堪堪避过其锋芒,躲过一劫。两剑相交,叮当之声不绝于耳,倒像是编钟鸣器一般。虽说他的战斗险象环生,如同在钢丝上跳舞,但总体来说依旧算是有惊无险,短时间内并没有出现败像。

这种局面的形成,除了遥尘子有所留手之外,很难去找到其他的解释。对于这一点,不仅刘德景有所猜测,那幻香散人也是余光扫过,眉头微微一皱。

在这不断地过招之中,度过最开始那段焦急,紧张的阶段之后,刘德景隐隐竟然有了新的感受。遥尘子的剑,看似古怪无比,但却给他一种似曾相识,甚至于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说陌生,那是来自于遥尘子的剑招。她的剑,一招一式,与刘德景所知道,所见识过的剑招差别都过于巨大,以至于根本无从揣度。而说熟悉,则是那剑法的感觉,让他莫名地亲切。尤其是遥尘子每一次剑招演变之时,那看似突兀的变转,在他看来却是那么地自然,让他觉得有些古怪。而顺着这股古怪的剑招结构再去看遥尘子的剑,竟然一下觉得透彻了许多。

又过了数招,刘德景虽然依旧在挫败边缘徘徊,但明显自如了不少。这个时候,遥尘子突然剑锋一挑,迅疾的震动带着剑身轻鸣,原本绵弱潺溪的剑影,陡然威势大增,状若利箭直刺,骇得刘德景面色急变,方才稍微放松一些的神经再度绷紧到了极致,白明剑光大振,径直迎了上去。

一道剑光,细弱兰芷,一道剑光,宽如白练,然而这种看似极为不对等的交锋之下。那势若江河的白练,却毫无任何用处。细小得如同水滴一般的剑光,在汹涌波涛之中,反复纵跃翻腾,进退自如,毫无阻滞。而刘德景那看似浩大的威能,却如同没了牙的洪荒猛兽,完全就是有力使不上。一个粗浅的交错之后,细小的剑光一阵翻腾,轻巧地掠过刘德景的白练,直指他的咽喉而来。

“这是!”见此状况,刘德景瞳孔猛地一缩,巨大的冲击强烈地震动着他的心灵。脑海之中,一个画面快速地与眼前情景重叠,终于捅破了他心中最后的那层窗户纸。

遥尘子的剑光,为何与他当初在杀曲意境当中所使的笛音之形如此相似?!

一个古怪的想法自然地出现在他脑中,几乎是凭借着直觉,刘德景手腕一转,白练顿时尽收,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轻盈,毫无任何巧妙的剑光亮起。这剑光,论威势,论形态,比起之前的白练不知差了多少个级别,但恰恰是这道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剑光,竟然鬼使神差地与遥尘子的水滴剑光互相“吸引”,明明不是向着一处,却最终“铛”地一声,于一处碰在了一起。

清鸣响动,两柄白剑各自弹开,刘德景也受力冲击,倒退了数步之远,反倒是遥尘子眼神有些复杂,却是一步未动。

见到这一幕,傻子都知道两人实力高低差别。但是却让黑衣人们大惑不解的是,明明看起来刘德景剑法并非多么高明,怎么竟然和遥尘子拼了个旗鼓相当?至少在这遥尘子的剑下,他们没有一个能走过一招。这个时候,没有人怀疑,遥尘子必然放水了。

不过似乎是在响应众人的猜测一般,眼前画风突变。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遥尘子嘴角微微一挑,勾起了一个无比娇艳的弧度。然后见她身形微蜷,右手中指与拇指轻巧地夹着剑柄,以一种极为古怪的方式摆开了架势。熟知此招的人们,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遥尘子,年岁不大,但已有了些自己的名气。江湖之中,有诗赞曰:“流光似水绝音响,万物作灰鸟虫藏。”

剑过不留痕,音过神灭寂,遥指一切尘世烦恼,便是遥尘子之名。

而让她得到如此赞誉的,便是一套奇异的剑法——摇尘流音剑。

这招来得离奇,走得古怪,绝得蹊跷,仅起手式便与寻常剑招绝对不同。若是别人,两指持剑,纯粹就是搞笑。然而随着遥尘子威名渐盛,这离奇的起手式就成为了她独有的招牌,让人见之色变。二指遥尘剑招之下,罕有生者,大多数人的区别只在于痛快的即死,或者痛苦折磨至死。

看到这架势,黑衣人们纷纷对刘德景报以了同情的目光。尽管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现在也属于敌对的双方。然而任谁见到一个“行走的尸体”时,都难免生出这种怜悯的想法。幻香散人余光一瞥,也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她也明白,此招一出,足以证明遥尘子开始全力以赴了。

没有任何预兆,遥尘子手中柳翎剑缓缓探出。

与那离奇的起手式不同,这出招也未免太过普通,普通到都差点让刘德景觉得这一招是在忽悠他玩的。若不是柳翎剑上透出的那一股浓郁到让刘德景汗毛倒立的感觉,可能他还真就大意了。

缓慢刺出的柳翎剑,剑身微动,一阵蜂鸣之声逐渐响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道说不出道不明,只觉得很平淡的白光闪过。可就是这道白光,明明在那里,明明清晰无比,却又让所有人都捉摸不透,如同看着空气一般。

当然,刘德景是一个例外。面对着遥尘子的剑,他没有任何犹豫,如同赌上了一切一般一脸决然,手中同样长剑挥动。在旁人看来这无异于是疯狂的自杀之举,但他愿意赌,因为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叮~!

一声脆响,犹如钟罄之声。两柄剑再度激撞在一起,刘德景直接倒飞了出去,直到在地上连续翻滚了数次之后,方才堪堪稳住身体。一身蓝色长衫,因此破了好几个洞,看得刘德景是一阵心疼。而遥尘子替代了他原本的位置,持剑而立,淡淡地看着他,眼神之中也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挡下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要知道,摇尘流音剑,莫说挡,绝大多数人连看都未必看得明白。人常言最可怕的乃是未知,最恐惧的乃是看不见。但他们都错了,作为武者相斗而言,最可怕的不是看不见的攻击,而是明明看得见,却无处可看的攻击。

明明有见,却如未见,这就是摇尘流音剑。

面对着遥尘子的绝世剑法,刘德景不仅成功地活了下来,甚至还正面硬撼了一剑,以至于并未受到多大的创伤。这对于观看这一剑的所有人来说,刺激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