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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套上脖子的绳索

曲城西郊住的都是些没脸面的人,这里的地不值钱,一些没个正经事儿的糊涂人就来这里有模有样造个房子,吃低保。

西郊也分三六九等,最靠近汽车站的地方最值钱,那里的人起码做着一些偶尔赚钱的小本生意,最靠近护城河的那里,是最不值钱的地儿,那里是赖平艮的小瓦房,外头用厚实的茅草还有几根枯枝架出一块院子的范围。

赖平艮有烟瘾,小瓦房里充满了浓烟味儿,从常年虚掩的窗户的缝隙里,从敞开的大门,袅袅钻出来,一同跑出来的还有赖平艮的呻吟声,他瘸了一条腿,正值壮年却就这么横在炕上,经过的人都不敢靠近这里,说赖平艮吸|毒了,这事儿早就传开了,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只有一个人知道他没有吸|毒,只是满腔的怨恨,逼出了长年的苦嚎。

这个人是赖子,赖平艮是他的父亲。

赖子靠坐在瓦房一侧的墙上,用厚茅草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他盯着手机屏幕,上面已经拨出了十几个电话,还有更多的未接来电。他的喉咙里发出不明确的“乌噜乌噜”声,如同野兽压抑的哭声。

“叮......”手机又响了,赖子没有接,也没有挂,他捧着手机,像在捧着一颗颤动的心脏,他用自己的大拇指堵住了手机的发声孔,并且很慌张地朝背后的窗户里看了看。

“赖子......”屋里的声音气若游丝,赖子张皇地扒开窗户瞧,“赖子......赖子!”

“来了!”赖子踢开遮在身上的茅草,手机被随手扔在了地上,茅草盖住了它的声音。赖子奔进屋里,他先被狠狠地呛住了,屋子里缭绕的灰烟,勉强勾勒出物体和人的影子。赖子点开屋顶的灯,对面有个急急的喘息声。

“作什么死呢开灯!太亮了!”赖子没有回答,但是灯却明明灭灭的,于是他问:“爸,您那电费是不是又没缴呢?”

“急什么,去拿那个抽屉。”赖子依言,顺着赖平艮手指指的方向,打开抽屉,里面是碎钱一大把,十元,五元的为主,少有几张橘色的二十。

“那里有多少钱?”赖平艮支起身子,脖子伸得长长的,赖子几乎有种错觉,墙边的井绳就可以套上他的脖颈了。

“我数数......一张,两张......加四十......emmm,大概有三百块,不算那些角钱。”

赖平艮收回脖子,缓了缓,复又摆正了枕头躺下。“快去再买两包,跑快点。”赖子听了很惊奇,他一时没有动,赖平艮又说:“这几天你不出去,说来说去是出什么事了?如果钱剩的多,拿去干点正事。”

“爸,您这钱不把电费缴了吗?欠了两个月了......”

对面没有了动静,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回应他。

赖子走出门绕到墙后,他撩开茅草,刚才的位置上没有了手机,他一下子慌了,冷汗从脊骨悄乎地渗出,他不禁直起身看着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被怀疑的对象。

“不可能啊......”

“赖哥,找啥呢?”院子外面罩进一个黑影,赖子急忙把手里捏着的钱往兜里揣,抬头一看。

“刀儿?”赖子歪了歪头,心里松了口气,他刚要说什么,刀儿向他晃了晃手里的手机,“这玩意儿太响了,我就搜罗出来了。”

赖子连忙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深一脚浅一脚地出来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先陪我去趟汽车站买烟,别站在风口说。”

“赖叔还不知道吧?”

赖子瞪了他一眼,刀儿连忙闭嘴了,这时,他手里的手机又响起来,刀儿伸手要点那个接听键。“诶!别接!哎呀!”

电话被接通了,刀儿被唬地忙把手机揣进了赖子的手里。

“喂......”赖子虚虚地拿着手机。

“喂,赖哥,怎么了,一直没个声响?”是怪猴的声音,尖利得很。

“事情还在办,自然没什么时间。”赖子的声音也虚虚的。他对着一旁激动的刀儿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我和您说件事儿吧,奉安快出来了。”奉安,是这一片地儿原来的混混头子,早前被抓了起来。

“那么快?”赖子咽了咽口水。

“你知道奉安如果知道这个事儿,一定很兴奋吧?那时候就不是两万块钱的问题了。”怪猴突然怪笑起来,“所以时间改了,下周日截止期限,改成下周三,钱得到我手里。你知道的吧,你常把人堵在校门口,警察快查到你了,大家都是玩命的,但是钱是万能的。”

赖子的声音变了调,他紧张地搓手机壳:“我需要时间。”

“抱歉,我没有时间。”

“这事儿根本不是我们干的,若非是你们拖进了坟里把人弄死了!”刀儿对着手机大吼,等他吼完,才发现电话已经被赖子掐断了。“无用功。”赖子骂了一句,撒腿跑在了前面。耳边一阵阵的回响起父亲的苦嚎。

社会实践后的第二天是周末,陈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她起床的时候,听到厨房里有敲打的声音。于是起身打开房门,厨房里有两个身影在忙碌。

她猜出是方红和胡来成,刚刚的敲打声,应该是菜刀砍在砧板上。

洗漱的时候,陈时把脸凑近镜子,男孩粗糙的皮肤和线条,还有隐藏在一头乱发里的张扬,这让陈时的心莫名地“砰砰”跳起来。她伸向面霜的手停顿了一下,缓慢地收了回来。

突然好像是想到了谁,她打开手机,在QQ里搜索联系人岳一,答案是无,陈时的眼神暗了暗。“失踪?”她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字。

“这一到了周末就睡的天昏天暗,你干脆让我住进来得了,这臭小子自打脑袋摔了以后就没做过饭。”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挨着浴室,陈时急忙吐出嘴里的漱口水。

“你就想想吧你,等你哪天脑袋也给那些个石头磕坏了,我一定接你过来让臭小子侍奉着你。”

“嘿哟,这话我爱听,那我得抓紧回去找块硬实的石头。”

“你就耍吧你。”方红在胡来成的胳膊上拍了一下,走近陈时的卧室,“这门咋开着呢......诶?陈时呢?”

陈时推开浴室的门向外张望,“我......”

“嘿——小祖宗,今天你倒是起的早来。”胡来成今天戴了副金丝框的眼镜,说话斯文相,还把眼镜提了提。

“昨天你妈睡糊涂了,都不知道你几点回来的。”

方红诧异地看着他,有点不安,说:“旧城去了?”

“嗯。”陈时回答,她已然知道了方红真正想要问什么。

“没出什么岔子吧?“

陈时想起了昨日福利院里的画面,她的胸口突然一阵恶心。“没什么岔子,就是见了个福利院的院长,听她说了些奇怪的话。”

方红的脸“刷”地好像变了个模样,胡来成连忙上前用身体扶住她,说:“院长说什么了?”

陈时心下了然,她叹了口气:“说些任务,照顾小孩子什么的?怎么了,你们熟悉那里吗?”

听完这句话,方红煞白的脸色回了暖,胡来成拍拍陈时的背:“别瞎咋呼!”

在餐桌上坐定,胡来成用筷子指着陈时的碗,说:“等会儿啊,我和你妈,要去五金店里配些修水管的东西,”他看向厨房,“顺便看望看望岳一他爸,看你闲的,要一起去不?”

方红嘴里嚼着馒头,愤愤地瞪了胡来成一眼:“你咋又胡来,我看陈时和岳一就不对盘,你还让人家去凑什么热闹?”

胡来成摆摆手,有点委屈,谁知陈时抓了抓手里的碗,回道:“我去看看,他是我朋友。”

方红惊讶地望着他:“你什么时候和人三好学生交的朋友?”

“你别瞧不起他,指不定本事多大呢?人家老岳看到同学来探望,还能欣慰点。”

陈时把碗里的粥一饮而尽,起身去房间里拿手机。

“喂,不再吃点儿?”方红转身问。陈时背着身子摇头。

“你觉不觉得小时他食量小了些,而且开始挑食了。”方红看着陈时从馒头里挑出来梅干菜,胡来成好不嫌弃地把它们加进了自己的碗里。“青春期呗,少吃点儿给你省点成本。”

方红若有所思:“可是那是他平时最爱吃的啊?”

胡来成早已两大口下肚了:“嗯,好吃,这个下酒味道更足!”

方红瞪了他一眼。

陈时坐在床边看着手机上新出现的未接来电,还是赖子打来的,她犹豫了一下,再次把页面筛除了。她慢慢接受了周围那些男生们,祁晟、黄子业、高昊哲......但是赖子他们仍然让她心里发憷,那是远离她所熟悉的所有世界的另一片领域。

“他们又找我做什么呢?”她低头想,那次在嘉易,她始终没有明白他们的目的,“是要钱吗?为什么要向我要钱呢?”陈时的指尖微微颤抖,她连忙看向自己的手,手边的手机在震动。

还是赖子的来电。

陈时干脆一鼓作气,她滑动了接听键。屏息拿在耳边,没有说话。

“喂!”对方的声音里,显然充满了意外。

陈时捏紧手机,她喘了几口气,像是一种示意。对面沉默了几秒,突然极速地说:“小时,警察快查出来了,怪猴打了电话,下周三是最后期限,我们已经彻底没辙了,我不管你记不记得,我们需要你帮忙。”

陈时深吸一口气,“抱歉......我......不是很明白。“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陈时听到了沉重的呼吸声,突然一个暴躁的声音冲撞进来:”陈时,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是你打死的岳一!“

“刀儿!”

“嘟......嘟......嘟......”陈时愣在那里,电话被突然掐断了。她僵硬地转了个身,看到正前方的书桌上,夹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不是我干的。

她感到脖子上凭空被套上了什么绳索。