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束星光落了下来。
羽焱斩出了轩辕星宿剑的第一式，天蝎起。
千米的高空骤然生风，卷起羽焱的衣袍，他手中天涯忘归一记上挑，划出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长剑之上的星光大盛，一道银白月刃飞射而出。
月刃散落着点点星辉，带着绚丽的甩尾，到了灰袍人的面前。
他看着那满目的银辉，皮包骨般的手掌上死灰火焰升腾，一掌迎了过来。
这一掌他用了全力，空间随着那悍然的掌风一阵荡漾，死亡气息喷薄而出，让人觉得如临深渊。
但是，下一秒，他就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一掌拍到了空处。
星光好似无形无质般，没有造成分毫的阻碍，月刃在他的掌印下四散开来，化作无数银色颗粒。
这些颗粒，悄无声息的融入了灰袍人燃烧的躯体，不生威势，甚至没能给他带来丝毫伤害。
但他身上原本燃烧的灰色火焰，却是暗淡了几分。
只不过，他以所有的生机献祭魔道，神志已失，没能发觉罢了。
灰袍人得意的大小一声，全身上下的火焰凝聚在双掌，朝着羽焱扑了过来。
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身体犹如烧完的燃料一般，化作灰烬，朝下方坠落而去，一个全身布满灰色火焰的残魂，脱离身体而出。
这缕残魂真的很虚弱，身躯接近透明，羽焱看不清他的脸，但能猜到应该很英俊，或许是灰袍人曾今的样子。
残魂没有神志，但却继承了他死前的意志，向羽焱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灰焰漫天卷地而来，死气弥漫，空间崩塌，九段五级强者的濒死反击，可怕程度可想而知。
第二束星光落了下来。
羽焱全身银白，刺出了轩辕星宿剑的第二式，对月明。
生死境时，轩辕天灼突破至九段九级，跨越了天地至理的界限，第二颗命星也随之升起。
天涯忘归明亮如雪，羽焱带着无尽的星光，冲入了死灰火焰中。
他双翼狂颤，脚踏踩影，速度快到了极致，身体快要接触火焰的那一刹那，一道蓝光自指尖的戒指中亮了起来。
灰焰如海般吞没了羽焱，只能看到一束蓝光在飞快前行，那足以泯灭一切的死亡气息，不能阻挡他分毫。
天涯忘归刺中了残魂，星光如井喷般爆发而出，将其染得满身银白，死灰火焰尽数熄灭。
下一刻，残魂消散在了天地间，与之同时消散的，还有那澎湃的死亡气息。
天空之上重新归于平静，星辰隐去。
一轮弯月探出云层。
……
军营中的战斗，此时已到了收尾的阶段。
最后一小部分残敌北逃而去，已有蛮族前去追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其余的圣族军士，死了一大部分，降了一部分，俘虏的处理，全权交由蛮族，毕竟此战的胜利他们有很大功劳。
羽焱一剑斩灭残魂后，从天空落了下来。
军营中躺着不少伤员，蛮族的女人们正在拼命挽救，一些伤势较轻的，或者四肢伤残的，多半还能活下来。
但其中更是有不少蛮族汉子，胸膛被天陨大炮炸裂，内脏流了一地，眼看气息将绝，没有抢救的余地。
气氛逐渐悲凉，女人们的哭声响成一片，在这夜里显得格外萧索。
羽焱沉默的站着，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想这就是战争的残酷吗。
他走到一个快要死去的蛮族面前，蹲下身来。
这个汉子呼吸及其微弱，双眼渐渐迷离，眼看就要闭上，旁边的女人哭成了泪人，悲痛欲绝。
羽焱用元力将他的内脏归位，取出一截青藤，让其吞下。
浓郁的生命气息散发而出，周围一些受伤的蛮族人眼睛一亮，多了些神彩，气力都恢复了几分。
紧接着，奇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个快死的蛮族汉子，体内的生机徐徐恢复，竟是活了过来。
旁边的女人愣住了，回过神来后赶忙磕头道谢。
羽焱摇了摇头，从冥戒中取出仅剩不多的玄碧藕伴生青藤，吩咐发给众人。
做完这些，他站起身来，发觉石天正朝这边走来，似乎是看到了这一幕。
这个对自己百般刁难的蛮族青年，此时眼中居然满是钦佩，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羽焱并未动容，冲对方点了点头，朝另一边走去。
他来到了帅帐之前，看到了那张已经被高温烤成炭的紫木圆椅，但没看到椅上的人。
想必应该是从那个通道离开了。
追击敌寇的蛮族回来了，看他们脸上的神色，估计很是顺利。
有不少蛮族人找来木柴，如小山般堆积在中央，不多时，就燃起了三丈高的火焰。
所有人围着火堆，一场胜利的庆功宴将要举行。
蛮族的舞蹈粗陋，乐器简单，但却一点也不影响喜庆，随着时间的推移，烤牛羊肉的香气渐渐传出，飘得很远。
蛮族汉子挥舞着酒杯，坐在火堆旁放肆的谈笑着，醉意渐沉。
石力走了过来，想要邀请羽焱参加宴会，但被他拒绝了，引得不少想要当面感谢他的蛮族一阵失望。
他说了一句话后，朝帅帐走了过去。
“替我谢过石惊天族长。”
石力愕然站在原地，还想要说些什么，羽焱却已经掀帘而入。
之前有人探查过，帅帐内什么都没有，但他还是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羽焱站在帐中，他的身前除了一副桌椅，就如刚才所说的，什么都没有。
唯一能引起人注意的是——桌上的那盏烛台。
烛台白天是灭的，此时不知是被谁点燃了，微弱的火苗在上面跳动着。
只是，那火苗是暗色的，散发出的光晕也是暗色的。
光影明灭间，一个人影显现了出来。
那人坐在椅子上，不是实体，只是一道投影。
羽焱当然看到了他，也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这人眉目生威，容貌庄严，穿一身灰袍，瞳孔也是死灰色。
尽管只是一道投影，但羽焱还是能从他身上感到阵阵压迫。
他认得这灰袍，也认得这死灰色，因为之前在高空之上看到过。
不过，他觉得，眼前这人，应该要比之前的枯瘦老者，强大很多。
尽管是第一次见面，羽焱还是猜出了这人的身份，因为这股气息太过至高无上，除了身居高位，受万民朝拜的帝皇，没人能散发出来。
眼前这人，便是这次事件的主使者，一直想杀死自己的，圣族最高统治者——圣皇圣鼎天。
两人都在打量着对方，毫无疑问，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后他们还会见到对方很多次，还可能会站在永久的对立面。
现在当然要看清楚一些。
四目对视良久，圣鼎天先开口了。
他的身音淡漠，不含情绪，死亡意味甚浓。
“我们，终于见面了。”
羽焱平静说道：“我应该说过，再敢擅闯轩辕禁地，来一个我杀一个，你不知道吗？”
他的语气如常，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因为对方的压迫，而有所改变。
他说“杀”这个字的时候，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意，但却给人一种无法质疑的感觉。
圣鼎天目光微微上挑，神情中多了几分兴致。
“朕，乃是天下之主。”
这句话依旧漠然，但却多了些气势，威如山海。
羽焱听出了话中的意思。
他说道：“但我是天墓之主。”
这其中意味很明确。
你是天下之主，可以纵横四方九州，但天墓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便不能进来。
虽然以对方的实力，可以轻松的杀死自己，但他却没有丝毫畏惧，言辞中满是针尖对麦芒的锋锐。
更何况，眼前这个，只不过是圣鼎天的一道投影，实力不及本体十分之一。
“若不是这天墓对朕有限制，你现在早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圣鼎天这句话中多了些情绪，那是不甘。
羽焱问道：“您是在不甘吗？”
圣鼎天闻言，蓦地一笑，语气一转：“你很出色，非常出色。”
随着一句意味不明的赞叹，圣鼎天眼中的死灰色翻腾了起来，他想尝试以另一种方式，战胜这个将来会成为自己大敌的少年。
于是，他抛出了自己的筹码。
“如果你我联手，世间将再无敌手，倒时我将天下分你一半，你我各自雄踞一方，可好？”
这应该是任何一个热血的少年，都无法拒绝的筹码。
他双眼热切的盯着羽焱，很难相信，一代帝王，突然如此失态。
羽焱在那翻腾的死灰色中，看到了无尽的雄心，或者说野心。
毫无疑问，这个条件十分丰厚，丰厚到天下几乎没有人能拒绝，没有人不会为其动心。
但羽焱不一样，他从来都没有什么所谓的热血和雄心壮志。
他摇了摇头，只是问道：“您是在不甘吗？”
还是先前那句话。
圣鼎天疑惑了，不明白如此诱人的条件，为什么这个少年会这般轻易的拒绝。
更让他不明白的是，这个重复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但他毕竟是一代帝王，喜怒从不形于色。
圣鼎天眼中的火热尽数散去，眼底重归淡漠。
他说道：“谁都会不甘。”
羽焱突然笑了，说道：“那就将您的不甘，带进棺材里去吧。”
他手中的天涯忘归挥出一道剑气，斩灭了烛台上的暗火。
圣鼎天的身影随之消散，他最后的脸上，似乎隐有怒容。
羽焱算了算自己的年纪，似乎真的快不是少年了，但还是少年。
至于热血什么的，从来不属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