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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愿白首

老者被关了三天,青衣去救他,他不出来。他告诉青衣说,年轻人,这天下啊,就是个圈,转来转去,转到头,还是要自己给自己画上点。青衣说,您也算我半个恩师,也是少爷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留您在这受苦啊。

老者说,苦不苦在自心。他说这些人在这也留不久的。青衣说,何以见得?老者说,他们只带口粮,不带家眷,粮食都是按日子拨下来,你看这阵势,随时开拔的样子。青衣说,我不懂军事。您是要替全原人守住这里吗?老者说,我在等个故人。青衣说,故人可知你的遭遇,若知,还会来吗?老者说会来的,我有些话定要在临死前告诉他。

青衣把话告诉横空和圆空,皆沉语。

圆空说,大少爷可能行走了?青衣说,不可。

横空说,你们把随行重要的东西先提前都收拾好了,若紧急时刻不要被我拖累,你们尽管走,我自有办法脱身。青衣回头看他一眼说,少爷又说瞎话。圆空突得变戏法一样掏出一瓶蜂蜜,青衣眼睛一亮,从哪来的?圆空说,师兄别老瞧低我,看看跟你以前送师傅的一样不?青衣说,看似差不多,闻闻气味,给横空冲了一杯。他恍然大悟,拍拍圆空的肩膀说,小子你最知我心。你找到后山的路了?圆空如实说,不算找,恰巧碰上。我放的驴还在吗?驴?圆空说,没看到,人也没有一个,蜜蜂很多,我放了几个铜板取走一瓶,等了很久,鬼影也没有。青衣说,想必官兵也搜过了。普通老百姓自古不与官兵斗,早躲起来了。

圆空说这些官兵似乎也挺有耐心的。你果真没再发现什么吗?青衣不死心地问。圆空说,师兄,没有。横空在两人眼神里搜索,也没搜索出什么内容。

青衣说,少爷,我还是想让先生离开。总觉得这儿透着邪乎。圆空说人不愿意难道你要绑来?门口那俩柱子也不是吃菜的。横空说,就说我不舒服请先生再来诊诊吧。青衣说,这主意虽糟也将就用吧。横空抬起脚想踹他,没踹到。

老先生不动。他说别费心了。主意已定。他从怀里掏出个药瓶,连同那串命一样贵重的钥匙,交给青衣说,这个留给你吧。青衣说,先生……两人都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一枚飞刀飞进来扎在老者的胸口,青衣飞出去追凶手,踪影全无。他折身飞回来,老者已奄奄一息,他握住青衣的手,把掉地上钥匙和药瓶重新郑重地放他手里,临终说,把我和……和妻子葬一块,愿白首,苦相离。你,你去找廖……。咽了气。

青衣大颗的泪迸出来。他不能哭,不能喊,哭了喊了他便成了凶手。因为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死了,孩童也会断案。他死死地握住手里的东西,恨不得那刀扎的,是自己的胸口。那样他就会知道这个鬼是谁。

横空问,可曾看清那飞刀的样子?青衣泪目摇头。横空朝圆空使了个眼色,圆空出去。趁官兵未动前,多了解些情况。圆空很快回来,也摇摇头,飞刀已经不在老者身上。

青衣坐不住了,脸上挂着泪想要去办老者的后事。横空让圆空拦住他,说你疯了不成,这个时候,官兵都还未动,你擅自出去,不是告诉人家你是知情者?圆空也劝道,师兄,稍安。

青衣咬牙说,我一定要杀了这个鬼!

横空忍着喘说,你坐下来,我有话说。

青衣顺从。

横空分析说,你们都看啊,首先,这人对我们的行踪比较了解,知道青衣什么时候会去见老者,知道老者关在哪里,这个时间段官兵也松,另外对这里地形逃走路线相当熟悉。

圆空说,就是这里的人?

这是一种可能,还有可能,此人就在我们附近。灯下黑,我们忽略了而已。

哦,圆空跳跳摸摸手臂,说汗毛竖起来了。青衣瞪他。

横空说,你们都别燥,既已死,会很快处理的。青衣你等处理时再去吧。

青衣点头,摸摸身上的两样东西,泪又奔出来。

官兵却在一夜间离奇撤没了,圆空只看见一个尾巴,老者被草草埋了,青衣又去挖出来重新和他夫人合葬了。合葬时,他发现小时候经常玩的一样东西也在这个墓里。他想拿出来确认一下又觉得对死者不敬,遂赶紧填土。墓新插了柳枝,浇完酒,三人齐磕了头,圆空本可以不磕的,他说我应该念经的,横空说顾不得这些了,非常时期。圆空说那我在心里为他们超度吧。

青衣心里像剜掉一块肉,第二个师傅也就这么没了。

横空站不了许久,虽有青衣砍的树枝当拐杖,但也受不了风,开始咳嗽起来,他们赶紧回去。

青衣打开那间屋子,一屋子的医学宝藏安静地躲在那儿审视着他。他觉得每样东西上都像长了老者的一双眼睛,在锐利地看着他,让他窒息。他痛苦地蹲下抱着头。

横空跟在后面进来,先前老者说已经毁了大部分的典籍,想必这些是如何也狠不下心去烧毁的。他没管青衣,自己拄着树杖一点点看着。屋子里散发着药的香味,横空深深地吸一口气,感觉肺脾都要打开了。桌子上还散落着制药的器皿,虽然乱,却是都在眼手可及的范围内,没有灰,想必是老者一直都精心维护着。

靠里的一排药柜都上着锁,青衣身上的钥匙想必是开这些锁的。这里面,有老者及之上前辈的毕生心血。横空不免喟叹一声,青衣却站了起来,扶青衣在一边坐下,他细心地看过所有,说,少爷,我应该留在这里守住这些东西。横空心失落了一下,却也不便反驳,说,孰重孰轻,你自明白。这儿也的确该留个人。

横空自已努力挪出去,圆空正歪在横门框上打盹。横空没踢他,虽然他心里想发火。

横空走后,圆空睁开眼说,师兄,你已经还俗成功了。说罢也大步走出。剩下青衣一个人在屋里发愣。一缕余晖照在他的侧脸上,他还是个年轻的人呐。

横空与圆空商量着离开的事情。圆空说,大少爷,必须得雇辆马车,你这身板经不住折腾。横空说,无妨,我的马跑得慢点,跟你后头就是。圆空说,这马跑起来还由人?骨头都给你颠散了。横空说,我没那么娇气。圆空说,师兄真不走了?横空不吭声。青衣也不吭声。圆空说,无牵无挂真是好。青衣扭过头。

谁也不肯先认输,谁也不肯先腿软,到最后僵得饭也没得做,横空药还得喝的,他想自己动手,又不利索地给绊倒了,圆空伸出手来燃上了药炉,把早配好的药先搁冷水泡了,倒小砂钵里煮。水开别大火,不能溢出来,横空一边担心地吆喝着。圆空说,大少爷你省省力气吧,今儿个是没饭吃的。横空说,你看着点火,别猛扇。圆空拿半个身子挡住他视线。

以前也都是青衣做,现在青衣正跟两位斗气呢,圆空笨手笨脚地上阵了,生火容易,米放多少,水加多少,他掌握不好,抓耳挠腮地,青衣进来了,手脚麻利地把饭做了,端上桌,素素淡淡地,依然让人可口。横空自嘲道,青衣,你看,离了你,我们可真是要饿死了。搁平常这句话定会逗笑所有人,可今天,谁也不笑了,都装着一肚子心事。

圆空抢着去洗碗,青衣也没争,吃完横空养精气,他又独自去了那间屋子。圆空闷头干自己的事。

他是听见圆空和人动手的声音才跑出来的。他竟然就在屋里睡了过去。

丑人来了。青衣认得。

圆空正和丑人打得热乎。青衣上前喊了一声,都住了手。

青衣说,你就是老者要等的人?

丑人也不答径自把马拴好,向平时老者居住的地方走去。

他没了,青衣在后面喊,丑人没反应,老者死了。丑人定住,缓缓回身。青衣说,被人杀死了,就在几天前。你为什么不早点来?如果不是为了等你,我们已经带他走了。丑人平静地回答,对不起,事耽搁了。口气完全不似以往的他。

青衣说,你到底是谁?

丑人说,一个故人。

你不去看看吗?青衣对解下缰绳要走的丑人说。

丑人骑上马,把披风披上,勒转马头,急驰而去。嗳,青衣追了几步,你……。没等到再说出口,人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