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空末途嘶吼一声，猛地坐起身子，额头上一片冷汗。
“诶哟……”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疼痛。
空末途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山洞中，外面细雨淋漓，啪啪作响。
自己竟然做了一个噩梦，梦中他被吸光了神力，然后体力、生命力，最后像是被风吹干了水分的人干，直挺挺的站在一处荒漠中，风一吹，人碎裂，如沙尘般飘散消失。
空末途大口的喘息起来，感受到浑身的痛楚，反倒是感到了一种心安的感觉。
自己还活着……
不过自己竟然也会做梦？如同小时候经历过洪魔之劫，第一次看见血雨腥风下那场杀戮后的惊悚一样，畏惧恐怖，但自从父亲死后，他便从来没有做过梦，更别提噩梦了，没有任何的事情还能吓的到他。
可是现在，竟然又做起了噩梦。
回想起那种明明身子在那里，意识清醒，却不能控制的感觉，他的后背一阵发凉。
太可怕了，就像是被人牵线的木偶，完全不能反抗，只能人气操控，无助而绝望。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
歇缓了会，回过神来，空末途看向周围，在阴暗的洞中，不远处正零落的坐着七八个人影。此刻一个魁梧的影子正在向他走来。
“你醒了？”
昆山的声音随之响起，离得近了，也看清了他的身影。
空末途看向他，眼睛猛地瞪大，大吃一惊，昆山竟然断了一只胳膊！那如山脉般健壮的手臂竟然不见了，宽厚的肩膀上空空如也，被一团布粗糙的缠着，原本的魁梧汉子，此刻满脸的苍白，神色低迷，身体像是被一刀劈掉了三分之一，只留下一半，分外的恐怖。
“你，你这是……”
空末途的呐呐说不出话来。
昆山苦笑一声，没说话。
空末途再看向其他人，每一个人都浑身带伤，一个比一个惨重，无一幸免。
“其他人呢？”
空末途心中早有答案，却忍不住又问，只觉得心中沉闷，有点喘不上气来。没有什么能比原本熟悉的伙伴，眨眼间生死相隔更能让人悲痛了，人非草木，即便是淡漠如他，还远远做不到无情的境界。
“还能怎么样，都死了。”
果然，昆山沉痛的回答。虽然上了战场，每一个人都有必死的觉悟，只是早晚的时间罢了，可是真的一朝分别，粗枝大叶的他也难免伤悲。
真的，都死了吗？
英勇无畏，无往不利，驰骋天地无人可阻挡其锋芒的同伴，最强大的战士，竟然真的死了。
空末途微微一呆，有些失神，突然他悚然一惊，着急的扭头四处看，心中冰寒一片，如坠深渊，他竟然没有看见静茹的身影！
难道……
他有点惧怕的看着昆山，舌头上恍若压了一座山般难以开口，从来没有过艰难的道：“静茹……大人呢？”
昆山的脸色微微一僵，空末途的心骤然一沉。
不！
“静茹大人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只是她也伤的很重，我记忆中，静茹大人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伤。”
昆山盘腿坐在地上，忽然语气沉重的开口。
“啊？只是受伤？”
空末途大喜过望，大口的舒了口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会这样的大起大落，但却不由自主的关注着静茹，当知道她没事时，心像是一下子恢复了活力，重新跳动起来。
“什么只是受伤？！”
昆山瞪大了眼叫道：“静茹大人的实力，她怎么可能受伤！要不是为了救你，她完全可以顺利的脱身！都是因为你，跟迷了神智一样，拼命的追着一个家伙乱跑！本来静茹大人都逃出去了，又回去救你，所以才受的重伤！”
恨恨的瞪了眼空末途，脸色一变，却又啧啧连叹道：“你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儿？当时竟然实力暴涨，比我还强大，而且跟疯了一样，不怕疼也不怕死，一个劲的冲，谁都挡不住，打得虚道那帮杂碎吱哇乱叫，都怕了你。可惜敌人太多，你这小身板都被摧残的快变形的，不过运气倒是极好，竟然只是受伤没缺点什么部件。”
说着深深叹息一声，看了眼自己的胳膊。
空末途想要安慰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冲他点点头，表示遗憾。
昆山呵呵一笑，明白他的意思，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没什么。
空末途缓缓的重新躺在了地上，双眼出神的盯着洞顶，脑子里有些混乱。
昆山也不再言语，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愁苦的神色，望着洞外，陷入了沉默。
这时，门口缓步走进一个影子，正是静茹。
洞中的人顿时都挣扎着站起来，迎了上去。
“大人，外面情况怎么样？”
“虚道有没有追来？”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连着好几个问题便抛了出来。
静茹脸色森冷，眉间有些疲惫，走动间也没了往日那种轻快灵动，双脚泛沉，步步迟缓。
“现在没什么问题，大家好好休息，然后我们一起回去。”
她说着，目光露出几分温和，依次在几个人身上掠过，鼓励或者安慰的点了点头。
几个人都松了口气，行礼后各自返回，重新坐下。
静茹目光看向另一边，走到了空末途跟前，皱眉道：“你怎么样了？”
空末途坐起身，打量了下静茹，却发现她只是脸色苍白了一些，其他并没有明显的伤处，不知道昆山所指的受伤很重到底说的是哪里，但既然看不见，想必应该不太严重，心里的担忧略轻了一些。本来想要问下，但话到嘴边，却又不愿意说出来了。
静茹盯着空末途，沉默了半天，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脸上慢慢浮现出一丝怒意，目光中竟然带着丝丝火花，连声质问：“当时出了什么状况？你怎么失去了理智？你追的虚道那边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追？”
语气从来没有过的严厉，让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
空末途却一如往常的沉默不语。事关他的隐私，实在不能说出来。
“给我说话呀！”
静茹突然大喊一声，逼视着空末途，声音发涩的，却满含怒火的道：“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失去了一半的手下！他们都是跟着我南征北战数年，不离不弃，最坚实的臂膀！最信任的同伴！就是因为你的一时冲动，让我们陷入包围，死伤惨重！原定的计划不得半途而废！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状况？必须给我一个原因！”
“大人，这次虚道明显有备而来，就算我们不去那座小城，也必然会在其他地方和他们遇上，这件事不能怪空末途，再说战场上哪里有不死人的……”
昆山在旁边小声的想要劝解。
“住嘴！给我站一边去！”
静茹却出离的愤怒，手一指，昆山打了个激灵，忙走到了一旁乖乖的站好，不敢再动。而其他人也都噤若寒蝉，缩在一边，惊呆的看着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火的静茹。
静茹恨恨的看着满脸冷漠的空末途，脸上竟微微有些扭曲，咬牙道：“你这家伙，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私自利，永远只为自己着想考虑，你有没有在乎过身边的人！”
空末途猛地抬起头，与她对视，眼中同样闪动起怒火。
她可以说自己别的，但说自己自私自利，不为别人考虑，绝对不行！
自己这般的努力，拼命，孤身独行，披荆斩棘，甚至一再与宗族对立，为的什么？如果自己真的自私自利，不为别人考虑，自己何须这么做？完全可以接受宗族的要求，带着母亲安逸的活着，哪里还用这么的辛苦，不断的涉险？
他满心愤慨，一肚子憋闷，想要反驳，但话语到了嘴里，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说出来又怎么样？
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自己做就好了，关其他人什么事？为什么要告诉他们？
走自己的路，任凭风吹雨打。
他慢慢低下了头，保持着自己的沉默。
静茹看着他又成了这副模样，脸上怒意更盛，双手攥紧，像是即将爆发的火山在酝酿，整个洞穴的气氛逐渐的凝重压抑，忽然，她脸上一松，轻轻摇了摇头。
若是别人，骂了或许心中有些想法，亦能改过。但是执拗如他，以死相逼尚且不能让他退后半步，又何况这样的斥责，除了只会让他心生反感外，毫无用处。
她吐出口闷气，声音放缓，有点无奈的道：“你在乎别人，可知别人也在乎你？你不在乎那些在乎你的人，又何谈在乎？自私自利，说你不冤。”
在乎我的人？
有人在乎我?
空末途心中一震，抬起头来，却见静茹漫步转身，站在洞口，望着远处，有些出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