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年前盘莽山幽鬼窟】
“疼吗？”小女孩看着冥玉川，面无表情的问道。
“你也是程家人？”冥玉川眼中闪动着复杂的情绪。
“是又怎样？杀你全家的是程娇娇，不是程家人。”小女孩的眼光变得很冷，“怎么？你把我当成仇人了？”
“为何帮我？你有什么目的？”冥玉川的声音同样冰冷。
小女孩的小脚点了一点，捆绑冥玉川的锁链摇晃起来。
“你没有问问题的资格。”
“我没有资格？”冥玉川低下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们当我不存在吗？”程娇娇怒斥道：“不许你同她讲话，她是个无耻的妖精，无耻的贱人。她的母亲就是个贱妇，人尽可夫的贱妇！”
小女孩闻听此语，瘦弱的肩膀颤抖起来，但随即控制住。她面无表情的说道：“程娇娇，你的错就在于将爷爷的过错强加于我父母身上。你再愤恨，也杀不了我。”
小女孩收起药瓶，准备离开。当她看向冥玉川时，发现冥玉川用探寻的目光审视着她。
“不许用那种眼光看我，不许你同她一样侮辱我和我的母亲。”小女孩的声音虽然平静，胸口却剧烈起伏着。
“我没有，我不会相信那个恶鬼的话，她口中的恶人很可能是好人。即使我厌恶臭名昭着的程家，也不会如你所说，恨程家所有人。”
“真的吗？”话刚出口，小女孩意识到问了一个幼稚的问题，头也不回的走了。
程娇娇盯着小女孩的背影，有些痉挛的手指发出骇人的响声。
第二日，小女孩没有来，给冥玉川送饭的是只寻常厉鬼。
厉鬼没有小女孩的耐心与温柔，不停的将半生不熟的饭食塞进冥玉川口中。
冥玉川明白，小女孩一定在某处注视着自己。
“资格，知道一切的资格。”等厉鬼走了，冥玉川闭目养神，努力平复被恐惧、痛楚与仇恨充次的心灵。
不知过了多久，那条美丽而清澈的小河出现在冥玉川眼前。
玉河，多美啊。无论朝阳中闪着光华的水雾，还是夕阳下跃动的火焰，再有波纹中的圆月与明星。
望向远处，安详的炊烟升起，指引着家的方向。
平静，无边的平静，好似一页书中的世界，不停的徜徉，乐于其间的小鸟忘记了一切。
锁链松软下来，冥玉川无力的趴在地面上。
“你成功了。”小女孩从幽暗处走了出来。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还有你与程娇娇之间的仇恨，以及我对你和程娇娇的价值。”
“你的问题很多。”小女孩面无表情，手中却拿着一根小草，不停的戳着冥玉川的后脖颈。
冥玉川翻转身，一口将小草咬在口中，“真香甜，青草的香味真好。”
“好吗？我怎么不觉得？”小女孩细细打量冥玉川，“你有些开窍了，我很欣慰。”
“欣慰？你和程娇娇的目的都是一样，无非让我变得麻木。不过，与你相同的麻木不会迷失自我罢了。”冥玉川伸直手臂，望着血迹斑斑的手掌，“我要想麻木，只能在记忆的迷宫中催眠自己。”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除了名字，你不会告诉我其他答桉，对吗？”
“嗯。”
“你的名字。”
“程玉莹。”
“你的名字中居然也有玉字，冥玉川。”
“你什么意思？”
“作为同盟者，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冥玉川伸出了手。
程玉莹有些惊讶，但还是握住了冥玉川的手。
“答应我，我做得更好时，告诉我一切。”
“等你做到时，我会告诉你一切。”
“你会唱歌吗？”
“唱歌？你居然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漂亮的女孩子唱歌一定好听。”
“你真可恶。”程玉莹有些生气，“谁告诉你的，根本毫无根据。”
“妈妈曾对我说，歌声会让痛楚的人获得救赎。”
“我不唱！”程玉莹觉得受到了侮辱，“为什么女孩子就要为男孩子唱歌。不要忘了，我们不是朋友，只是同盟者……”
程玉莹话还未说完，洞窟之中响起了温柔而忧伤的歌声。那是首带着方言口音的小调，虽然简单，但动听。
程玉莹静静的听着，她没有得到冥玉川口中说的救赎，但她的心灵获得了安宁，片刻安宁。
“好听吗？”冥玉川问道。
“好听。”程玉莹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回答。
“我妈妈在世时，经常唱这首小调。那时，妈妈时常坐在家
门边的小凳子上做针线，我坐在妈妈身边，头枕着妈妈的腿，静静的听妈妈唱歌。”
“你妈妈一定很漂亮。”
“为什么这么说？”
“你刚刚还说，漂亮的女子唱歌一定好听。”
“嗯，妈妈很漂亮。”冥玉川强制克制，他不想被铁链再次吊起。
程玉莹呆呆发愣，不发一言。
冥玉川想要找些话题，程玉莹却唱起歌来。
歌声很轻柔，如同程玉莹甜美的样貌；歌声很婉转，如同程玉莹忘记的曾经；歌声很幸福，与残酷的现实形成鲜明的对照。
“真好听。”当歌声停止时，冥玉川由衷的夸赞。
“这是我妈妈最喜欢的歌，妈妈她很漂亮，很温柔……”程玉莹说到一半，突然停止了讲述，“我给你上药。”
程玉莹的话非常平静，但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剧烈到冥玉川能听到程玉莹的心跳声。
“我自己来。”冥玉川并不想多问什么，他们还没好到畅所欲言。
程玉莹推开冥玉川的手，倔强的为冥玉川的伤口敷药。
药很神奇，冥玉川身体上可怕的伤口奇迹般的结痂。
“放心吧，不会留下疤痕。”程玉莹盖上药瓶，“天下人都知程家人炼鬼厉害，却忘了程家的医术独步天下。”
“谢谢。”冥玉川挥了挥手臂，虽然疼痛，但能忍受。
“不要谢我，你我是同盟者，你生存与否，对我意义重大。就如同你的死对程娇娇意义重大一样。”程玉莹站起身来，抚了抚朴素的衣裤，“我要走了，明日我还会来。你要明白，你明天要承受的痛楚甚于昨日。我的出现彻底激怒了程娇娇。放心，她现在不会让你死。”
望着程玉莹远去的背影，冥玉川有些失落。
也许，程玉莹变成了冥玉川唯一的希望。
远处洞口明暗的变化，让冥玉川清晰的辨别日夜交替。
第二日，果如程玉莹所料，肉体和心灵的折磨让冥玉川痛不欲生。
当一切归于平静，程玉莹轻轻走来。
“你的表现胜过前日。”
冥玉川听到程玉莹的声音，缓缓抬起头，强睁双眼找寻她的身影。当冥玉川透过血污看到程玉莹时，自豪的晃了晃铁链，“今日，我的脚没有离开地面。”
程玉莹没有说话，拿出一条温热的毛巾擦拭着冥玉川的脸颊。
血污消失，冥玉川看清了程玉莹。他惊讶的发现，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程玉莹露出了忧伤的神态，她那双纤小的手微微颤抖。
冥玉川没有说破，因为他知道，程玉莹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
“疼吗？”
“嗯。”
“能忍受吗？”
“嗯。”
“为何相信我说的话？”
“信不信任，只是孩童的疑虑。”冥玉川说出了程玉莹曾对他说过的话。
程玉莹的手再次颤抖起来。
“你看，锁链又松软了。”冥玉川活动活动手臂，“还好，骨头还没断。”
“就是断了，我也会把你医好。”程玉莹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程玉莹的变化让冥玉川无所适从，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娇娇自幼体弱多病，医无可医，就连医术天下第一的父亲也没有办法。爷爷天性残忍，不喜学医。而父亲像奶奶一般，天性善良，喜爱医术。因为性格不合，爷爷很讨厌父亲，却异常喜爱同他一般残忍的程娇娇。”
听程玉莹对自己讲述往事，冥玉川惊讶异常，感动异常，“你信任我了？”
“不要说话，听我说。”程玉莹白了一眼冥玉川，“因为医不好程娇娇，爷爷从厌恶父亲转变为痛恨父亲。为了在有生之年解救程娇娇，爷爷想起了程家老祖宗的禁术，决定炼制罗刹。”
“爷爷炼制了很多人，就为了让程娇娇万无一失的成为罗刹。最后他发现，将阴时阴月出生的人炼成罗刹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一切疑难问题被爷爷一一解决，那个日子终于到了。”
“但出现了一个插曲，爷爷正在炼制驯养的罗刹居然被他的弟子偷走了。怕走漏消息的爷爷只好放弃，重新安家。”
“好不容易准备妥当，爷爷开始了计划。他用十余年时间将程娇娇炼成了罗刹，并将生平所学尽数传授。”
“炼制罗刹的过程十分可怕，加之药物与阴气的灌注，简直生不如死。心性残忍的程娇娇变成罗刹的第一件事就是杀爷爷。”
“听父亲说，爷爷临死前是笑着走的，他说只有心狠才能成大事。”
“在我出生后，父亲和母亲怕我受到爷爷影响，搬离了程家。即使如此，程娇娇还是找到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