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转机

故人已死,而他身陷囹圄。

何其悲哉!

“错了,我并非如你所想。”

屠萧的视线越过苏懿的面颊,在她的头上停留,只是一瞬间,他的瞳孔犹如地震般山崩地裂。

看向她的视线顿时充满疑虑。

他以为来人不过尔尔。

然而,这人明显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既然贵人心意已决,苏懿也不好过分勉强,就此别过。”

苏懿本来是抱着必成的决心来的,谁料这废太子竟然油盐不进。

原本,只要他能松口复辟的事,她就能以名声之由,忽悠他掏银子。

岂料,事与愿违。

苏懿屈身福了一福,作势要走。

其实今日的这番情景说起来也是她在揣摩废太子的心意。

当年的事儿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其中惨状不需要她仔细问,也知道被牵连的人不计其数。

她只是好奇。

若这屠萧当真是个心胸狭窄,弑君篡位之人,那为何犯了事之后,当今圣上却只是将他囚禁起来。

若说囚禁,这个中的宽待,陛下焉能不知?

对待罪人还需要讲究什么宽容大度吗?

显然不需要。

可若是说这废太子是蒙冤不得已被软禁在此地。

今日的交锋又让苏懿疑惑,谁能任由别人在自己的脑袋上泼脏水还能悠然自得的在牢房里抚琴喝茶?

就算心胸再大,也决然说不过去。

她便糊涂了。

本来插手废太子的事儿就是一步险棋,她本来是料定这废太子一定会窘迫的想要出去的。

然而,如今的情势看来,这废太子不仅不着急,可以说是坦然了。

难道,她猜错了?

苏懿刚起身,只不过转着的身子还未扭向谢无稽,不想屠萧又改了主意,出声叫住了她。

“苏?苏懿?”

苏懿心头一阵,直觉告诉她,这里边恐怕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待她转过身来,却见屠萧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热烈的可以,让苏懿不禁心头一紧,突然害怕起来。

他这眼神儿,怎么觉得有点旁的意思在里头?

苏懿在心里捂住了自己的前胸,面上却还是一如从前的坦然。

“这老家伙不会是见色起意吧?”

苏懿心想,然而这表情似乎是过于明显,没等她在心里将屠萧的意图揣摩清楚,就听见对方像个厚重的长者,背靠着楠木花梨座椅,朝她招了招手。

这这这?

这时候,她是过去还是不过去?

“这边挺好的,贵人说的话,我听得见,就站这里就好,靠的太近,恐惊扰了您。”

然而屠萧似乎没有作罢的意思,指着他身边的座椅道:“无妨,坐这里来。”

苏懿啊了一声,不禁转过头去看谢无稽。

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为啥要转身去看他,只觉得下意识里,谢无稽是她如今能仰仗的唯一的人选。

可谢无稽只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的背影,分明没有药出手帮助的念头,并且在苏懿转过身来看他的时候,谢无稽自然而然的扭了头看向别处。

苏懿在心头暗骂了一句:“木头。”

而后重新堆出笑脸,往屠萧的身边走去。

谢无稽的视线又转了回来,落在苏懿的身上,看着她款款行至屠萧的身边坐下,距离贵人不过一尺的距离。

他的视线再没有离开过。

不知怎的,那个时候他的心头像是冻结了一般,慌的仿佛下一秒就能碎掉。

他往亭子的方向走了走,无视屠萧的吩咐,站在了距离亭子最近的地方。

在这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苏懿的身影,倘若贵人动手做些越矩的事儿,他可以立刻出手相助。

可想完了这些,他又不明白自己这样做的道理是什么,难道贵人喜欢个女子,还需要他应允不成?

又或者,是长公主嘱托,他有责任保护苏懿的安慰?

想了想,,谢无稽在心头默默的将所有的可能全部否认掉,最后,他极其不情愿的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不喜欢苏懿跟别的男人靠的太近。

这结果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虽然他看了街上流传的关于他和苏懿的话本,也知道自己似乎曾经和她有过那么一段。

可他失忆后,待在他身边的是陈瑶。

她温柔体贴,在西岐的时候对他无微不至。

事实上,若非回到燕京,他恐怕早就已经娶了陈瑶了。

可眼下,谢无稽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真心。

他喜欢陈瑶吗?

好像没有像在乎苏懿一样在乎过她。

就像苏懿靠近别的男人,他会不自觉的紧张。

陈瑶则不会。

谢无稽的视线定定的落在苏懿的身上,他瞧见屠萧举起胳膊,几乎就要搂上苏懿的肩膀。

熊熊烈火几乎就要烧到心口,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担心和醋意。

事实上,他现在也不能确定这是不是醋意。

“贵人茶凉了,臣给您倒上。”

谢无稽的话一出,屠萧和苏懿同时看过来,就见谢无稽虽然穿着常服,但身上是与众不同是肃穆之气。

仿佛在生气,又像在闹别扭,总之没什么好脸色。

苏懿扭头往谢无稽,屠萧趁机,就将她头上的桃木簪子取了下来。

拿簪子如今颇有年头,拿在手上已然有了包浆后的光泽,虽然样式简单,但却不俗,只在簪子的顶端圆润的包了桃花,木纹细致,生动形象。

苏懿急忙转过身,然而她的面纱正是绑在脑后的发髻上,没了这发钗,发髻松散,面纱也随即落下。

屠萧不经意的瞟过,就见苏懿的真容像是昙花一现,短短的闪现,却让他无比的清楚,为何这人来时要以面纱遮面了。

“这簪子倒是不俗,可是心爱之人所赠?”

虽然谢无稽也曾经送过类似东西给她,但这个桃木簪子,却是是从小随身戴在身边的东西。

“不,这是我自小待在身上的,从何而来,我也记不得了,殷姑也从未与我说过,哦,殷姑是将我抚养长大的人。”

屠萧拿着那簪子左右转了转,而后在簪子的顶端,看到了一个划痕,他笑意盈盈的将那簪子送回到了苏懿的手中,端起谢无稽刚才倒的茶,静默品茶。

谢无稽就站在二人的身边,屠萧没有赐座,谢无稽就背身站在一旁,只是五内具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有的东西似乎都消失了,唯有苏懿,不知怎的,唯有苏懿。

谢无稽开始害怕了。

“你所说的交易,不妨重新说说,若是说的有理,我且信你一次。”

苏懿讶异的盯着屠萧的面容看了看,不知道这转变从何而来,然而既然人家松口肯与她交谈,那银子的事儿就有戏。

这时候不得不说说,苏懿其实很擅长与人共情。

虽然她知道,想要得到屠萧的认可,若是简简单单的什么以名声为借口,已经不能得到他的认可了。

但仔细探究起来,废太子如今声名狼藉,与她又有何不同?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苏懿突然就找到了突破口。

这人嘛,饱暖思淫欲,这废太子在这样的地方日日夜夜不见疾苦,自然是不晓得这外面的百姓有多难熬。

若是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太子可会动容?

于是她最先搬出了说服苏子皓的时候,用的县志记载,说起了这百年一遇的大雨,“到时候燕京一片汪洋,就连宗人府都有可能被淹,贵人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仙地被水泡了不成?”

可这话说了,屠萧没有丝毫的动容,反而亲手给苏懿倒了茶,递了点心,把苏懿都给整不会了。

不会吧不会吧?

废太子不会真的看上她了吧?

她不好意思的接过那点心,而后紧接着又要开始胡诌。

其实她说的话,屠萧和谢无稽二人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屠萧对苏懿的举动越来越亲密,谢无稽不禁慌的手足无措,直接干停了屠萧的进一步举动。

屠萧:“…”何意?

苏懿:“…”是不是有点晚了?

但二人审视了谢无稽片刻后,这人竟然抱拳施礼,张嘴就是贵人请自重。

苏懿趁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也害怕不是。

先前还淡漠的各种防备,突然间又开始亲昵无比。

她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直呼这差事不好干。

她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差点让老虎将自己吃了。

可屠萧淡定多了。

他一边将手中的杯盏放下,一边悄无声息的收了笑意。

然而只冰冷了片刻,他又哑然失笑。

“外人总说谢将军不好女色,老头子送的美妾美婢全部扔到了庄子里一个未留,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苏懿:“???”什么意思?陛下还送了谢无稽许多美妾?他一个没留?

还不好女色,那他身边的那个陈瑶难道是男人来着?

“贵人说笑了,臣心在天下,志无其他,还望贵人明鉴。”

屠萧却失声笑了笑,但明显不是在生气。

“存天理,灭人欲,不是我辈楷模,谢将军不必紧张。”

说罢他朝着苏懿温声道了句:“你且说说这交易的得失。”

苏懿便将修缮塞吉大坝有什么好处一股脑全说了,末了,得到屠萧一个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